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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是小事罢了。
他心中一动,看着明显大松一口气的小妻子,沉声道:“雨竹,这只是小事。”
“啊?”雨竹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哦。”
“我是说,跟我不要这么气。”程巽勋斟酌着语言。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知道在兵营里有时跟一些参将聚在一起喝酒,他们经常在喝得醺醺然之后抱怨自己后院妻妾怎么怎么掐尖吃醋,这个要了翡翠镯子,那个知道了马上撒泼卖痴要买金项圈……嫡妻整天向着娘家,半点亏不肯吃,还常常要为侄儿们讨这样那样的好处……
他每每都不说话,心中却在想,为什么雨竹从来不向他讨要东西呢?这次就算是这么点大的小事,对自己张口都那么艰难……他强调:“雨竹。我们是夫妻。”
雨竹有些讪讪的低下头,她知道,但是就是不习惯。应该是还没真正从心底亲近他吧,所以才有点见外……呜。她会努力的。
“我要吃樊楼总店的水晶五色烩。”不过要提要求那还不简单啊,她张口就是。
程巽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是还不甚满意,但是也没有再问下去,从刚才的堆中拿起一本递给她。
“是古菜谱。”雨竹拿过来翻了一下,顿时笑开了颜。吃是她的永恒追求。照着菜谱研究菜色也是她的一大喜好之一。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与自己志趣相投的如清,好久没见她了,等方便了一定要去瞧瞧。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到了晚上的时候,程巽勋然说要带她出去樊楼。
“去……去樊楼,娘……娘不会同意的。”雨竹大喜之下,感觉像是做梦一般,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就高兴成这样了。小结巴。”他出身武将家族,加上经常泡在兵营里。并不很在意这些——兵营里不少人回去还偶尔与同样出身武将家族的妻子去练武场比划比划,若是不慎中了招。第二日就会被整整笑上一天。
程巽勋凑近她耳边,“不给娘知道。”
雨竹强忍着点头的冲动,最好不过了,吓唬老人家是不对滴。
为了不引人注目,这次出门坐的只是普通的庶民车,黑油平顶,极普通的样式,而且坐着也没有国公夫人车架舒适,但雨竹的心情却比那时好了许多。
今日是放夜的倒数第二天,街上的人一点也没有比昨晚少,只不过未婚的少女是一个不见了,只有些妇人带着孩子停在灯摊边猜灯谜。
欣赏着难得的夜景,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了一座高耸的酒楼面前,雨竹头戴帷帽下了车,为了方便她只带了阮妈妈出门,顺便看看能不能偷点师。
早有跑堂的“行菜”小跑着上前招呼,一见有女眷,马上就伶俐的把人往楼上雅间请。
刚刚坐定就有侍女前来奉上热茶,上菜的速度也很快,一路下来并没有什么谄媚巴结之处,但是就莫名的让人觉得舒坦惬意。
雨竹暗赞,不愧是总店,这调教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高。
赛鼋鱼、福字瓜烧里脊、山珍刺五加、水晶五色烩、参芪炖白凤、挂炉沙板鸡……浓郁的香气顿时迎面扑来,馋的人直流口水。
临街的窗户是打开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楼下各色的花灯和猜灯谜的人群,真是既饱了口福,又饱了眼福。
夜晚在酒楼里吃饭,雨竹埋头将往嘴里塞了一口卤牛肉,像是做梦一般,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气氛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吧……
再次将目光转向外面的街道,她有些贪婪的看了一眼——
有爹娘带着孩子,有少年搀着老人,还有拖家带口的约莫是邻舍一起……一个一个的灯谜看过去,猜对了的笑闹庆祝,笑声感染了周围的人,闲着的都纷纷聚拢过去,笑着夸两句。
这两天比往日都要热闹,也是老天开恩,虽然积雪未融,但总算没有再下,故而前几日被困在家中的人都走上街头,享受这难得的夜晚。
雨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眼里一直看着下面,忽然她小小的惊叫的一声。
“怎么了。”程巽勋有点紧张的看着她,放下筷子就站了起来,“可是太冷了?把这窗户关了吧。”他刚才就想关了窗户,看小妻子那般眼巴巴的看着又有些不忍心。
“打起来了。”雨竹指了指较远的一个灯摊,有些困惑道:“突然之间就动手了。”
程巽勋确认了雨竹没事之后,又气定神闲起来,坐下去继续吃菜。
雨竹汗,这家伙不是神机营老大们,眼前的打架斗殴行为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再望望,似乎发展成单方面殴打了,一个人已经被打得趴在了地上,雨竹有些担心的踩踩程巽勋的靴子:“不会出人命吧。”
“放心,这条街本就是京中最繁华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谁敢伤及人命。”程巽勋指了指瓦罐,严肃道:“吹了这么多冷风了,赶紧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雨竹便赶快捧起碗喝汤。
男人这才满意了,单手支起下巴,“待会儿就有人去管了,当街斗殴,先关几天再说。”
雨竹一口一口的喝着炖成奶白色,味道鲜美浓郁的汤汁,又去看外头。果然打人的已经被拉了开来,几个带刀的人正在呵斥着什么。
一场闹剧似乎已经得到了控制。
仰脖喝完碗里剩下的汤,心道程巽勋果然是个很正统的勋贵子弟,阶级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虽然不明显,但是面对普通百姓,那种高临下的感觉还是有的。平时从他对待通房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丫鬟就是丫鬟,再怎样漂亮贴心,那还是奴婢,永远不会得到他半分情意。
雨竹偶尔也会想到,要是自己胎没投好,不是以这样的身份嫁进来,哪怕是同样的身体和容貌,也不会得他如此宠爱!
但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可不会脑抽的去给他说什么人人平等,真爱无敌。
越往后就越是寒冷,雨竹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逞强,正想关了窗户,不巧又瞄到了那个灯摊。
此刻事情又起了变故。
“放人了!”雨竹惊讶道,炸了眨眼,没看错啊就是放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程巽勋面色严峻,墨黑如夜的眼眸里飞快闪过一道寒芒,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来这这人来头不小。”
你调教出来的手下还怕来头不小的人么?雨竹不信,不过瞬间就想到了如今他这个职务可是有两职的……
“吃好了?”
雨竹连忙点头,又吩咐把自己喜欢吃的那几道菜再各来一份打包,准备回去给阮妈妈研究研究。
出了樊楼,围观人群已经快要散去,隐隐还听到百姓的议论:
“作孽哦,天子脚下,玩相公……真是胆大包天……”
“……没想到神机营现在也变成这样了,唉……”
“只是可怜了那小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唉,咱小老百姓哪里斗得过大户人家的公子,肯定不成了……真可惜,白白净净的,还像是读人哩。”
……
雨竹心里一咯噔,玩相公?是她想的那样么,她只听说过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然在这亮晃晃的地方还有人调戏男人!
她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再看身边男人的脸色已经沉的能滴出水来了。
【第193章 往事】
领队的人个子不高,却十分健壮,普普通通的一张脸上带着隐隐的无奈,此刻只是沉默的垂头站着。
旁边的一个兵士看到了人群中的程巽勋,赶紧拉了拉他。
那矮壮大汉却怔了一怔,待看清来人后,忙快步走了过来,“大人……”他嘴唇动了动,却在程巽勋那陡然冷冽下来的目光中化作一声长叹。
“……是忠勤伯府上的九公子。”矮壮大汉涩声道:“徐大人刚刚下令放的人。”
徐克安徐大人便是之后的空降兵,说的话与程巽勋同等效力。
雨竹依稀记得徐家与忠勤伯府是姻亲,再加上程国公府与忠勤伯府的亲近,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人的意料。
程巽勋也知道怪不了他,所以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上前几步喝止了正准备离开的一行人。
“赵瑾,站住!”
声音里的怒意如此明显,以至于听到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谁啊,敢叫我的名讳,找打不是。”不远处一个锦袍公子转过身来,应该是喝醉了,脚步还有些踉跄,一个俊俏的小厮紧紧扶着他,看着程巽勋的目光满是警惕。
“你说我是谁。”程巽勋上前一步,冷声道。
从雨竹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紧握的拳头。
俊俏小厮就是刚才打人的那个,见程巽勋迈步,赶紧挡在了赵瑾跟前,大声道:“再上前就别怪我不气了。”
雨竹暗暗叫糟,这不是挑事吗?
程巽勋冷笑一声,面不改色的一步步上前,高大挺拔的身子气势逼人。
赵瑾脸上渐渐浮现出迷茫之色。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迷迷糊糊弄不清楚,扶着他的小厮却感觉到了不对头,眼前的男人太过强势,看那步距和吐息就知道不是个好对付的。
“你可知道我家九爷是谁……”触及到程巽勋嘴角的讽笑,他说不下去了,既然来人能喊出自家主子的名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少爷出自忠勤伯府。
他俊秀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绝然,即便那人来头不小,也别想动少爷一根手指头。
程巽勋不屑的微微侧身。避开小厮劈来的一掌,然后健腰轻转,瞬间就把赵瑾踢开了几步远。
赵瑾痛叫一声,摔倒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了下来。
那小厮怔了怔,随即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就朝程巽勋冲了过去。
“哪里来的疯子。”程巽勋墨眉微皱,似乎对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极其不喜,出手再没有留情,拳势如风。三两下就把那小厮打得滚在地上爬不起来。
然后一脚踩上了小厮握刀的手,从那小厮惨叫的声音看,那只手即使不废也差不多了……
雨竹拍拍胸口,打了个哆嗦。暗自发誓,以后她再不敢咬他了……
“程大人,手下留人……”这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从拐角处冲出几个骑马的人。
程巽勋抬头笑道:“徐大人。”声音不急不徐,就像是赴宴时正常的招呼一般。
徐克安心里暗暗叫着苦,难得下令后赶来瞧瞧情况。怎么就碰上了这么棘手的事情。他狠狠瞪了倒在地上的赵瑾一眼,这才陪着笑上前拱了拱手,“程大人消消气,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动手。”见程巽勋没有说什么,这才肃了神色,对手下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带回去。”
“徐大人辛苦。”程巽勋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怒火冲天只是众人的错觉一般。“不打扰了,告辞。”说罢拱了拱手。转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再没有了来时的轻松,阮妈妈坐在雨竹身边。轻声道:“奴婢还从没有见过二爷这般生气的样子……不就是赵家九爷玩相公么……”
她有些不能理解,二爷为何这般愤怒,毕竟大户人家的爷们儿屋里见不得人的事情多着呢,玩相公并不算什么,有些人家在孝期还特意选些清俊的小厮藏在房里取乐,既尝了鲜又不怕弄出孩子……
雨竹心里也在嘀咕,程巽勋好像很讨厌忠勤伯府,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也太荒谬了吧,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正想着怎么才能弄明白,谁知等回到了青葙院,不等她发问,程巽勋就主动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忠勤伯府的九爷赵瑾是忠勤伯继室所出的最小儿子,从小就颇受宠爱,谁知脾性却古怪,对他娘挑出来的美貌妖娆的婢女半丝反应都欠奉,唯独对清俊秀美的小厮情有独钟……忠勤伯几次下决心惩戒,却没起到半点效果,反而一场大病下来,赵瑾差点一命呜呼,想想最终还是自己宝贝儿子的性命重要,其他的……反正不是顶立门户的嫡长子,糊涂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此赵瑾就更加放纵,好歹经过忠勤伯夫人的哭求明面上收敛了些,可暗地里丑事没少做,开始还是从家中的小厮中挑秀美细致的,之后胆子大了,外面的良家子也敢动手……
雨竹自此才知道,原来芸香的哥哥是被这家伙给祸害的。
“……秦柏年岁不大,但人能干家世清白,还是营中少有的读人,一本开元兵法几乎能从头背到尾,我有意提拔他做参将,想着再磨砺磨砺,等老黄退下去的时候就能顶上……”程巽勋苦笑一声,轻轻叹着气。
雨竹满脸惋惜,大有前途的年轻寒门子弟,十几载的辛苦勤奋,在高门子弟的突发奇想的面前,是那样的脆弱单薄,不堪一击。
“我手下的兵敬重我,我自是要护佑他们周全。”程巽勋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可是等我找到他的时候,身子已经没法看了……”
他端起炕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手背抹去唇畔的水渍,“仵作验过伤,绳子捆绑处的皮都磨破了,血肉模糊,还有一些殴打过后留下的红肿……”
这是肯定的,但凡有血性些的男子遭到这般对待还能不拼命反抗啊……那个叫赵瑾的实在是混账,雨竹忍不住愤怒的攥紧了拳头。
【第194章 隐忧】
程巽勋刚才说完就有些后悔,这般血腥的东西,而且雨竹还怀着身子……不过潜意识里总觉得她不会怕。
“老天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