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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瞬间便溢满眼眶,可我不想在一个侵略者面前落泪。
我硬生生将眼泪吞进肚子里。等空气风干我眼里剩余的水份时,我平静地抬起头,朝对面的龙须川进微微笑了一下,“对不起,我说话太直率。你和你舅舅一样都是很宽容的人,都没有被我的牢骚话激怒。”我不该忘了他是池春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没关系,”他依旧温和地笑着,“你一定很想念你的亲人,我也每天都在想念我的亲人。”龙须川进看向窗外。我相信他早已看出我情绪上的波动,不说破罢了。
窗外几株高大的梧桐树缀满娇嫩的叶芽儿,轻盈地在风中摇摆光秃秃的枝条。它们只管惬意地迎合微风拂面的舒润,追随四季变换不同的妆容,毫不理会人世间的风云沧桑,兴衰变迁。
我突然心颤,春天的脚步悄然来临了,可我的春天——过早地结束了。
龙须川进的目光渐渐地遥远,仿佛进入另一个空间。
尽管和他不是第一次碰面,但面对这么个鬼子,心理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每次多看他一会儿,就不由想起尔忠国手起刀落的那一刻,想起龙须川步那颗坠落眼前的头颅,想起他临死时惊恐的、眨着的眼睛……明明怕看,却又似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引着,时不时看向他,再惊恐地收回目光,令自己陷入一个诡异的循环,不断刺激已紧张到快崩裂的脑神经……
我扭头看向门的方向,盼望池春树快点出现,却听见龙须川进深沉的话音传过来。
“……两年前,当我和川步离开家乡时,正在下雨。母亲和妹妹合打一把伞,依依不舍地为我们送行。那天风很大,雨水被风吹成白花花的一片。川美的伞被风刮得倒翻上去,她刚伸手想把伞拉下来,更大的一阵风把伞吹走了。她去追雨伞,母亲就在雨地里跟着我们。雨水打在她过早苍老的脸上,含着泪水的眼睛睁不开了,只有眯起来。母亲就这样踉跄着一直跟在我们的队伍旁,直到火车开出站她还跟着走。从出门那时起,母亲的嘴唇就一直在颤抖,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她害怕说出来不吉祥,一直忍着没说。我们的父亲已经战死在满洲里,她担心我们也会像父亲那样一去不返。她只叮咛过一句话:一定要回来!那天,本该是晴朗的天气,怎么会下那么大的雨呢?那天,应该有军乐队、挥动的旗帜和欢送的笑声才对啊。但那天除了哗啦啦的大雨,和女人们哭泣的模样,再也看不到其它东西……”
龙须川进说到这里呜咽了,但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滴泪。他一直看着窗外的一株梧桐树。
他看到的不是树,是千里之外的家乡吧——那个人性发生转折和扭曲的地方。
我替他难过,但我绝不会表示同情。他是侵略者,手上沾着我们中国人的血。我的同情心再泛滥,也不会用在他这类人身上——可鄙的侵略者。
沉默的距离之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生物电磁场。我再次看向大门的方向——为何春树说去去就来
去了那么久不回?
我轻轻地叹气,心想以后少跟他见面为好,能回避尽量回避。
也许在龙须川进的眼里,我不仅是我,还是某种象征。是母性和平的象征呢,还是一个被压迫、被奴役民族的象征?无法猜透,但他的话语充满对这场战争的感慨和困惑,而且他的中立态度让我感觉他自相矛盾的一面——明明知道这场战争的无耻卑劣却很难跨越参与者的身份予以正面的否定。就像春树,挣扎着竭力摆脱日本人的身份,却早已深陷其中。他为了我甘愿拿起或放下另一半身份,可从情感上来说,日本人也算他的同胞,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假若他弟弟也作为侵略者踏上中国的土地,一边是我,一边是他的亲弟弟,他会如何选择?一定异常为难吧。
“对不起,我失礼了。你刚才没说什么吧?”他的思绪似乎刚从远方陡然拉回咖啡馆内。
我宽宏地摇摇头,同时发现他身为一个侵略者,能做到这一步,已算觉悟相当高的鬼子了。
态度决定一切,半个世纪后的很多日本人尚且不愿承认和面对这段历史,何况目前完全处于优势一方的日本军人呢?
他应当算是一个奇迹吧。
想到这里,我自嘲地笑了一下——难道还指望他倒戈相向、表现得像一位共产国际主义战士吗?
我挪动了一□子,将僵硬的腿换了一个姿势摆放,又朝门的方向看去。
谢天谢地,终于盼来了池春树的身影。我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池春树朝龙须川微微鞠躬,转向我时,腰杆已经挺起来。
咳,这个小动作他都这么细心,唯恐我那顽固的排日情绪再度高涨,可惜……
龙须川进站起身回礼,并向服务台招了招手。
“怎么?你这就打算走吗?”池春树问道。
“是的。我该回去了。半小时后还有一个重要会议。”他说完,转向我很规矩地鞠了一躬。这一鞠躬像似在做忏悔。“很高兴与柳小姐谈了这么多话。希望今后还有机会见面。”他的语气很诚恳,接着又说道:“今天的帐由我来付。请不要推辞。”
池春树随和地拍拍他的肩膀,算是答应了。
当龙须川进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立刻轻松了许多。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他好像很伤感。”
“说人性,说战争,谈论彼此的痛苦。”我淡淡地说道。
“彼此的痛苦?”池春树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起来。“他跟你谈起他妻子了?”
我挑起双眉,惊讶地看着池春树,“他妻子?他没跟我谈起这个,倒是说了他母亲和其他家人。”
“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池春树看着我,露出悲悯的眸光。“他从未对外人提起,包括我。我也是从井上先生那里得知的。”
“他妻子怎么了?”我隐隐感觉这个日本侵略者跟我有着类似的痛。
“龙须川进的妻子是南京人。”池春树告诉我。
震惊的同时,“1937年12月13日”这个即便现在业已成为历史的日期闪现于脑海。
“川进的妻子叫筱文宁。他们俩是在英国留学时相识相恋并结合的。当时中日间摩擦已经不断升级,筱文宁担心国内家人的安全,不顾川进的劝阻,坚持要回国探访。那时淞沪会战已经进入尾声。川进本打算陪同她一道回中国,但恰恰收到他父亲战死在满洲里的噩耗,只得赶回日本奔丧。他妻子没听从他的劝阻独自回到国内。自从那次分别之后,他再也没能见到他的妻子。日军攻入南京城时,筱文宁没能逃脱厄运。”池春树说这番话时声音异常低沉。
“真是造孽!”我叹道。“我刚才一不小心说了不太顺耳的话。他选择离开是对的。”
“拾伊,你永远都这么愤青。可是,他跟那些鬼子不一样,相信我,他是个正直的日本人。”
“正直?”我挑了挑眉头,“正直的人就不该选择这个时候来中国。”
池春树没说话,只是用带着哀伤的眼神宠溺地看着我。他知道我比任何时候都愤青,因为尔忠国的缘故。
136
136、一不留神亲日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花花
因为要不着
不要评语
因为大家都灰常沉默
但是,码文还是要码的,
因为某蓝跟文字有仇!!!!
邹淼玲偶感风寒,说早知道会冻感冒,就不省那点钱直接去公众大浴室洗澡得了,又责怪高铭锐没及时帮她加热水。
我只说了她一句怪你自己爱撒娇,结果惹得她没完没了的数落我如何如何让她烦心,如何如何让她操心。光是牢骚话就让人耳朵起老茧,最后还不依不饶的讹我替她去亨利达钟表行一趟,将高铭锐送去修的手表取回来。
屋外的雪化了不少,但大多是房东太太主动替我扫除干净的。自从她跟我提起卖房子的事后,对我格外关照,经常嘘寒问暖,让我依稀感觉断了线的母爱又回来身边。遗憾的是,随着三月的来临,我们分手的日期也在一天天临近。
裹上围巾,我拿了邹淼玲交给我的提货单前往亨利达钟表行。
太阳拨开云雾后将最灿烂、最辉煌的光芒照在依旧严寒的大地上。在它那炫目的光束下,我不得不眯起双眼,蹙起眉头。万物在雪被下渐渐复苏了吧,我想,可为何还是感觉不到春的暖意?而且,阳光尽管如此慷慨地闪烁发光,却还像严冬时节那般惨淡,除了将空气变得清新,地面变得湿润,几乎没发挥更多令人愉悦的效能。
唉,太阳也失恋吗?散发不出热力了吗?
步行来到位于英租界的亨利达钟表行耗费了二十分钟,总算让身上暖和多了。亨利达钟表行看上去生意不错,进进出出的顾客不断。
我将提货单递进柜台里,伙计看了一眼,请我稍等片刻,说一批零件在途中耽搁了,因此影响了维修时间,还得等一会儿才能拿到货。我问他大概需要等多久,回答说十分钟即可。
我想了想,打算到街上溜达一圈再过来。
出了门,瞥见街对面的“洪记五金店”陡然想起那位曾称呼我“小辛同志”的洪老板。他留给我的地址不正是“洪记五金店”吗,说是在亨利达钟表行附近,应该没错了。
鬼使神差的,我往街对面走去。
门开着,里面一片狼藉,似乎不久前刚被查抄过。几个伪警察正在里屋翻箱倒柜不知找寻什么。
出事了? 我想起老六曾跟我说过他们组织遭到破坏的事,那个洪老板,毫无疑问跟尔忠国是一样的身份。他也出事了吗?难道这里曾是他们军统站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喂,干什么的?”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伪警察大摇大摆地朝我走来,手里拎着一瓶尚未开封的白酒。
“逛街的。”我随便扫了四下一眼,“这里怎么了?”
“逛街的?”伪警察上下扫了我一眼,眉头一挑。“安居证拿来看看。”
“我有良民证。”
“拿来看。”他朝我摊开手。
我从小包内取出随身携带的良民证。
伪警察仔细将我和照片上的人对照了一下。“最近有不法分子伪造良民证,扰乱治安,我们必须严格检查。”
“看好了没有?”我看他翻过来复过去地查看,不知他怀疑什么。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干什么的?”伪警察问道。
“有可能,我在吉祥歌舞厅上班。”我想他大概看过我的广告。
“啊,我知道了,清荷小姐。”他认出我来,但语气瞬间变轻浮了。“难得一见,果然是绝色美人一个,清荷小姐怎么一个人逛街啊,这里可不是你能逛的地方噢。”
“店铺不就是让人逛的吗?大门开着,如何不能进来?”
“这家店可不是良民开的。”他露出一副讨好的神色,“幸亏你遇着我,若是让老谭那帮人看见,一准把你当做嫌犯同党抓去宪兵队审讯。”
“是吗。那我真是遇见贵人了。我刚才在亨利达钟表行修表,要等一会儿才能拿到货,这才随处逛逛。您忙,我不打扰您办公了,再见。”我懒得跟这个汉奸多说话,从他手里抽走我的证件就走。
“慢着,”伪警察拦住我的去路。“清荷小姐晚上有空吗?”他露出难缠的神情。
“对不起,晚上是我最忙的时刻。”
“不可能天天没空吧。我一个弟兄就负责你们那一片儿,他和你们舞厅的‘十岁红’关系很好,她可是天天都有空呢。”
“如果您去舞厅找我,我当然天天都有空。”我轻笑道。
“晚上我去接清荷小姐如何?清荷小姐这么美的一个女人没个男人护送可不妥当啊。”
“不劳您烦心,我天天都有太君护送呢。”
“太……太君?”
“是啊,不是太上老君,是太君。”我轻蔑地扫过他惶恐的脸,挪动莲步出门。
“真、真的啊?”伪警察傻乎乎地跟在我身后过街。
“那还有假?我们舞厅地处租界;在汉口又是数一数二的,出入的都是各国领事,上层阔佬,还有皇军的显赫人物,难道您从没去过?”我故意抬高吉祥舞厅,用意十分明显:你一个不入流的伪警察就别想打我的主意了。
身后那伪警察似乎不敢再跟来,“我就不送清荷小姐了。不忙的时候我一定去给清荷小姐捧场。”
“谢了。”我头也不回地朝他说道。
一辆挂着狗皮膏药旗的日军军车嘎地一声停在亨利达钟表店门前,牌号似曾见过。车上下来一个日本兵跑到右侧门那里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里面冒出一个日本军官来。啊,是他。
“真巧,柳小姐也来这里修表?”龙须川进微笑着打招呼。
“是啊。” 没预料他会出现在这里,我一时有些局促——无头鬼再现哪。不想见可偏偏又撞见,真见鬼!
“你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不过,我可不是故意出现的。”他一边将一张单子递进去,一边笑道。
呵呵,我干笑两声。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否则我立即画个圈圈诅咒你。
里面的伙计毕恭毕敬地立即将一枚手表双手捧上。“太君,请走好。”
“请问我的表能拿了吗?”我一看伙计这态度就明白了,开后门嘛。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