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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惊愕地看着我。
“殿下对班婕妤避祸长信宫此举是非常地赞同。妹妹，自古以来只有男子要求女子牺牲，而他们可曾扪心自问，看看自己所为。倘若咱们有一天失宠，是否也如班婕妤一般，在寂寞中廖廖一生？”
她手中的纸笺慢慢地滑落了，脸上剩下的是一片灰色的惆怅。
在长长地叹息中，我拿起了那串贵嫔赐予的佛珠，一个一个地捻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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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碧纱窗下洗沉烟㈡
然而，我没有料到，袁兰芝竟然发出了孩子一般悲切的啼哭：“姐姐，是兰芝错了，请姐姐责罚兰芝……”
我慢慢地起身，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冷静。我虽然曾经对眼前这个女子深恶痛绝，可如今看到她以泪洗面的惨状，却再也无法恨起来。
她错了吗？当我自己看到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子缠绵悱恻，不也是嫉恨交加吗？
“起来吧！”我亲自扶起了她，“妹妹，你以为本宫的心里就如此恶毒么？说句实话，你们刚成婚时，本宫也曾感到生不如死，恨不得杀了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甚至恨不得象周宣王的姜后一样，在你们的房门之前脱簪请罪，请殿下勿好色而忘德，勿失礼而晚起。但是，本宫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因为，本宫不是姜后，而殿下也不是周宣王……”
此时的她，痛不欲生，再次匍匐在我的脚下，不肯起来。
我正欲劝解，却听到外边终于有了动静。
“启禀王妃，宫里来人，请两位王妃接旨……”田丁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然有些哀伤。
我莫明的心慌起来，和袁兰芝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她也显然有些惊异。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旨？
由不得多想，我们二人暂时放下情绪，整衣出迎。
宦官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女夏氏，德才兼备、温淑贤德，特聘为湘东王之侧妃，择日成婚，钦此。”
每一个字抑扬顿挫、清晰入耳，我感到一阵眩晕，险些跌倒。这忽如其来的消息，几乎震碎了我所有的自尊和骄傲。
袁兰芝显然比我还要惊讶，她轻轻地“啊”了一声，竟软软地跌倒在冰凉的地上。
这消息来得突然，我料到必然和萧绎出藩有关。因为他如今年纪尚轻，即将兼顾荆、湘、鄂、益、宁、南梁等六州的军事，正可谓位高权重，今非昔比了。
如此权势，自然要受到百官的推崇和奉承，身边多几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我欲哭无泪，作为一个王妃，这些是早晚要承受的，指望自己的夫君对自己一往情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袁兰芝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要由新人变旧人了。她的身子在明显地颤抖，看得出来是在尽量憋着让自己没有哭出声来。
我坚持着，拼命控制自己的悲恸，打发了宫里的人走了。从宦官的口中，我终于知道这夏氏，小字乐梅，乃是御史中丞张缅之内侄女，是后宫夫人们公认的大家淑女的典范。
“姐姐，您的话这么快就变为现实了……”袁兰芝怒道。
“妹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误。
“怎么？姐姐。”
“知道这御史中丞张缅么？闻听他号为‘劲道’‘抗直不畏强御’，为百官所惧，颇为父皇所器重。自古帝王之术，就是要稳住臣僚的心。作为一代明君的父皇，怎么不知如何笼络群臣，为朝廷效力？”
我暗道，这众多的女子不过都做了权力的牺牲品。要找到自己的真爱，谈何容易？只是这其中名利双收的就是萧绎。
“还有，就是，妹妹。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所谓福祸相倚，即是此理。”
“兰芝愚钝，请姐姐明示……”一向聪颖的她，此时却因为极度恐惧而失去了所有的见识。
“站得最高的人，摔下来的时候，往往是最惨的。自从妹妹的胃病犯了，惊动了太医，也就等于惊动了宫里。那对你满怀希望的人，此刻也许就是对你最失望的人……”
说到这里，她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因为她们最希望的就是看到皇子皇孙的诞生……”我说着，忽然大笑，“哈哈，这便是咱们最大的罪过……妹妹……你可懂得？”
她脸上的神色由恐慌慢慢地转为绝望，最后终于不能忍受，一任狂风催折，乱雨倾注。
“姐姐，兰芝好傻，就为多得点荣宠，枉费了那么多心思……天……早知如此，你我还争什么……争什么……”她说完，就咧咧趄趄地奔向庭院，扑入那冻结的雪地上，失声痛哭……
我亦软绵绵地回到室内，如今我被禁足在府内受罚，实在是还不如一个普通的百姓之妻，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夏乐梅，我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放眼窗外。几枝红梅，正吐蕊绽放，荡漾着那一抹粉红的微笑。看来这是属于它的时节，那片银色的雪，覆盖了其它生命的痕迹，让它一枝独秀，俏然生姿。
我害怕这冬天，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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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脉幽香把君难㈠
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是，明珠终于有了御寒的棉被。听说是袁兰芝把自己陪嫁的物品都拿了出来。
腊月初八，这个叫做夏乐梅的女子终于进了王府。人如其名，象冬日里的一煎寒梅，盛装艳抹，傲然而来。
若说我心里不恨这个来瓜分我夫君的女子，简直就是天大是笑话。但我知道，目前只有隐忍，才能保一时之平安。昨日，收到父亲的一封信，让我切记自己的身份，让我谨守母亲的教诲，不得逾越。看来，有关我的传闻，已经传到了家里。父亲一定惶惶不安，生怕我被废，失去了徐家一门的恩宠。
夏乐梅所拥有的美丽和袁兰芝截然不同，她既有着大家女子的端庄恭谨，又不乏一种清冷的傲气。她举止有度，始终带着一片温柔的笑容，让你无法移开被吸引的目光。
袁兰芝竟然出奇得安静，没有再有任何的喧闹。但我知道，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向荣宠的她，为何这么快就做了下堂之妇。到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在这个皇权大于一切的世间，只有皇家的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的。
而我，忽然间也不想再开口说话。这王府比不得宫里飞檐长廊，挡不住呼啸而来的呜咽的寒风。府里多了人口，却一点都没有感觉热闹，依然是一派肃杀和冷漠的气氛。
最为难得的是，这个夏乐梅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在我们的眼里，竟然无懈可击。她的大家风范，娴雅举止，是我们每一个人所不能相比的。在她身上，竟一时找不到她的任何瑕疵，她居然是如此的完美。
我却知道，这世界是最可怕的就是完美。太完美的东西就少了一份激情，少了一份清醇，少了一份飘逸。我眼中的萧绎，成日里在研究老庄和《周易》，以佛入玄，更喜欢的是那份自然和洒脱。
我已经发现，萧绎并没有过分的惊喜，只是顺其自然，接受父皇的安排。
他对她的感情是敬更大于爱。夏乐梅就象一个被束在笼子的金丝雀，只是心满意足地享受着人间的浮华，而缺乏的正是他喜欢的那种灵性。
虽说如此，这到了嘴边的美食，却没有理由不去沾。他口口声声说着对不住我，可是人却心猿意马，照样左拥右抱。
那个令人心醉的夜晚，那个让每一个女子颤栗的时刻。对萧绎这样的皇子郡王来说，是轻车熟路了。尽管每一个女子都怀着羞涩的希望，然而却未必尽如人意。
明珠向我如实地禀报了她们的新婚之夜——大红喜烛的泪一直幸福地流淌着，一个艳丽的新娘正默默等待自己的夫君。
被兄弟和文僚们灌得酩耵大醉的萧绎“哗啦”一声，推开了房门。
他摇晃着走进来，朝房中的喜娘和侍女们挥了挥手，所有的人都窃笑而退。
本来婚仪中有一道程序叫做“解缨”，应由萧绎亲手解下那道红绳。即新娘在皇帝下旨为湘东王侧妃之时就系在乌发之上，昭示已经名花有主了。可是酒醉的萧绎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个规矩，因喜娘已经被赶出门外，这道仪式竟付之流水了。
“撕拉”一声，那绣衣竟被撕下一片，大红盖头旋转着飞向角落，朦胧中的萧绎浑然不觉，新娘淌下了委屈的泪水，但良好的素养让这个新娘一度忍耐着，没有吭声。
“好香……”他眯着眼，惺惺地过来，一把抬起新娘的下巴，狠狠地汲取着那少女的清香和甘甜。
那新娘豁然一惊，没有想到自己的新婚竟然是这样的结局，那向往的期盼将成为痛苦的回忆。但是没由得她细想，面这个骄傲的郡王已经完全放下了肃穆的伪装，活生生地呈现出一个男子最原始的欲望。
这欲望还掺杂了野心，仿佛不是在征服一个本来已经属于自己的女子的身心，而是想雄霸天下。
那股霸气，让人生畏，让人胆寒。
顺从，屈服，甚至是全部的奉献，新娘心甘情愿，无声地雌服于一个雄壮的，想吃掉她全部的男人身下。
听到这完全不一样的新婚情景，我又是恼怒又是惊讶。若换了我，我一定会拒绝他，拒绝这个可怕的男人，不允许他践踏我的尊严，哪怕是死！但是我最惊讶的是，他，何时变得如此可怕？越来越难以捉摸。
我又开始刻骨地恨他，甚至强忍着对他的渴望，无数次地拒绝他的暧昧。他也曾经拂袖而去，但仍然会回来。
第五十章 一脉幽香把君难㈡
我终于懂了，我是他心中的割舍不掉的一株毒花。他面对着我的娇艳望眼欲穿，一旦靠进，又无法忍受我的孤傲和那蚀入骨髓的痛楚，方才一次又一次地离我而去。
想到这里，我释然一笑。虽然不能独享他，但是上天却仍然给了我恣意释放的空间，感谢上苍！
由于即将要出藩，他每天忙着找招收幕僚和侍读，并和他的文僚一起切磋。因此，府里的女人们反倒极少看到他的身影。
腊月二十三日，我终于被解禁了，宫里传皇室贵族女子到显阳殿听高僧讲经。
显阳殿里齐聚了众多的女子，虽然装扮都较为素淡，但是天生丽质的江南女子们的清骨奇韵，却无法掩盖得住。
我斜昵了一眼旁边的袁兰芝和夏乐梅，她们都满怀虔诚得细心听着，我的思绪漂浮着，无法回转。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传来了贵嫔的声音：“湘东王妃，看你凝神不语，颇为郑重，就在此讲讲你的心得吧……”
虽感觉到婆母的眼光警惕而不善，但仍是打起精神说道：“昭佩遵旨。”
该讲些什么？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没有一丝紧张，“昭佩以为，‘忍’字才是关键。”
“哦？细细说来。”看得出，贵嫔对我一本正经的态度感到奇怪。
我心中暗自一笑，这么久了，的确是长了许多见识。只是目前，只能说些她们喜欢听的，以免又惹祸上身。
“昭佩以为，忍为上德。莫之大祸，就取决于须臾之不忍，不可不谨慎从事。凡是若防患于灾祸之初，而不是憾于灾祸之后……”
贵嫔听了，连连点头，畅快地一笑：“看来，昭佩真是有所进益了。”
忽然，她转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袁兰芝，继续说道：“兰芝，怎么如此安静？本宫好久没见你到宫里来了。怎么？家事繁忙？看来，这主妇的日子不太好过……”
“禀贵嫔，兰芝已经决定一心向佛，请贵嫔恩恤。将内政交还姐姐，从此吃斋念佛，一心向善……”袁兰芝自从夏乐梅入府，忽然一反常态，居然跟着我抄起佛经来。我心知她是恨贵嫔把自己只当作一个生育的工具，渐渐地好似看淡了人生。
贵嫔没有看出任何不妥，满意地再次点头：“好，只要你们和和气气，本宫就放心了。陛下和太子正在重新编修经书，若能早日完成，会赐给你们去修习的。”
“是，贵嫔。”众口一声，哄得贵嫔和几位夫人喜笑颜开。
我低头暗想，只要离开了这建康城，就好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谁都管不了我的事情了，权且再忍一忍吧。贵嫔若知道我这个“忍”字经是针对她而来的，一定会伤透了心。
“如今前线战事紧张，正缺军饷。咱们女子不能上前，就在后方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吧。兰芝就做得很好，她把自己的嫁妆都捐了出来，大家要多向她学习呀！”贵嫔又盯了我一眼，说道：“昭佩，听说你妆奁殷厚，连荷花的裙子都有一百多条，这实在是有些太奢侈了……”
我心头一震，这等事连贵嫔也知道，看来以后我行事真的要小心了，以免又给人以把柄。想到这里，我瞥了一眼袁兰芝，她随即明白了我的意图，连忙摇头，表示此事与她无关。
我来不及多想，知道这百荷裙是保不住了，心中顿时一痛。并非我舍不得这身外之物，只是枉费了红英的一番心思，让我如何对得起她？
只看到婆母越来越不满地向我看来，我才恍然醒悟。原来丁贵嫔先褒后贬，真实目的是让我们慷而解囊而已。
我顿时顺坡说道：“昭佩愿意拿出梯己之物奉上，那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