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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邑公主莫不是在蒙古待的太久,思维似乎都不怎么能适宜中原的生活,并不是所有的百姓都像蒙古男女那般豪爽热血,在街上一语不和就可以酣畅淋漓打一场的。
马车行到了一处,诸邑公主忽的示意停车,扭头和雨竹笑道:“快看那个灯摊!”
顺着诸邑公主涂着鲜红丹寇指尖所指的方向,雨竹看到了一柄精致异常的水墨团扇。被摊主高高系在弹壁灯之间的挂绳上,在明亮的灯火映衬下,泼墨细绣的扇面上暗藏的银线碎碎亮亮。仿佛是谁掬起了漫天的星辉,静静闪烁着令人心醉的梦幻光丝——在各色大红花灯中显得极为引人注目。
到了么?
雨竹眼底暗了暗,脸上却是意兴阑珊的模样,勉强道:“既然您喜欢,便停一会儿罢。”
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诸邑公主便带了帷帽,然后拉着雨竹下了马车。
夜风寒凉,坐在马车上还没什么感觉,一下车雨竹就裹紧了身上翠纹织锦羽缎斗篷,静静跟在诸邑公主身后。
阮妈妈和华箬则一左一右跟侍在侧。
“……好久没有猜灯谜了。幼时在宫里也有太监和宫女做花灯,用彩带缚在树上,我还记得乳娘抱着我去凑近了看,结果冷风吹多了,晚上就发了高烧,累得乳娘被重罚……”诸邑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雨竹捻了捻手上的一枚戒指。想着自己的小心事,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抬头就见到诸邑公主那红色的身影乍然向右栽去。
“主子!”于妈妈慌忙一个健步上前,扯住诸邑公主的胳膊,帮她重新站稳,“您没事吧?”
“没事,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诸邑公主惊魂甫定,伸手抚了抚胸口,“刚才只顾着看灯,没注意脚下。”
于妈妈担心道:“可有崴到脚?”
诸邑公主便试着迈了迈步子,脚一沾地她就倒吸一口冷气,懊恼道:“还真的……身子怎么变得这么娇贵!”
跟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这么平坦的石板路,又没个石头小沟的,怎么就崴了脚?疑惑归疑惑,众人还是纷纷劝说诸邑公主先行回去。
贴身的丫鬟瑶琴上前一步,挽住诸邑公主的右手,笑道:“您喜欢那把团扇,又何必亲自去猜呢,买下来也是一样的。只管交给奴婢便是,保管妥妥的带回去。”
“你这丫头,按这般想法,天下还有多少东西是有趣的?”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风,拂起了诸邑公主帷帽上垂下的轻纱,如水纹一般的荡漾,“看如此可好,你们来的几个都去试一试,谁中了,帮我赢回了扇子,便赏她十两银子。”
这话一出,丫鬟婆子皆尽狂喜,伺候主子出门一趟,居然有此等运气!个个喜笑颜开,忙不迭的往灯摊那边涌去。
“二太太可有兴趣?”诸邑公主扶着于妈妈的手往回走,忽的回头看向雨竹,淡抿唇瓣,轻笑道:“光是凭她们几个,怕是到明天早上都猜不着。”
雨竹眉心微动,很快掩嘴一笑,“我笨得很,还是莫要去丢人了。”
诸邑公主看着雨竹略显冷淡的烟水秋瞳,心中微恼,嘴角却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那便罢了……”
人群如织,灯明如昼,车马塞路,话说完刚迈了几步。诸邑公主一行就不见了踪影。
“……这……”华箬直觉不对,有些紧张的挨近了雨竹,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四周的人群。
雨竹却很是淡定,拍了拍华箬的肩膀示意她安心。然后透过帷帽,辨别着方向。
“太太,马车在那儿。”一个眼尖的丫鬟看看到了自家马车,惊喜地叫了出来。
不远处的一处僻静幽黑的小巷中,若是此时有人误入,一定会吓个半死。
外面正是普天同庆,人马喧嚣。巷子里却是一声不闻,数十个黑黝黝的身影如标枪般笔直挺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其中一人手执一根短小的火把,微弱的火苗在瑟瑟寒风中虚弱颤抖,将投在墙上的破碎黑影拉的长长短短,平添了几分诡异可怖之感。
借着明灭摇晃的火光,可以看到他们脚下歪扭躺倒的几个黑影,酒气熏天。最前面一人伏在地上。半丝声响也无。
“弄醒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便有人上前一步,拽着地上那人的头发将脸抬起来,抬手就重重抽了**个耳光。
“哼……”
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那人清醒了过来,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当下惊骇欲绝,“你们是谁,竟敢绑架我,可知道我是……”
“李家三少爷。”男人淡漠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嘲讽,“将你的这些狐朋狗友都灌的醉醺醺带出来,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这下李茂璋可是真的被吓到了,被叫破身份之后。他就感到碰到了不好惹的硬钉子,下意识想要退开一些,可一动之下却感觉脖子也痛,脸颊也痛,嘴里还有陌生的腥甜之味……当下,恐惧就如野草一般在心头疯狂滋长。
“大人。又晕过去了。”有人上前试探了一下,不屑的瘪了瘪嘴,话应刚落,手上的刀柄就狠狠敲上了李茂璋的脑袋,冷喝道:“不想再挨打,就好好回话。”
从剧痛中再一次清醒过来,李茂璋想哭的心都有了,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从小耳濡目染的圆滑在此刻派上了用场,遂道:“这位大人,我也是被逼的啊。”
仍旧是一片安静,他压抑着恐惧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几步外的一处高大身影,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只借着天上的瞬间绚烂的烟花,可一窥那冷硬的轮廓……被那凛然的气势所迫,虽然四周黑漆漆的,他也不敢多看,硬着头皮继续道:“李家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是知道的,这……”
“是谁?”
被打断了话,李茂璋也不敢生气,忙答道:“我爹说是纪老爷的吩咐,到程家二太太身边说两句话,调笑几句……”
“之后?”
“之后再由我出去劝劝。”李茂璋苦着脸,轻颤道:“真不敢做什么坏事,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话还没说完,颈后就传来剧痛,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下属看了看程巽勋身上升腾的怒气,有些瑟缩的缩了缩肩膀,轻轻道:“大人,使者来了。”
说话间,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就被领了进来,他拱了拱手,语调有些怪异:“我家主子让小的代他跟您道谢,礼物已经收到。”
“你家主子这会儿人在何处?”程巽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生辉,明亮如星子。
来人顿时警惕不已,防备道:“我家主子在京郊等候,并不在城中,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问问而已,你紧张作甚?”程巽勋假装不知道他在说谎,哈哈一笑便揭了过去,后又沉声道:“只望他记性颇好,不要忘了不该忘的事。”
“那是自然,您放心便是,我们答应的什么便是什么。”来人看了看天色,便拱手告辞,飞身出巷,重又融入了欢乐的人群之中……(未完待续)
【第264章 回到当初?】
皇宫中。
夜已经深了,宫中处处仍是灯火通明,大小、颜色各异的花灯具是精致异常,不论纱面还是图案都远非宫外的可以比拟,在树上廊下彩带的映衬,更是喜气富丽。
可是这般的美景,除了几个路过的宫女和太监,却再也没有了别人欣赏。
晚间有赐宴和曲戏,戏台藻井上雕刻着百鸟朝阳的图案,从下至上螺转着优美的藻井拱顶,五彩描金,绚丽夺目,台上的戏子依依呀呀唱得投入煽情。
本是一片升平盛世,皇上心情却说不上好,脸色紧绷,嘴唇微抿,甚至就连回太后的话也是淡淡的。在坐的女人谁不是大半心神都聚在他身上,见此情景,哪里还敢笑闹,都规规矩矩的吃菜看戏。
散席后,因为是十五,按照规矩,帝后相携离去。
“皇后先行休息吧,朕还要去御书房等一个消息。”
“是,臣妾遵命。”皇后优雅行礼,笑得贤惠端庄,亲自送了皇上坐上了御辇……
御书房的御案上,已经静静躺了一封密信。
皇上一目十行的看完,眉头松了松,便随手将信丢到火盆中。
脆弱的纸张在火苗的围困下,很快就伤痕累累,化为黑灰。
纸烧完了,皇上却依旧站在火盆前,望着里头悄无声息静静燃烧的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德安咽了咽口水,小心道:“都已经四更天了,您该歇着了。”
没得到回应,李德安偷眼一看,只见圣上那双威严漆黑的狭长眸子中,竟然仿佛有一簇火苗在跳动,熊熊如若燎原之势。
他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下眼睛正待细看。却已经了过无痕……
“摆驾承禧殿。”
李德安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样的一声吩咐,顿时惊讶不已,“……皇……皇上。今儿是十五,您该去皇后娘娘宫中才是。”
“你去和皇后说一声,朕有密件要处理,今晚就不去了。”
李德安犹豫了一会儿,见那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门口,顾不得多想,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康嫔娘娘这般受宠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可就不妙了……李德安赶紧晃了晃头,不敢再想。
……
第二天一早,程国公府里突然传出动静:太夫人突发急症,病重不治。
消息传到了纪家,一下子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纪家大太太气的直哆嗦,死活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揪着纪老爷的袖子哭叫道:“她怎么就这么没了呢……说好的我们帮了她。她就帮熙姐儿成为程国公府大太太!天啊,这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我就不回绝高家太太了……没的耽搁了我们熙儿……”
“你还有脸担心这个!”纪老爷正惶惶然,被这么一闹,顿时火冒三丈,推开纪大太太就吼道:“之前一个劲儿同意招呼公主的有你,出了事反到又来怪我,我烦着呢,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见纪老爷真的动了肝火火,纪大太太才不敢再哭,只抽泣着拿帕子擦泪。
“你以为我不担心熙儿么,那可是我们唯一剩下的嫡女。虽然身子不好,亲事不顺,但我一点儿也没少疼她。诸邑公主虽然是先帝嫡女,但是这些年来情况怎样你我都知道……再加上她在宫里折了咱家那么多人手……要不是为了熙儿,你以为我愿意再帮她?”纪老爷叹了口气,满心懊丧。
对这个公主。他一向敬谢不敏,当得知诸邑公主被赐婚给了程老公爷时,他还长松一口气,总算摔了这个包袱。后来也松了松手,答应与她合作,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眼热程家的权势——程家先辈高瞻远瞩、手段凌厉,狠下心定了那等分家的家规,彻底摆脱庶出旁支的拖累,光想也知道家底有多丰厚。再则程家两兄弟个个能干,尤其是能分到爵位和绝大多数家产的程家老大,更是京中不少人家眼中的东床快婿。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女儿考虑,熙丫头模样性情都是出挑的,就是胎里带来的体弱多病,条件好的人家都提起来都一脸难色,敷衍搪塞过去,不好的又太委屈了熙儿,年龄竟是越拖越大。好容易华儿进宫了,求亲的人才多了些。不过那些公子少爷比其程家大爷来说,还是看不得眼睛里去。
尤其让他满意的是,程家长房已经有了嫡长子,还是个不受宠的嫡长子!
熙儿身子柔弱,怕是忍受不了生育之苦,不少人家不乐意求亲也是为了这个,但是若是前头有了嫡子,那压在她肩上子嗣的担子就轻了许多;而嫡子又不受宠爱,据公主说,老公爷对程家大少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厌恶,便是大爷,对自己的嫡长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过问,熙儿若是能得神佛庇佑,好运生下一儿半女,往后的日子只有更好的!
再怎么看,除了年纪,程家大爷都是熙儿的良配。
不过比起旁的,年岁又算不得大问题了。
正因为如此考虑,他才应承诸邑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
说好到了春天,程家大爷回府,她要接熙儿去程国公府小住几日,再想些办法的,怎么人说没就没了,明明身子很是康健的样子……
纪老爷忽的打了个寒颤,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爷,李大人和钱大人他们来了,在外书房等您呢。”
小丫鬟进来禀报,顺便偷眼看了看大太太红肿的眼睛。
纪老爷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赶紧起身去了外院……
程巽勋进屋的时候,雨竹刚刚洗完了头,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脑后,几个丫鬟则拿帕子一点一点儿的擦拭。
琴丝拿着一个小小的熏炉,上面盖着雪白的棉布巾子,小心凑近了雨竹的头发,慢慢变化着位置。
冬天洗一次头发绝对是人仰马翻的一件事,偏主子不管多冷的天都要坚持。
琴丝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将熏炉递给了玉边,转身拿了犀角梳。虽说麻烦了些,不过打理着这样一头黑亮的头发,还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二爷!”站在一旁的玉边赶紧出声,放下熏炉就蹲身行礼。
雨竹本背着身子,盘膝坐在芙蓉塌上,随手翻着一本书,听见声音,就笑着转过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