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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自是不可能就这么走了,踮着脚尖在门帘后面找到个好位置,在阮妈妈了然的目光中,光明正大的“偷”听起来。
没成想,里头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正当雨竹犹豫要不要换个位置的时候,程巽勋沉稳的声音蓦然响起。
“公务上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与同僚相处如何?”
隔着厚重的深色绣荼蘼huā折枝边儿门帘,在看不见人的情况下,已经消失很久的战栗张牙舞爪着回归。
雨竹脚下踉跄,差点没一头栽进帘子里去。扶着墙稳住了身子,雨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掐了自己一把。
这个时候,居然还发软,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了!
深吸一口气,雨竹抱着胳膊强自稳定情绪,继续听了下去。
只听程思义老老实实答道:“劳二叔挂念,一切都好。”
“听说你近来应酬繁忙,与几个大人交好。”低沉的声音渐渐温和了下来,宛如上好的瓷器表面闪烁的温润釉光“这本是好事,可也禁不住你这样毫无节制!”
“有的人可交,可那些徒有面子的货色能远离就远离,松弛有度,才是正理。”程巽勋不客气地训道:“哪里像你这样,一场接一场的酒宴赴下来,不说浪费力气,就是身子也受不住。欲速则不达,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点道理都不懂?”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雨竹心中着急,忍不住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儿,偷偷往里瞧。
这一看之下,就将她唬了个魂飞魄散。
只见程巽勋脸色阴沉的可怕,猛地就站起了身,大步向程思义走去。
看他那模样,雨竹一点儿也不怀疑,接下来要动的可不仅是口了……
季氏求她帮忙,可没说要将程思义揍成猪头回去啊,慌慌张张之下,雨竹也顾不得什么了,掀起帘子就跑了进去,一边去拖程巽勋的胳膊,一边劝道:“冷静,这大过年的,你别……”
话说道这里,不小心偏头看到了程思义这会儿的模样,她忽的就怔住了。
“……这,这是怎么了?”雨竹喃喃自语。
只见此时的程思义远没了刚进门时的精神抖擞,脸色泛白,目光呆怔着,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不过这还不是最古怪的。
关键是他的眼圈泛红,目中渗泪,不停地打着呵欠,最后连涎水都流了出来……
程巽勋仔细看了看侄子的神情,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勃然大怒,眼中风暴酝酿翻腾,裹挟着无边的怒火。
“啪——”
还没等雨竹从这诡异情景中回过神来,就被耳边的一声脆响惊得头皮发麻。
那边,程思义已经挨了重重的一下,直接撞翻了旁边的一个放着青松小盆栽的高几,瓷盆摔落在地上,碎成几块,里头的泥块破裂,露出小松树黑黝黝的根茎……(未完待续)
【第260章 诊治】
程巽勋盛怒之下的一掌,力道没有半分收敛,程思义的鼻子当场就淌出了鲜血,嘴角也破了,渗着血丝,整个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这是……”雨竹结结巴巴不知道能说什么,程思义刚才那副样子,真的很像前世瘾君子犯了毒瘾。
果真如此吗?雨竹将视线转向程巽勋,寻求着答案。
“叫邓德拿我的帖子,去找顾老大夫,就说有要事,务必请他来一趟!”程巽勋脸色铁青,直接吩咐听到动静后刚小心翼翼蹭进门的华箬。
华箬不敢多言,匆匆一福身就提起裙子往外跑。刚才的匆匆一瞥可将她吓了一跳——大少爷前襟上一片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虽说宵禁严苛,但是为官府送信,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之类的事还是可以例外的。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气喘吁吁的顾老大夫就背着药箱进了门。
他与程家已经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了,自是清楚,若不是真有急事,是万万不会宵禁后还急急请自己过府,遂一进门还来不及放下药箱,就寻找着病人。
“二爷,可有老朽能够效劳的地方?”
雨竹早早避了开来,隔着四折乌梨木雕花绣缎屏风的缝隙往外张望。
程巽勋沉着一张脸,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侄儿。
程思义已经被雨竹命丫鬟们收拾过了,脸上的血迹已被温热的帕子拭去,右颊上也被仔细敷过,可是一大片触目的红肿却依然刺目之极。
“大少爷?”顾老大夫花白的胡子抖了抖,狠狠眨了一下自己不算昏花的老眼。没看错!当下脑子里就起了两个念头,一个是程家大少爷浪子回头的消息果然是谣言;第二个念头则是好笑,被揍一顿只消抹些伤药便可,用的着大晚上的请自己过来么?
“给他把脉瞧瞧,身子可有哪里不妥。”程巽勋淡声吩咐。
程思义红肿着右颊,尽力坐得笔直。可若是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肩头在微微抖动。受了一巴掌,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一些,闻言便颤颤巍巍伸出右手。
早园上前帮他卷起袖子。
顾老大夫摇摇头。在丫鬟铺好坐褥的雕花椅前坐下,伸出三根手指……
微阖的双目忽的大睁,顾老大夫神色奇特。仔细看了看程思义的面色,重又阖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睁开眼。看着程思义的眼中尽是惋惜。
“如何?”
顾老大夫捋了捋胡子,叹息道:“……阴阳失调、气血亏损,继而精神不振,萎靡易倦……湿浊内生,脾肾阴虚,全身各通路堵塞不畅,阻塞心窍。看着竟像是染上了阿芙蓉的瘾。”
程巽勋冷冷看了缩在旁边的程思义一眼。见他也是目露惊诧,不由神色微缓:“可还能医治?”
顾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从症状和脉象来看,服食的量尚浅,还有回圜的余地。若是大少爷心智坚毅,再配上汤药和针灸的辅助……应该有八成的希望。”
当然还有以后不能再沾染,这才算是完全熬过去。看程大少爷这有气无力的模样……顾老大夫捏着颔下胡须直摇头,他可不敢随意打包票。
程巽勋黑眸微眯,兀的就显出几分铁血之气,“放手去治便是,只要留着条命,旁的都无事。”
虽然将太医正请过来或许更加保稳,但是终究家丑不可外扬,若是让外人知道了程家大少爷居然染上了阿芙蓉的瘾,那又会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顾老大夫拱了拱手,留下一张药方,“这方子里的延胡索、钩藤、黄蔑、冬虫夏草都要用上好的药材,这药效才能出来……先吃上一剂睡下,明日老朽再来。”
说罢,自己背了药箱就跟着丫鬟出去了。
紧跟着季氏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在门前遇到顾老大夫让她惊讶非常,没来由的,心下就有了不妙的感觉……
……
雨竹看着季氏心疼得不行的样子,有些讪讪,那脸上的伤看上去确实很吓人,再加上程思义涕泗交流的凄惨模样,瞧着似乎半条命都没了。
阮妈妈忙凑在季氏身边将原委细细说了,并且一再保证能治好,季氏惨白的脸色才略略恢复了些血色,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了雨竹的手,沙哑着嗓子道:“二婶婶,真的能治好吧,真的能治好吧……”
雨竹只得反握住她的手,坚定道:“上瘾日子不很长,剂量也不深,顾大夫说只要能熬过前几个月,就能跟原先一样了。”
或许是症状尚轻,程思义并没有表现出如何的疯狂痛苦,只是目光涣散,身体偶尔微微抽搐。这倒是让雨竹稍稍放了心。
已经到了戌初,辞了程巽勋和雨竹,季氏便扶着程思义回房。
雨竹则命人去库房取药,想着自己嫁妆中有不少品质上佳的冬虫夏草,索性让华箬取了一并送去。
诸邑公主也听到了消息,第二日一早就唤了雨竹过去问话。
“听说昨晚上叔侄俩有些小不愉快,还请了大夫?”诸邑公主皱眉嗔道:“你这个婶婶是怎么当的,也不劝劝。”
雨竹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为求逼真还带上了一丝震惊之色:“……这……这是从何说起啊,您可冤枉二爷了。”
“哦,难道不是二爷打了义哥儿?”扯出一抹微笑,诸邑公主依旧安稳如山,“那你便和我说说,究竟是出了何事。不瞒你说,一大早得了这消息,我就揪心得慌,不给知道前因后果,心里总是记挂着。”
“是大少爷在外头与人玩闹过了头,受了点轻伤,二爷不放心,才叫过去瞧瞧。因为大爷还在北边,所以二爷顺便又说了大少爷几句,可半点没动手啊……至于请大夫,那是二爷不放心,怕大少爷受了什么内伤而不自知,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雨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顺顺溜溜一番话下来,倒是亦真亦假,颇能糊弄人。
诸邑公主半信半疑,既挑不出错处又没有证据,只好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差点好心办坏事。那些胡乱说嘴的婆子也该好好受些教训了!”
雨竹笑得眉眼弯弯,低头看着自己衣裳下摆上的青色镶边,轻声道:“可不是。”
出了春曦居,便是满目的白雪依依,昨夜的雪似乎下得不小,园子那些不知名的落叶树木,竟然都有了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楚楚韵致,琼枝玉叶,皓然一色。松的清香,白雪的冰香,如薄雾般交织融化,凉莹莹的在鼻尖起舞。偶有鸟雀闹腾,树上积雪便如晨雾般挥洒,无声无息地融入大地。
如斯美景往常定要好好欣赏一番,可雨竹现在却完全没有那份悠闲,匆匆又赶到了季氏那里。
程巽勋一大早就出去了,虽然他没说去哪儿,雨竹也知道肯定是去追索情况的——连雨竹都知道程思义没哪个胆子去沾惹阿芙蓉,作为程思义亲二叔的程巽勋又怎么会不明白?
再排除个不大靠谱的误中副车的情况,剩下的便只有中了别人的圈套!
路上已经被早起当值的洒扫婆子扫得干干净净,雨竹脚下掐金挖云的藕香羊皮小靴踩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响声清浅。
“太太,奴婢有个说法,您听听看有没有道理。”走到一半的时候阮妈妈忽的出声,开始还有些迟疑,后面就渐渐流畅起来。
雨竹含笑点头,示意她但说无妨。
阮妈妈这才开口道:“奴婢昨日晚上又去找了解妈妈,两人一琢磨,竟想出一个极可能的手段来。”她顿了顿,眼睛飞快看过四周,低声道:“做阿芙蓉的罂粟花又叫做米囊花,叶如白苣,嫩苗可食。以前有些小酒楼里有种见不得人的留客法子……从米囊花谢后所留的罂中取极细的白米,不管是用来煮粥还是做饭食,都有异香,且容易让人上瘾,食客初时只觉得鲜香美味,多吃几次后便一日也离不得,酒楼便能赚下不少银子……”
“只是这种法子太损阴德,且到了后来很容易被人察觉不对劲,所以只在一些偏远的乡野之地或行商落脚暂住的客栈里可能还留存,其他地方便是知道这个法子,也不敢乱用,给朝廷查出来是要杀头的!”阮妈妈有些纠结,这是最说得通的法子,但是京城乃天子脚下,律法严明;大少爷他们一众世家少爷公子,肯定又不屑在小酒楼中宴游……如此,怎么还会染上阿芙蓉瘾?
雨竹一听之下,颇觉有理。
程思义被逼问成那样也说不出个子丑卯丁,只一再强调他没有抽过阿芙蓉……
最后可能的情况便是他在懵然不知下中了招。
……
昨日顾老大夫的开的方子中有安神的药材,程思义还在昏睡。
季氏眼圈红红,一脸憔悴,显然昨晚没有睡好,见雨竹过来,忙起身行礼,一边吩咐丫鬟上茶。
“你这会儿还跟我客气什么?”雨竹无奈,让华箬将带来的药材放下,叮嘱道:“待会儿顾老大夫还要来,我就不多待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还有,挑些信得过的在身边服侍,莫要被人钻了空子。”(未完待续)
【第261章 黑手】
雨竹仔细想过了,上次秋纹哥哥的事情肯定有诸邑公主的影子在里头,虽没有动手去布置什么,但是自己不给善长用药的流言肯定是她透露给秋纹的。
这般看来,她倒是春风得意起来,还玩起了安插钉子的把戏……
提醒完季氏,雨竹回头便找来了解妈妈——上次的事情便是交给她查探的。
“太太不着找,奴婢也是要来的。”解妈妈穿着一件褐色镶领暗纹马纹锦的褙子,腕上有一对暗沉沉的绞丝银镯,衬得她那满是褶子的干瘦长脸更加阴沉怕人。
说罢,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带进来!”
门帘微动。
雨竹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葱黄色袄子的小丫鬟被押了进来,惊恐万状的看了解妈妈一眼,哆嗦着就要往下瘫。
“这丫鬟叫小福,是在偏院给几个通房做粗活的小丫鬟。”解妈妈狠狠瞪了小福一眼,回头和雨竹解释道:“……屋子里头搜出了不少‘好’东西,藏得极严实。”她瞥了小福一眼,目露讥诮:“不过屋子就那么大,真要用心搜的话什么搜不到。”
解妈妈说着,从押着小福进来的婆子手上接过一个包袱,将里头零零碎碎的金钗和银子给雨竹看,“虽没有人看见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但是起码这些东西的来路,她说不清楚……奴婢细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