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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上]-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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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停当,拿起脏衣服正打算出去洗,一转身,吓一跳。
一双好冷的眼眸正在那里盯着我。我差点忘了他有如此冷的眼眸。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我竟然没察觉到。
“去哪里了?”他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冷。
“散步。”我敷衍道。
“散步?是散心吧!”他话里有话。“你的伤还没好,地面这么湿滑,是不是摔着了?”他看着我手里的盆。
他跟踪我了?我心里更加紧张,却故作镇定。
我壮胆看向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固然冷,却并无怒意,心里放松了些许。
“不小心滑倒了。”我回道,低头从他身边走过。
他一把拉住我:“乔泰正在缝针,他也是散步时不小心滑倒了,你不觉得很巧合吗?”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我装作若无其事,“他挺倒霉的,怎么摔成这样?”
“的确倒霉,因为他不仅摔着了后脑,还把眼睛摔伤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散步的?”
“是吗。”我应了一声,“我要去洗衣服。”我告诉他,因为他还攥着我的胳膊。
“凤娇,”他没打算松开,冷冷的眸似乎要看穿我。“你跟他以前就认识吗?”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我。他不相信我的话!
“不认识。”我回答得干而脆。谁知道那个混蛋东西怎么也来到这个时空的?冷不丁地冒出来,比亲眼看到雨后冒尖的春笋还令人吃惊。
“那就好,我不希望你这种时候还出意外。”他的言语中似乎带着关怀的意味。我抬眼看向他,他的目光如湖水深而稠,冷而沉,无法看透,但他终于松开了我的胳膊。我如释重负地往外走,手里的盆却被他一把夺去。“你是伤员,衣服丢给护士洗就行。”说完,走了出去。
我站在地上,又忐忑不安起来。那个乔泰被我弄伤,会不会伺机报复?
半小时后,当我坐在治疗室等医生过来查看伤口时,一只手掌重重地扣在我面前的台板上。
我抬起头,看到一双邪气的眼睛,纠正一下,是一只眼睛,另一只包着纱布,纱布围着脑袋缠了几圈。
我认出了这只独眼的主人。
“看你干的好事!”乔泰嘴角的一端上撇着。“我差点成独眼龙了,你真让我感觉很不爽!”
“是你自找的。”我垂下眼睑低声回道。
“你很快会后悔,我保证!”他突然凑过脸来恶狠狠地说道。
他的眼神恶毒而邪气。漠然地看着他的同时,我的心一阵收紧。
“啊,今天天气真好,听说晚上的伙食也不错,还有鱼吃!”他的声音突然响亮起来,脸上也露出轻松愉悦的神情。
当我看到尔忠国走过来,顿时明白他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像是生日的特别礼物,黄昏时分,日机又来轰炸,尽管只是几十秒的事情,也让大家惊惶不已。好在野战医院周边地势复杂、且有山体掩护,鬼子没法看清地面目标,只是试探性地投下两枚炸弹。
这次来袭,野战医院损失了十几箱刚运到的止血绷带。弹片还伤了四个已基本康复的士兵,但都是轻伤,并无大碍。
鬼子轰炸那会儿,尔忠国正扶我出治疗室,听我说有飞机引擎声,立即抱起我往最近的岩石下躲。但这次我预警迟了,一枚炸弹已经在不远处爆炸。他立即伏在我身上,拿自己的身体护住我。以他的身手,自顾自躲到更安全的地带轻而易举,可他选择了留下,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如果鬼子目标锁定清晰,两个尔忠国的血肉之躯也抵挡不住炮弹的威力,我们一样会被炸死,但他拼死保护我是不争的事实。
我好希望他不要对我说他这么做是因为我“爹”的缘故,但他还是说了。虽然我对他的话有些怀疑,但只是一秒钟的事。我没允许自己深想——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多费脑筋跟脑子进水没什么两样。
这场袭击中,有一个人让我不得不关注一下生死,此人便是乔泰。我幻想炸弹解决了他,或炸伤也行,如此,他对我的威胁将解除或者大大减轻。
然而我的愿望总是落空,这个淫棍命挺大,鬼子扔炸弹时他正好挨着一辆卡车,见势不妙,立即钻进车肚子底下。他除了钻车肚子时急了些、擦破自己的脸皮,没见着缺胳膊少腿。
清理完现场已过了晚餐时间,大伙儿这才忙着填肚子。令我没想到的是,炊事班做了一大锅水煮面代替米饭。因为是面条,怕煮烂了难吃,炊事员将伤号们聚在一起,无论口味轻重,爱吃辣的或不能吃辣的,所有调料放在一个桌上供大家选择。
一个矮胖的师傅给我端来面条时,小声说道:“要不是看在尔营长的份上,我是不会煮面条的。这批伤员里的几个当官的只爱吃米饭。为了这顿面,我只得骗他们说米暂时没了,明天才能运到。”
我委实没料到尔忠国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料到我盼望着的生日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得以实现。
拿筷子夹了面条递到嘴里时,我一不留神又让自己的眼眶噙满泪水。
生日面,一点儿也不好吃,缺油少盐,甚至有些碜牙。估计鬼子空袭时,正在干活的师傅忙着躲避,惊得面条也掉到了地上。
然而,它是面条——我的生日面。
生日面又叫长寿面,听说生日那天吃了吉利。
“我没骗你,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低声告诉刚在我对面落座的尔忠国。
“不是生日也可以吃面。”他眼皮也没抬说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吧。”
按照他曾经说过我的话,是我想歪了。他答应我是因为我是伤员,需要迁就,并非出于对我的信任。
在他眼里,我永远也当不回柳拾伊了吗?
默默地吃着面条,早已不知滋味。
面前的地上站了一个人。抬眸看去,又是乔泰。
他背着手,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一只眼睛裹缠着纱布的样子看上去颇滑稽。
吃到一半的面条不得不停下。他这时候出现意欲何为?我蹙着眉头警惕地看着他,但是我不怕他,因为尔忠国就在旁边。
“恭喜你没受伤!”他扫了尔忠国一眼,目光回到我脸上。
“也恭喜你了。”我扫了一眼他的独眼,淡淡地说道,心想如果他敢招惹我,等于给自己找麻烦。我身边那个人可是最容易激动的。
乔泰突然大声说道:“Happy Birthday”
他的声音很大,用餐的人一起向我这里看过来。
在我吃惊地看着他时,他的右手忽地从背后伸出来,看着是空的,突然在空中那么一抓,居然抓出一捧金灿灿的野山菊来。
面条“哧溜”滑入我的喉咙,差点噎着。
令我吃惊的不是他的戏法,而是他说的那句生日快乐。
千年怨灵
我愣住,不由紧盯着他那只独眼。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难道他真的天赋异禀?
尔忠国站了起来,他一定跟我一样吃惊,只不过吃惊的内容有所差异。
“乔大师什么意思?”他的话里带着敌意,但还算客气。
“柳小姐今天过生日,表示一下慰问啦。”他毫不在意尔忠国的介入,将野山菊递到我面前。
他的话明显有问题,既然知道尔忠国是我丈夫,为何又称我“柳小姐”?尔忠国听了一定在心里绕好几个弯分析一番。
“我不喜欢这花。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说完,我继续斯文地吃面。
乔泰的手臂仍对我伸着,显得很执着,是否直到我收下,他才会改变姿势呢。
“这种花好像不适合当生日礼物嗳。”我低声说道。希望他有点知识,否则就是故意的,咒我吗?
“那这一束怎么样?”他一抖手腕,野菊花没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捧猩红如血的雁来红。
尔忠国连站起身的动作也省略了,伸过手臂一把揽过那花。“我替她谢过。”面无表情。
“那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乔泰微微颔首,转身而去,一路只要见着女护士,便慷慨地抛去飞吻。
尔中国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然后看向我。
“别问我任何问题,无可奉告!”我知道他又会刨根问底儿,可我给不了他任何答案。
尔忠国拿走我的碗。“只剩汤了,还吃什么?”目光尖锐地看着我。“连解释一下都不愿意吗?”
我硬着头皮看向他,无奈地说道:“他不正常,你没觉得吗?正常人有那样的吗?”
尔忠国冷笑一声:“恐怕不正常的不止他一人吧!”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再怎么解释也是白费力。我们之间从来就缺乏信任,不是吗?”
尔忠国愣了一下,脸色沉下来。“的确如此。怪谁呢,有人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让人信任的资本。”他的语气冷漠而带刺。
上帝啊,真主安拉啊,老天爷啊,菩萨啊……随便哪位——只要有神力——都来管管这个令人抓狂的变态男吧。他永远只记得自己被伤害,从未考虑过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有多可怕吗?
我们之间曾经无比接近友谊,多么可贵的进步啊,然而一转眼又回到老路上去。我的心又在刺痛,随即沉入幽暗的谷底。
“那我更没必要解释什么了。”我说道,打算起身离开这里。
可尔忠国先我一步“唰”地站起身,森寒的目光挖了我一眼,走开。
我的思绪回到乔泰那里。他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太让人意外,而且他越发让人觉得神秘而危险。
乔泰似乎故意躲着我,没出事之前是不请自来,但如今只要我出现过的地方,他一定提前闪人。
难道他成心不让我有任何接近真相的机会?
这个混蛋东西!战场上每天死那么多人,为什么他不死?
估计这个野战医院的为数不多的妞儿都被他泡遍了,也被他收买遍了——除却我——经常看他窜东窜西跟年轻女兵或者护士调情,动作灵活敏捷,哪里像个伤员,可他始终穿着伤号服、迟迟没有离去的意思,哪怕师部时常有人过来催问他的恢复情况,他也总有办法出具仍需巩固疗效的证明。
这个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在密谋报复我的计划还是忘记了放过的狠话?
看那天他抛下的话我还没忘,尤其那只闪烁着杀气的独眼。
四天过去了,像四年一样难捱。
这四天里,尔忠国懒得和我说话,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烫着他的舌头似的。
他那副臭脸,谁看了都不会舒服。
每天一醒来,我便清醒地知道我跟他之间横亘着的那道鸿沟——大半个世纪之宽。
除了不说话,他像往常一样,白天陪我去治疗室,晚间陪我去积水潭边搞个人卫生。
野战医院规定五点到七点属于男性阶段,八点钟以后归女性所有,任何男性不得靠近。尔忠国则选择七点半到八点间的时间段送我来积水潭边。
有他在附近守着,我会放心洗浴,不必担心他偷看我。我相信就算有其他女性在此,他也不会偷看她们。这方面,他倒是不变态。
潭水一天比一天凉,已经不适合洗澡,只能凑合着对付,对我来说有水就好。
很快到了七号的早晨,医生检查我的伤口时对尔忠国说道:“你太太的伤只需再巩固两、三天便可痊愈。”
回帐篷后我问尔忠国:“可以离开这里了吗?我的伤已经好了。”我希望尽快离开这里,避开乔泰。多呆一天多一份风险。
“不急。等鬼子撤退了才好离开。”他冷冷地回道,卷起脏衣服丢进洗衣桶里。
这些天从没见他洗过衣服,总有勤快人帮他的忙。而我这个伤员倒是得自己动手。我暗自恼火,这个号称尔大少爷的男人恐怕离开人伺候一天也活不下去。剥削阶级腐朽分子!
我提高嗓门问道:“鬼子已经撤退了,为什么不能走?”
他正提了脏衣桶放到帐篷外,没回答我的话。
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取走那只桶并将衣服洗干净,最后迭得整整齐齐送到他面前——只为了有机会接近他,看到他那副没有表情的臭脸。
哎,天下犯。贱的女人还真不少,丢我们女同胞的脸!不过,如果她们知道他可怖的一面,看到佟鹭娴死时的凄怆,还敢接近他吗?
“你怎么知道鬼子撤退了?”他返身进帐篷带着不耐烦的神情。
“我……就是知道,你没发现今天没一个伤员进来吗?”
“没伤员只能说明敌我双方暂时没交锋,或者没重伤员,不代表鬼子撤退了。”他用讥讽的表情替代了先前的不耐烦。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我抓狂地捂住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到自己的焦躁不安——总觉得今天会出事。早上太阳还露出灿烂的笑脸,这会儿突然就阴了,满地晒着的白床单和白纱布随风飘荡,有股阴惨惨的鬼气。
现在的我犹如一只困兽,在充满陷阱的山坳里紧张地喘息,明明知道危险就在附近,却不知何时一不小心就踏进某个机关。
“祈祷国军节节胜利吧。把鬼子撵走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尔忠国冷冷地看着我说道。“你好像很着急离开。其实,对你而言,离开这里又能怎样?”
我一听泄了气。没错,对我而言,离开这里对我而言不外乎从一个陷阱挪入另一个陷阱里,威胁无处不在。除了地点形式不同,有区分吗?
怕出事,可还是出了事。
午后一点钟左右,从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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