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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竹上前接了,坐到床边要给谢氏喂药。可是谢氏却是牙关紧咬,怎么都喂不进去,正着急间,听得外面有了动静。
接着帘子被掀开,老公爷走了进来,紧跟在后头的是季氏和程思义。
雨竹忙将药碗交给杨妈妈,起身屈膝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老公爷脸色铁青,狠狠扫向杨妈妈,“你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杨妈妈低头不语,一句话也不申辩,捂着嘴又哽咽起来。
雨竹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讽刺,按太医说的,脏腑气血运行不正常,那就是长时间的处于忧思恼怒或者是过度的劳累埋下的病根……真正该怪的是谁?
“你爹呢?”骂完了杨妈妈,又劈头问程思义。
程思义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呐呐道,“父亲昨夜有事,并不曾回府。”
老公爷看到他这幅样子就生气,好歹看在老妻病重的份上忍住了没发火,问起了病症。
雨竹细细禀了,半句话也不愿多说,然后站到了一边努力思考怎样才能把药喂进去。
老公爷目光触及到谢氏蜡黄憔悴的脸,怔了怔,不由自主的往床前走了两步。
“这……这……”
这床上的是谁?是谢氏?不,他不信……
【第220章 故去】
印象中,她总是神色清淡,将所有的麻烦一一化解,从来没有示过弱。
为何会病成这样?
对了,一定是谁下药了!
“厨房!去厨房,给我好好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即来报。”老公爷联想到龚氏以前做的那些事,以为想通了什么,急急吩咐道。
“父亲!”
这时,程巽功和程巽勋两人从外面进来了。
“你们两个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老公爷见两儿子到现在才来,顿时火冒三丈,“为人子的,还有比母亲生病更重要的事么?”
程思义和季氏对视一眼,不自在极了。
程巽功脸色也不好看,懒得理会老公爷的气急败坏,示意跟在后头的太医院院判上前。
雨竹闪身避到了屏风后头,心跳得很快,这位可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了,上次就是这位院判大人说老太太的病能治,要是连他都没法子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她头一次怀念起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医院,冷冰冰的仪器,甚至医生护士漠然的态度……
屏风外头,程巽功面色冷峻,与程思义道,“你们先回房。”
程思义沉默着行了个礼,领着季氏出去了。
“母亲这还病着呢,父亲还是轻声一些为妥。”
程巽功皱着浓眉,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
程巽勋抿着嘴,一言不发,却始终站在长兄的身后。
看到他们这样子,老公爷心中的怒火缓缓升腾,铁青着脸就要咆哮,“混账……”
“老太太!老太太!”忽然杨妈妈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惶乱和恐惧。
雨竹心就猛地一沉,脑子里陡然起了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也顾不得避嫌了,忙转了出来。
老公爷和程巽功、程巽勋兄弟已经冲到了床前。
太医院院判是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此刻也失了从容,满头大汗地正在施针,手下迅速找着穴位,连额上渗出的汗珠也顾不得了。
雨竹伸手压住砰砰直跳的心口,努力稳住声音,打发旁边早已傻掉的丫鬟去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过来。
“娘——”
“娘——”
小丫鬟刚刚跑出去,两声怆然的嘶吼就从背后传来。
雨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手抖得厉害。趔趄了一下才艰难的转过身子,跌跌撞撞往床边跑过去。
等程思义季氏小跑着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谢氏静静的躺着,神色安详,就像是睡着了般,除了脸色已经苍白至极……
“祖母!”
程思义面色大变。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祖母怎么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急拉着身边的妻子求证,“祖母睡着了,是吧。”
季氏已经拿起帕子捂嘴哭了起来,拉着他的胳膊直摇头。
像是被季氏的眼泪烫到了般,程思义又把目光转向了父亲和二叔。
程巽功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谢氏瘦削的脸庞,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程巽勋则跪在床边,将脸埋进谢氏床上的被褥间。动也不动。
……
里头信儿一传出来,内院外院又是好一阵震动,紧跟着又是急慌慌的忙碌,老太太去的这样突然,什么准备都没有。
赵总管匆匆换了衣裳出来料理,从大门道仪门,扇扇大开,糊上白纸,灯笼都换成白色……很快就整个程国公府就是一片白色。弥漫着浓浓的哀情。
慈宁宫。
太后听得宫人禀报。也唬了一跳,“年里还好好的。怎会这么突然?”
宫人低眉顺眼的伏在地上答道,“是昨儿从齐国公府吃喜酒出来,受了惊吓,勾了往年的陈疾,身子底子又虚……这一下子爆发出来,就没熬住。”
院判大人早就跟皇上禀报过了,病况凶险,又是晚上发病,才耽误了……这程国公夫人运气可真是不好。
不过,能死在床上,也让人羡慕了……
挥手让宫人下去,太后伸手拿了杯茶,手上纯金嵌琉璃滴珠护甲衬着墨玉绘翡翠荷花的杯身,极致的雍容富丽。
“这人啊,总是三灾八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场灾祸。”
“太后娘娘有皇上的真龙之气镇着,哪里还会担心那些小病小灾的。”俞姑姑笑道,“这天下可没有哪个女子有您命好呢。”
太后笑了笑,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这种恭维她每天听得太多了。
俞姑姑小心打量着太后的神色,挑选着话题,“程国公夫人这一去,程家大爷可就要丁忧了……”
她说得很轻,太后却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随手将茶盏放到一边,冷笑出声,“你不说我倒是没想到,也活该她倒霉,这种事情也能给她撞上……”
俞姑姑心里苦笑,果然这权势不同寻常,沾一点就要上瘾……
主子以前的隐忍越来越少,她还记得先帝在时,面对淑贵妃有意无意的显摆圣眷,主子也只是在被气得狠了之后暗地里骂几句。
哪里像现在,被诸邑公主挑战了威严就半点不依,非要让她付出代价!
“哈哈,这还不够……”太后忽的笑开了颜,端是清丽妍好,可惜那眼里闪烁着的恶意冷芒让人不寒而栗,“仅仅是推迟赐婚又怎么能消我心头之恨呢,敢在我的寿筵上作鬼,那就要有后悔一辈子的准备……”
俞姑姑不明所以,可惜也不敢多问,将头又低了低,看着自己的脚尖。
“皇上驾到——”
这时,外头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声音。
太后忙收了脸上的表情,看着那个明黄色的颀长身影健步走进,禁不住愉悦的笑出来。这是在无数个孤寂日夜中给她支撑的一幕啊,终于变成现实了。
“母后快请坐。”年轻的皇帝气色极好,精致的眉眼雅致非常,温润如玉,不提天下至尊的身份,仅凭这幅样貌就让后宫女子痴迷非常。
太后仔细端详了几眼,才满意的笑了,命宫女上茶,“皇上政务繁忙,半月不曾踏足后宫了,今儿怎么有空过来瞧哀家。”
“这……”皇上有些无奈的看着母亲眼中的促狭,道,“儿子不孝,多日不曾来陪母后说话了。”
复又问,“皇后最近可有亲自过来服侍?”
“那是自然……媳妇比儿子孝顺多了。”太后心里已经大体猜到了皇上的来意,也不表现出来,笑道,“大皇子也是结实聪慧,看到那孩子,哀家心里也高兴。”
又问了太后的饮食休息,末了才小心着提起,“……那皇姐的亲事?”
“自是要延后了,百善孝为先,程家老大是武官,丁忧不解官职,给假百日,这么些时候,她总等得起吧。”
皇上舒了口气,他自是知道这些,就是怕母后烦扰,毕竟那个皇姐确实麻烦得紧。
见母后似乎不很在意,他也就放了心,想到书房御案上的奏折就头疼,可不走待会儿那群女人闻风而至……更头疼,还要搅了母后安宁,想想还是赶紧跑吧。
报丧后,来程国公府探丧的马车就络绎不绝,尤其在得知皇上让礼部主祭后,客人更多了。
女眷也来了不少,雨竹和季氏忙得团团转。尤其是季氏,因为雨竹还怀着身子,辛苦些的差事都是她在忙碌。
崔氏听到消息,也换了衣裳,带着杜氏和汤氏匆匆赶了过来,虽不便明着帮忙料理,但是分派些差事,再帮着招待些女眷亲戚,还是容易的。
季氏大松一口气,她何时担当过这般的重任,赶紧对崔氏谢了又谢。
待到季氏的娘家嫂子、母亲也过来了,一切才真正井井有条起来。
崔氏轻轻拍着雨竹的背,拿帕子给她抹眼泪,柔声道,“乖竹儿,快别哭了,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好歹也要振作起来。”
“……还没看到孩子出世。”雨竹泪流的更凶了,含悲泣道:“她盼了许多日子,一面都没见着就去了。”
她心里酸得很,谢氏严肃冷硬,很少能见到笑容,但她却是个好婆婆,辛辛苦苦斗了一辈子,除了在程氏身上的失误,她做到了一个嫡妻能做到的最好。她一直都没有付出十分的真心,哄着她,讨好她,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是愧疚起来。
本该是含饴弄孙,过舒心日子的时候啊……
她忽的想起了一句话——‘蜡炬成灰泪始干’。
“竹丫儿啊,你莫哭了,好好听娘说。”崔氏叹了口气,谢氏算不错了,女婿那么大的年纪还没个子息,也没见她死命往房里塞人添堵,要是换个人还不定怎样呢。
“你该知道你婆婆多盼望这孩子……你也快做娘的人了,还当是闺中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么!”崔氏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雨竹抽泣着,其实要是崔氏不再身边,她不会哭得这般肆意。
因为依赖,所以才随心。
“好了,你是二房的主母,休息好了就跟娘出去。”看雨竹垂头,崔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不过还是坚定地拉着她起身,“没的让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腆着脸做主人……没你婆婆压着了,你以后要比她更狠才是!”
【第221章 后事】
崔氏说的那些“东西”就是老公爷的那些庶子们,都像是分好了工似地,男的全围在老公爷身边,争着巴结表孝心,个个眼睛红肿不堪,比自己亲娘死了还伤心。
女的都在跟在围在季氏身旁,招呼着女眷,勤快的不行。
崔氏冷眼看着,指点着雨竹,“……好几个都不是老实的,那点子心眼还真是给国公府丢人。”
她指着一个高瘦的女子,讽道,“瞧她那轻狂样儿,不掂掂自己的分量就随意招呼人,忠勤伯夫人虽是继室,也不是她能够招待的。”
说罢又推推雨竹,让她进去——现在可不是瞧笑话的时候,而是国公府的脸面问题。
忠勤伯夫人正满心不自在,看到雨竹过来才好了些,客气的和她寒暄,细声劝道,“……你要节哀,保重身子要紧。”
她穿着件素色杭绸褙子,头上只简单插了根檀木箜篌簪,衬得一张秀雅的脸庞素素净净的,再加上年纪本来就不大,泪光点点,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惜。
雨竹要不是早知道她就是赵瑾的生母,还真不敢相信这么个温婉如水的女子竟然生了那么个祸害。
“是。”雨竹回了礼,请她去内室坐。
“不了。”忠勤伯夫人摇着头,眼中带着焦虑,“你这里客多,就不麻烦了……家里还有事呢。”
雨竹也不多留,亲自送她出门。
至于什么事她大概也能猜到,不就是不放心她那宝贝儿子赵瑾么。
以忠勤伯的年纪,怕是再生不出儿子了,那对她这个继室来说,赵瑾就是以后的依靠……
看着忠勤伯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雨竹摸摸鼻子,要是她知道让赵瑾的命根子遭祸的幕后黑手是谁,那乐子可就大了!
回到屋里。正看到一个面目陌生的老夫人正拉着汤氏说话,崔氏冷着脸站在旁边。
见了雨竹过来,就拉着她低声道,“那就是汤家老太太。”
唔,就是说自己善妒成性的那位,雨竹点了点头暗道:讨厌,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也不要说出来嘛。咱要低调啊低调。
不过她倒是不避讳,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不太乐意来这种场合,常常让媳妇、孙媳妇来全过礼便是,自己亲身来的除了是原先的好友那就是别有目的了。
雨竹偷偷拉崔氏的袖子,“娘,你也不怕她和二嫂说些挑唆的话。”
崔氏眼里光彩如虹。笑道,“要是她连这点都分不出,那我也就白疼她了。”
“也不知汤三小姐现在是什么想法。”雨竹摇摇头,看到空无一物,封口处又粗糙万分的香囊……那惊吓怕是小不了。
“去瞧瞧就知道了。”崔氏雍容一笑,走上前和汤老太太打起了招呼。
汤老太太扭头看到崔氏,直喊“亲家太太”,态度十分亲热。
“……好久没看到我这二孙女了,怪想念的。”韩氏虽然辈分长。但是丝毫不敢小觑了崔氏,和颜悦色道,“你来的也正巧,这孩子脸嫩,不好意思跟你开口。”
崔氏看了眼汤氏,见她一脸恍惚,就开口问道,“哦,出了什么事?”
“我那两个孙女从小感情好……前几日三丫头的亲事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