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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今夏-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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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远又补充了一句,“生活精彩的只是你们学校,我们这边比较无聊。”气氛突然凝滞,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期中考试接踵而至,何洛无暇分身,也没有章远的音讯。
原来,他还是介意学校之间的差异。何洛有些黯然。莫非两人之间的对白,再不可能如高中一样随心所欲?
或许他也在期中考试。何洛预备给章远打一个电话,打算选几个话题,兜兜转转能想到的,都和学业有关。
已经彻底被考试洗脑。
故乡已经北风萧瑟,两三日后便下了这一年第一场大雪。北京依旧晴空万里,透过银杏金黄树叶的罅隙,天空更显深幽。
夜里,何洛独坐在寝室里。
临近九点时,她去电话亭前排队,哪怕跟他只讲三分钟,问问天气也好。
前面的一个女孩子似乎也是大一新生,带着哭腔形容化学实验课上如何捏碎了一只小试管。何洛听得真切,想到掌心一片片小碎玻璃,头皮发麻。对方应该是她的男友,软言安慰,女孩子哭哭笑笑地撒着娇,一会儿又压低声音窃窃地说起缠绵的话来。“想不想我啊,有没有每天抱着我留给你的熊熊……”
渐渐轻不可闻。
似乎从没有用这样娇嗲嗲的声调和章远讲过话,何洛想,不知道如果这么说,他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笑骂自己神经短路,还是会哈哈一声,然后学她的语气呢?终于轮到她了。给章远打了传呼,站在小黄帽下等着回话。
有同学过生日,将一身臭汗的章远从篮球馆拉到饭馆。他被熏了一身的烟酒气,回到宿舍已经赶不及去浴室,于是打了两壶热水。在水房里洗头洗到一半,同寝室的“阿香婆”站在走廊上大喊:“你的传呼响了,北京的号码!”
章远顾不得冷热,急急忙忙随便调了一盆水,三两下把泡沫冲掉,拿毛巾抹了两下头发,便跑进门抢起桌上的BP机。
秋风惊起落叶,已经带着凉意。时间一分分流逝,何洛拉高衣领,望着漫天寂寥的星。
后面的男生不断问:“同学,还要多久?”
“再等五分钟,好不好?”
“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你不打,就不要占着地方。”男生开始抱怨。
“唐僧!”何洛愤愤地想。她转身说:“你是想让我等五分钟,然后说上五分钟,还是现在就打给家里,然后说上半小时?嗯?”她毫不客气。
“五分钟,你说的啊……”他仍然絮絮叨叨。
何洛冷冷瞪一眼,他才不甘心地闭嘴。
滴答滴答,似乎听到时间的脚步声。男生不再抱怨,但时不时地掏出打火机,啪地按亮,照着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何洛初时愤怒,但一转念,或许他的家人或情侣也在远方焦急等待着,心便软下来。
一闪一闪,细微的火苗伶仃摇曳,终于被一阵风吹灭。
“我不等了。”她低低地说。那男生幸灾乐祸地嘁了一声。
已经二十分钟。
章远一路跑出去,刚刚下了雪,几乎没什么人在夜里吹着风打电话。他很快找到一个电话亭,塞了电话卡进去,发现机器居然冻得连液晶屏幕都不亮了。他又跑到辅导员的办公室,一遍遍拨过去,那边总是忙音。仔细看了看传呼的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
北京应该也降温了,谁会在冷风中等这么久?章远有些怅然。
“十一”之行可谓喜忧参半,重逢的喜悦来不及细细回味,便被种种烦乱的思绪掩盖。当何洛说沈列“又能显摆,好像无所不能,关键时刻就出糗”时,对他无异于当头棒喝。章远心中明白,何洛不会指桑骂槐,但她是脚踏实地的人,这样咋咋呼呼的自己,对她而言是否太幼稚、太跳脱?她已经振翅高飞,他依旧停留原地,除了责怪自己高考前的年少轻狂和盲目自信,又能埋怨谁?
章远尽量将不快藏在心里,然而他感觉得到,自己语气间的犹疑和烦乱终究还是被何洛捕捉到了。为什么自己喜欢的是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孩儿?他不禁想起“阿香婆”天天倡导的高论——“女子无才便是德”,找一个完全仰视自己的女孩儿,感情会比较轻松。
然而,何洛偶尔迷糊偶尔慧黠,羞涩沉吟,浅笑轻颦,在他眼中都是难以言述的好。回想当年,与她一应一答之间如沐春风,少年矜持是唯一障碍。
章远痛恨此刻的疏离与隔阂。
走在回去的路上,才发现自己仍然拎着毛巾,身上只有一件薄绒衣,寒风一吹即透,头发挂上冰凌,呼吸之间呵出白气。想着何洛爽朗的笑,借以取暖。

Chapter5 听说她爱你(1)
听说她爱你 爱得很卖力 我默默收起你写来的信
听说她爱你 绝不愿分离 而我们只拥有陈旧记忆
——梁咏琪
章远上午没去上课,空掉了一堂英语听力,一堂线性代数,前者是因为没起来,后者是因为新来的博士老师口齿不清,讲起课来云山雾罩。后来他仔细看笔记,发现老师不过是照本宣科,不如自己翻翻书看得明白。
偏偏这位老师还最爱慷慨激昂,第一排同学恨不得以书掩面。下课时总有后排男生跑过来,摸摸第一排受苦者的脸,说:“来,看看淋湿了没有。”
“台上一个神仙,台下一群白痴。”“阿香婆”说。他披着棉衣,在馒头上抹着心爱的辣酱,抹一层咬一口。
大学新生们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逃课,开始只是迷恋那种“亡命天涯”的感觉,后来发现并没有谁追究,于是便慢慢成了一种流行趋势。
其实也无事可做。章远赶完作业,扔给翘首以待的“阿香婆”,拎着相机跑到校园里拍了一些何洛想要的雪景。在学校服务社冲洗胶卷时,他想了想,买了一张二十元的IC卡。
白天打长途是全价。中午时分,人流涌向食堂,电话亭前空荡荡的。话筒那边也是一片嘈杂,女孩子们唧唧喳喳的,声音清脆,像一群快乐的雀鸟。在沸沸扬扬的说笑声和纷沓的脚步声中,章远努力分辨属于何洛的那部分。他想听到她的声音,一分钟的等待也嫌漫长。又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场,如果楼长说她不在,他便如释重负。
这样矛盾,他能在耳机中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然而她踢踢踏踏地跑来,有一点儿不均匀的喘息,“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是我。”他努力保持平静,让语气听起来欢快些。
“嗯……你最近也挺忙吧?”尾音有些挑高。
“还好。你生气了吧?”
“生气?”
“嗯。”
“我也挺忙,前两周都在期中考试。”何洛说,“忙得都没时间生气了。再说,谁说我生气了?”她笑了两声,有些勉强,稍作沉默,“你是不是怪我?”她轻声问,像做错事的孩子。
“没有,我在怪我自己。”章远说,怅怅地出了一口气。
“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何洛扭着电话线,想要触摸他的叹息。
“我会的,你也不要想太多。”章远说,“有些话我随口一说,你随耳一听,不用太担心。”
二十元的卡只能支持十多分钟通话。直到出现断线的嘟嘟声,何洛仍舍不得放下听筒。
十一月,北京出奇地冷,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可说到三十三年一遇的流星雨,凛冽的寒风便无法阻挡一颗颗热切、浪漫的心,校学生会特意订了两辆校车,拉着同学们去郊区。田馨听说后羡慕不已,跑来找何洛一同出城,说:“你们学校就是贴心。”
“多谢多谢。”沈列说,“同学的称赞,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肯定。”
“她又不是咱们学校的。”何洛笑。
“这就是你狭隘了吧!为人民服务,永无止境啊。”
“你这个同学嘻嘻哈哈的,很自来熟啊,典型的北京男生,贫嘴。”田馨附在何洛耳畔说,“好在人还清清爽爽的。看我们班那个北京的,油嘴滑舌,还邋邋遢遢的。”
“你总愿意一棒子打翻一船人。”何洛笑她,“哎,既然你对沈列印象不错,介绍给你怎么样?”
“好啊好啊!”田馨嘻嘻地笑,“像你和章远这样水到渠成的不多,你情我愿、干柴烈火。” 。  。。  想看书来
Chapter5 听说她爱你(2)
何洛伸手去戳她的软肋。田馨笑着躲避,“喂喂,说老实话,你们当时是怎么看对眼的?交代交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次篮球赛吗?当时他一直拿你当示范,摸来摸去的。”
“你说得真难听,他不过是捉着我的手而已。”看来还是要对这个八卦女王有所保留地坦白。
“捉着手还不够?要是我们不在场,那会是什么后果!”
何洛又掐又拧,两人笑成一团,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高中趣事。田馨感慨说:“你们那么心有灵犀,羡慕死我了。”她又握着何洛的手,“这已经很难得了,就算现在辛苦点儿,再过三年多,在一起读研究生或者工作,不就好了?”
“你怎么一下这么现实了?”
“章远给我写过Email,问我你是不是不开心。”田馨说,“本来我不该透露他的信,但实在有些担心你们两个,对话总像在打哑谜。”她顿了一下,又说,“有矛盾就吵出来,想念对方就哭出来,这很难吗?”
“……其实你一点儿都不幼稚。”何洛说,“他们总说你像个孩子。”
“我就是个孩子,孩子多好,又简单又可爱。”田馨撇嘴,“你们纯粹是感情太好了,没事儿找事儿。俩人都是高手过招,空气刀,呼呼的,不见血就杀人。”
何洛莞尔,“对,我们吃多了撑的。”
“可不,我让章远和你把话挑明了说,结果他说我添乱。天,怎么又成了我是吃饱了撑的?”田馨翻着白眼,“要不是一路看你们走到现在,都成了咱们班校园情侣的样本,我才懒得理你们呢。”
半夜下的车,等到两点多的时候,众人已经被冻透了。有人围了一圈点篝火,烧完零星的树枝,就开始烧身边一切可以暂时抛弃的书本。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生命。”田馨搓着手,上下牙打战,“喂,那个沈同学,你那儿还有知识吗?”
“知识没有,手纸倒是还有。”他掏出一卷来。
“别,这能烧多会儿啊?”何洛拦住他,“还是留着擦鼻涕吧。”
“流星怎么还不来?它可晚点了,航天部要追究责任的。”沈列说,“哎,我来讲个笑话吧。”他一扬手,“关于手纸的,听过吗?”
甜蜜温馨的对白刹那涌现。
何洛捏着衣角,仰头,流星尚未出现,心愿已经许好。
夜空宁静,比夏天的夜里更深邃。
记忆中蛙叫虫鸣的如水夏夜。
一颗已经足够了。看一颗星,许一个愿,便是章远的目的。
“啊,流星!”张葳蕤蹦蹦跳跳地大喊着,指向空中缓缓滑过的光点。
“那是飞机……”“阿香婆”不留情面地打击着,转身和朱宁莉说,“看你这个老乡穿这么少,脑袋冻坏了吧?”
“哎呀,很像的,等这么久,自我安慰一下吧。”张葳蕤哈哈大笑,耳朵和鼻尖都是红的。
朱宁莉把自己的帽子递过去,“我穿得多。”
“不要啊,那你怎么办?”张葳蕤问。两个人推推搡搡之间,第一颗流星飞快地划过天际。围观的人哇啊叫成一片。
并没有想象中烟花般满天盛开的流星雨。
章远摘下围巾和帽子,塞在张葳蕤手里。“这才像话!”朱宁莉说,“如果刚才不是你死命地催,葳蕤也不会跑得那么匆忙。”
“车不等人。”章远说,“喏,你戴着,回头让朱古力给我。”
“你再叫我朱古力!”朱宁莉挥着拳头抗议。
“谁让你起这个名字?”章远揶揄道,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我走了,你们慢慢看。”
“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  。。 
Chapter5 听说她爱你(3)
章远呵呵一笑,“我只答应带你们来江边,说过带你们回去吗?”
“你!”朱宁莉气结。
“我在这儿也没有用,又没开车。”他耸耸肩,“反正都要打车回去,你们三个坐一辆还松快些。”
隔天,张葳蕤去等朱宁莉下课。人都快*了,她还踮着脚向教室内张望。“你们班长呢?”她问,“我还想把围巾还给他呢。”
“给我也一样,我也是班长。”朱宁莉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纸袋,撑开一看,“噢,洗得干干净净的,还用了丝毛柔顺剂。”
“当然,滴水之恩嘛……”她一甩手,继续探头。
“别看了,没来。”朱宁莉说,“缺课大王,还班长呢。谁知道他真在寝室自学,还是跑出去瞎逛了?”
“那为什么选他做班长?”
“他在全班成绩最高啊。清华上线645,他考643,背吧?”
“啊!这么厉害!”张葳蕤一脸惊讶,“居然和清华只差两分!简直是偶像啊!”
朱宁莉蹙眉,“你花痴了?我可以介绍班上其他人给你认识,唯独这家伙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先看好了?”
“去死!”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有女朋友的,在北京。‘十一’的时候,他站了十八个小时的火车去看她。”
“唉。”张葳蕤重重地叹气,“好男人都是名草有主的。”
“这么快就认定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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