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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邑公主打发走报信的小丫鬟,笑得娴雅,“这算不算穷山恶水出刁民,真把国公府看成是她们家庄子了。”
“主子好计策。”于妈妈给诸邑公主捏着肩膀,笑道:“随手为之也能派上用场。”
不接进来还好,直接赶回去或者罚一顿也都行,毕竟秋纹一家确实不经主子允许就离开了庄子,主子怎么责罚都有理;但是接进了国公府,那就说明了主家不怪罪,麻烦随之产生……
诸邑公主长叹一口气,微微敛了笑意,“我也不是针对她,不过是让她别小瞧我,顺便给她找些事做,省的将国公府上下都看得紧紧地。咱们在这后院里可谓是如履薄冰,什么都靠不着。”
略顿了顿,她端了炕几上胭脂红山水票口茶盏喝了一口,道:“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也想通了,往后日子长着呢,总要好好筹谋才是。”
于妈妈眼角微湿,欣慰的直点头,“就是这个理儿,您想通了就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奴婢年纪大了,半辈子的经验就一句话,这日子啊总是越过越好的。那人再欺负不着您了,您放心罢。”
“哼,他这会儿做了汗王,听闻还娶了个年轻的美人,要是再想不开,可就是脑子被驴踢了。”诸邑公主面色微沉,冷哼道。
“您可真是,这么粗的话……”于妈妈笑着抹泪,复又从草编的暖巢中取了温着的茶壶,给诸邑公主的杯子中添满水,轻声念叨道:“佛祖保佑,那事情总算过去了,您也该好好哄着老公爷些,男人啊,忘性都大,过个几年什么龃龉都没了,您再想法子要个哥儿来,趁着老公爷还有精力,也能护着些……不提爵位,只为往后您也有个依靠。”
于妈妈自是一心一意为诸邑公主着想。
“都这么大年纪了……”诸邑公主笑着将茶盏放在榆木雕花剑腿炕几上,神色中却带上了几分向往,孩子啊,几日前还是多么遥远的一件事……
于妈妈笑道:“您身子底子好,以后心又宽了,奴婢再帮您好好调理调理,不愁怀不上。往日里听京城的奇闻,有夫人在孙子都会满地跑的时候还怀上了。”
诸邑公主就掩嘴轻笑啐道:“那种老妖怪就莫要拿出来说了……你待会儿去库房取些东西,备个礼品单子,明日咱们去纪家一趟。”
“是。”于妈妈答应着,想了想又问道。“是厚的还是薄的?”
“不薄不厚的。”诸邑公主心情很好,声音里还带了点点俏皮,“想着既然出宫了,得空也去拜访下,好歹也帮了我一些。”
(未完待续)
【第253章 日子】
京城的冬天冷的极快,入了十二月,寒风凛冽,冰冷透骨,连呵出的气都是白的。连着几日都是阴天,阴沉沉的天气就像一张密实的厚网,没头没脸罩下来,堵的人心里烦闷不堪。
“看来这天是要下雪了。”
阮妈妈缩着脖子进了屋,连打了两个哆嗦才缓了过来,人一上年纪就特别容易畏寒。
雨竹正摆弄着几个其貌不扬的梨子,这时节,梨也极金贵,所呈上来的都是用特殊法子保存下来的,一般百姓根本吃不起。
“下雪也好,不然总是阴着也叫人难受。”雨竹笑着放下手里的梨子,拿出两个摆在桌上,指了指盘子,吩咐道:“拿下去削了皮。”
华箬听了却不动,满是鼓励的看着身后跟着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穿着一件蜜合色的掐花对襟长袄,五官秀致,脸上满是严肃,见华箬望她,赶紧拿着端着盛梨的盘子下去了。
华箬忙福了福身,也跟着去了耳房。
“您瞧,师傅是师傅,徒弟是徒弟,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呢。”阮妈妈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抿嘴笑道,“玉边看起来还是很能干的,就是年纪轻轻的,老是板着脸做什么。”
最近新提了几个二等的丫鬟上来,让华箬她们几个带在身边慢慢教着,主子的习惯和喜好琐碎又古怪,要做到心中有数,甚至滚瓜烂熟,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到的。
要想能在她们嫁出去后能立刻顶上来,不提前学着可不行。
雨竹伸手撑着下巴,玉莹莹的一张脸上染了几分惆怅,“做得再好,刚开始肯定也习惯不了。”
到底跟了她这么多年呢……
“……太太今儿要做什么?”阮妈妈可不信雨竹这是要吃梨,她看着旁边摆着的甑、银罐子、黑陶锅、小火炉还有大大小小装着粉末的小瓷碟,疑惑出声。
“阮妈妈。你就瞧着吧。”眼见玉边已经端着碟子进来了,雨竹便神秘兮兮止住了话头。
削好的梨白生生的,摆在深色的冰裂莲瓣缠丝盘子里,如同精致的雪球一般。雨竹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材料合格!
除了留下的两只外,其余的都取了果肉,细细研磨成汁,盛在吉窑黑釉水云纹鹧鸪斑碗里,清新的果香芬芳四溢,沁人心脾。接着再从一个圆碟子里倒了一两沉香末儿。渗入梨汁调匀,一齐倒入甑内的银罐子中,最后在陶锅中倒水,隔水开蒸。
“太太,这要蒸多久啊?”阮妈妈这会儿也知道雨竹是要自己试着做香了,看了一会儿,见雨竹还没有收火的意思,遂问道:“这法子是您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照着方子做的?”
要是自己琢磨的。那多半是不得成形了。
雨竹眼睛紧紧盯着火候,一眨也不眨,瞅空回道:“以前看的一本香谱。材料好寻,步骤也不难,我寻思着当心点就能做出来。”
忽然脸上一喜,用力将陶锅从火上移开,梨汁已经快要收干,颜色呈现难看的黄灰色。雨竹看了看,忽有些疑惑,书上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算了,都做到了一半,总不好半途而废吧。
伸手又从碟子中捏了一小撮檀香末儿出来。混合进去,使之呈现出一种无法流动的液态,然后又填进剩下的,挖了内核的两个梨中,上锅再蒸。
又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梨子才算蒸透。削去梨子皮,梨子肉连同其中的香末一起研碎、和匀,再叫丫鬟拿下去熏制。
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膊,雨竹忍不住微笑,终于大功告成了。
“等熏好了,就对半分,一半留在屋里自用,另一半用纸包好了,嗯……不要太寒碜,再寻个雕镂繁复的黄花梨匣子装了,让蔡保康家的给我跑一趟腿,给谭家大奶奶送去。就说是我自己调的,让她试试味儿好不好,闻惯了花露、蔷薇水,也试试我这梨香……”
顿了顿又道:“有什么话要传的也让她记清楚了回来。”
华箬就答应着屈膝出去了。
雨竹轻轻叹了口气,这如清也真是,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传来,倒叫人担心的紧。
“太太,二少爷来了。”
小丫鬟在门口打起帘子,接着,乳娘郑氏就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襁褓进来了。
雨竹笑着接过孩子,看着他黑亮亮的眼睛,逗他:“这会儿睡醒来精神了。”
接着解了外面的小被子,将晞哥儿搁在了床上,松快了手脚,很快白胖胖的小娃娃就手舞足蹈起来。
雨竹想了想,坏笑着将晞哥儿翻了过来。衣裳本来就穿的多,更兼趴着手脚不灵活,可怜的晞哥儿就像是个笨拙的还在姗姗学步的小乌龟,十分喜感。
“哈——”雨竹忍不住抱住肚子笑起来,阮妈妈听得动静看过来,无奈地摇摇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么大的孩子本来就应该多趴趴,对身子好处很多。
晞哥儿听得母亲的笑声,像是知道自己被嘲笑了似地,手脚划得更起劲了,可是还是翻不过来。那可爱又可怜的模样倒是又逗笑了某个无良娘亲。
“这是在做什么呢。”程巽勋从外头进来,老远就听到雨竹轻快愉悦的笑声,他的声音里便也浸染了笑意。
不过在见到屋里的这一幕之后,他可笑不出来了。
伸手轻松将儿子抱了起来,细细打量。
小小的人儿眼里还含着泪水,清透澄澈,盛着满满委屈,趴在父亲肩头,很是依赖的模样。
程巽勋看着晞哥儿白玉一般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牵住了自己的领口,眼神就柔软了下来。
“胡闹。”他训着雨竹,“还像个小孩子似地,比晞儿还小不成。”
晞哥儿也配合的转过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雨竹,不知是控诉还是表示无辜。
雨竹郁闷的低了头,趁着程巽勋不注意,冲小家伙扮了个鬼脸。小东西,这么小就会找靠山了!
呔!待你老娘以后慢慢教导你如何孝顺娘亲……
爹爹公务辛苦,咱就不用麻烦他了。
晞哥儿就笑眯了眼,小小圆圆的白嫩包子脸皱成一团。
程巽勋听得怀里的儿子清澈的声音。一错眼就见到雨竹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叹气。
“二爷,抱孙不抱子呢。”雨竹嘀咕。
声音太小,程巽勋没有听到。抱了儿子放在膝上,手稳稳扶着他的背,忽的问道:“以前你要查的章道婆可有什么新线索?”
揽的这个事也不算大,只是光凭几句话要找人还是不容易的。
“唉。没呢,才派了人去,看回来怎么说。”雨竹懊恼的轻拍额头,晃着脑袋逗着晞哥儿,“尽人事吧。”
“行,有了消息提醒我一声,我怕忘记了。”程巽勋一本正经的摸了摸晞哥儿带着小帽子的脑袋,淡淡道。
雨竹就横了他一眼。这话说的怎么就这么古怪呢,难得以权谋私一把……
程巽勋就低头拉出晞哥儿欲要往嘴里送的小拳头,眉眼具是笑意。
小妻子很少让他帮忙。偶尔来一次表现倒是有趣得紧,她自己没发现,自觉镇定,其实很是手足无措,有一次提起的时候正从春曦居往回走,她居然同手同脚了好一段路……
“二爷、太太,秋纹姑娘求见。”外头小丫鬟亮着嗓门,声音又清脆又响亮。
雨竹听在耳里,暗赞,简直是爆炒豆子一般。嘎嘣嘎嘣脆啊。
“让她进来吧。”按捺下荡漾的心情,雨竹理好略微凌乱的衣裳和发髻,扬声道。
片刻,秋纹就被带了进来。
——好激动啊,好激动,终于又见到二爷了呢……
瞅到秋纹闪闪发亮的眼睛。雨竹忍不住在心里给她补着心声,嗯,或许还要加上一句:二爷,天冷了,可有按时添衣;夜间风寒,炭火烧得可够,万万不可仗着身子强健就衣被单薄;冬衣做的可够,要不要奴婢再为您做几件……其实奴婢已经偷偷做了几身藏在床上,要不拿您拿去随意穿穿吧……
想着想着,自己都觉着恶寒,赶紧打住了念头,不动声色摸了摸臂上刚强立正的寒毛,和蔼道:“这大冷天儿的,你出门也不披个斗篷,冻着了怎么办?待会儿让小厨房给你做碗姜汤,热热的喝了,去去寒气。”
秋纹菇凉,要知道保养啊!你要是冻坏了,你主母我会心疼滴。
“谢太太,谢太太。”秋纹连连福身,一双眼睛从差点没黏在程巽勋身上,好在还没失去理智,很快就艰难扯了回来。
“这是二少爷吧。”秋纹的目光落在了程巽勋膝上努力将拳头往自己嘴里塞的晞哥儿,笑道:“奴婢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菩萨身边的小仙童,灵气都从印堂透出来了呢。”
程巽勋爱怜的将晞哥儿快要成功的拳头重又拉了开来,让乳娘将孩子抱下去。
晞哥儿却紧紧攥着程巽勋的领口不放,“啊啊”直叫,嗓音幼嫩执拗。
小婴儿的力气能有多大,便是攥的再紧,那还是轻轻一拉就能挣脱,程巽勋却用眼神制止了乳娘欲要上前的动作,低头耐心哄着晞哥儿松手。
晞哥儿哪里听得懂,还以为在和他玩儿,直咧着没牙的小嘴冲程巽勋笑。拉锯半响,最后还是睡意上来了,才乖乖松了手,砸吧着小嘴睡去。
乳娘忙重又把晞哥儿包裹好,抱了孩子福身退了下去。
秋纹眷恋的目光从程巽勋含笑的眉眼间抚过,心中酸涩,二爷对小少爷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扯一下都舍不得。
不过酸涩过后,她又扬起了笑容。
“奴婢想求太太一个恩典。”
雨竹微笑着喝茶,笑容端庄得体,姿态优雅大方,心里却在狂啸:保持姿势很累的咩,你倒是快说呀。
秋纹小心看了程巽勋一眼,嗫嚅道:“求主子给奴婢大哥找个好大夫,奴婢……做牛做马报答太太大恩大德。”
程巽勋想到了小厮口中善长那不堪的样子,忍不住蹙了眉头,食指轻轻敲着黄花梨独板云纹牙头翘头案。
秋纹对程巽勋的习惯表情早就是烂熟于胸,见此忙道:“哥哥遭奸人勾引,犯下大错,奴婢也气恨不能,但是……但是奴婢幼年入府伺候主子,家中双亲全凭哥哥奉养,这么多年也为奴婢尽了不少孝心,奴婢实在是不能眼看着他这般过世。”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鼻子也渐渐红了,“侄儿侄女年岁还小,可怜以后要没了父亲……”
程巽勋神色就缓和了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秋纹偷眼瞧着,就暗自松了口气。
雨竹冷眼旁观,颇感无趣,果然是用小时候的情分来说事儿。这秋纹本性没什么坏的,人也没聪明到哪儿去,就是这小时照顾的情分有些棘手——程巽勋的幼年不同常人,对他坏的对他好的,泾渭分明,态度截然不用……况且,秋纹还给他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