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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话,明显夹杂了讽刺的意味。
我知道,太后向来是不喜欢她的。
从她甘愿做拂希的替身开始,太后对她,心里总是有根刺。更有昨日,若不是夏侯子衿突然来我宫里,说的那些话,我还不知为何他独自坐于婪湖无人敢劝。怕是人人都知,皇上与太后之问有事,不敢上前。偏千绿敢趟这趟浑水。
算算,朝晨也该到了。
我起身跪下道:“太后息怒,臣妾一时手快,打错了惜嫔。”
此言一出,只听得周围一阵唏嘘声。姚妃的脸上也露出惊愕的神色来,倒是太后,依旧不见惊讶,只淡声问:“哀家倒是好奇,檀妃是如何错打了惜嫔?”
低了头道:“臣妾以为是惜嫔拉了皇上游湖才致皇上龙体违和,却不想,倒是错怪了她。原来是她去劝了皇上回来的。”
听我提及昨日之事,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微哼一声道:“檀妃倒是冲动。”
“太后恕罪。”
我正说着,听外头有宫婢道:“太后,景泰宫有宫婢来,说是檀妃娘娘命她取了药膏来给惜嫔小主。”
太后开口道:“你去拿进来。”
“是。”宫婢应了声下去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取了那盒药膏来。
太后叫了起,我起身接过宫婢递给我的药膏,故作惊讶轻呼一声:“啊。”
“怎么了?”太后皱眉问。
我忙回身,将那盒药膏呈于手上,故意尴尬地道:“臣妾让宫婢去取上好的药膏来,却不想,那奴婢竟然取了这一盒。”
语毕,太后的目光看下来,落在我手上的盒子上,脸色一变。
我瞧见,千绿也看过来,她安放于膝盖的手,猛地收紧。我开口道:“这盒原是惜嫔送给臣妾的,臣妾看这盒子漂亮,便一直放在寝宫内,却不想今日让臣妾宫里的宫婢错取了来。用惜嫔送臣妾的药膏送与她,倒是臣妾叫人看了笑话了。不如臣妾再差人去换一盒。”
姚妃也精明之人,瞧见在场多人变了脸色,便知这药膏有蹊跷。却是起身笑道:“檀妃妹妹此言差异。这药膏不就是拿来涂惜嫔脸上的伤么?还管谁送给谁的,眼下先涂了再说。”
她说着,接过我手上的盒子,抬手揭开那盖子,忽而皱了眉,回头朝太后道:“太后,这……这盒药膏怕是不能用,是清凉的呢,皇上最忌讳了。”她还不忘回身打趣道,“怎么惜嫔妹妹宫里还有这样的药膏么?可千万用不得啊,否则皇上可再不去你那里了。”
她的话音才落,便引得众人轻笑起来。
我浅笑着,悄然看向太后。
只见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看下面的千绿,脸上微微有些怒意。
千绿不是想让夏侯子衿以为我是顾荻云的人么?那我不如,将她是顾荻云的人之事搬上台面来,给太后瞧瞧。我倒是想看看,她今后在这后宫,还能如何行走!
若不是她那一招,我今日,还想不到这样的法子来。说到底,我还是要谢谢她。
姚妃重新盖上盖子,将那药膏置于千绿面前,笑道:“这药膏盒子虽漂亮,可本宫劝你啊,还是藏好了才是。”她的话里,皆是得意。
她只以为,我故意将那药膏取出来,是因为药膏中含有清凉味,却不知,这药膏,另有出处。
不过她不知道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太后已经知晓了。
此贡品特殊,南诏送来的啊,相信皇上和太后的印象都会很深很深的。
太后终于开了口:“既然檀妃都让人将药膏送了来,惜嫔就先擦吧。”
姚妃似是吃了一惊,猛地回头道:“可是太后……”
太后低咳一声,打断了姚妃的话,说道:“哀家以为,惜嫔那如花似玉的脸可是很重要的!”
底下众人皆敛起了笑意,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说一句话。
千绿的脸色愈发的白了,太后唤了外头的宫婢道:“还不帮惜嫔上药?”
宫婢忙应了声,取了药膏上前,小声道:“小主请侧身,奴婢好为您上药。
瞧见千绿的双拳紧紧地握着,可是她的身子却是丝毫未见移动。我正思忖着,难道她还敢公然违抗太后的命令不成么?
这时,听得外头有人道:“娘娘,荣妃娘娘,您慢点儿!”
心下一惊,千绯此刻来做什么?心念一转,定是外头的菊韵去请了她来。不过纵使她来了,也无济于事。只要太后认定千绿是大学士的人,难道千绯还脱得了干系么?
即便她腹中怀有帝裔又如何?这后宫谁都知道,太后更偏向于姚家的势力。
正想着,见千绯已经进门来,猛地朝太后跪下道:“太后……”
太后却不起身,只朝边上之人道:“还不扶荣妃起来?”
宫婢们上前去扶她,她却道:“太后,惜嫔送给檀妃的药膏是臣妾给她的。
讶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居然说是她给的?
千绿的脸上,也分明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样子来。
“哦?”太后那长长的护甲轻轻敲打着桌面,淡声问,“荣妃竟为了此事匆忙而来?不过一盒药膏而已。”
的确,他人看起来,不过是一盒药膏而已。只是千绯与千绿皆心知肚明,那是顾府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本不该拿出来的,只是千绿自作聪明,想拉我下水,却不想,反而弄巧成拙了。
千绯的脸色一变,忙道:“臣妾也是才知惜嫔送给檀妃的这盒药膏竟然有清凉的味道。”
真好啊,直接推说她来是因为知道药膏里有清凉的味道才急急赶来的。看来这是皇上赏赐给大学士的东西她是想假装不知了。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圆这个谎。
“这药膏本是上回臣妾不小心跌伤了,臣妾宫里一个小宫婢借机来讨好臣妾的。恰巧惜嫔过来探视,臣妾也因着宫里有药,而惜嫔一向喜欢梅花,臣妾瞧着这盒子上恰好雕刻着梅花,便转手送给了惜嫔。”她低着头,一字一句说着。
我着实有些吃惊了,她以为,将此事退至一个宫婢的头上,她们姐妹就可以脱身了么?真是可笑,太后岂是那般好糊弄之人?
果然,太后闻言,并不为所动。千绯说是她宫里的宫婢,那么想要栽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事她做的,真是不漂亮。
冷眼瞧着,不过凭千绯的心思,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也是难为了她了。
姚妃瞧了太后一眼,转而向千绯,俯身去扶她起来道:“荣妃还是先起来吧,你如今可怀了帝裔呢,有什么话也站着说便是。不过是一盒含了清凉味的药膏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其实不必如此。”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太后低笑一声道:“那哀家倒是好奇了,这药膏是上乘之货,你宫里一个小小宫婢如何会有?”
“太后……”千绯低了头道,“此事原本臣妾也是不知的,方才才找了那宫婢问话,她原还想糊弄臣妾。臣妾让人打了她几板子,她才说了实话。”
“嗯?”太后瞧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千绯忙道:“那宫婢说,这药膏是宫中一个侍卫给的,她有一次扭伤了脚,那侍卫送于她的。她还说,那侍卫早就钟情于她,所以才会给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我只觉得心猛地一沉,她说……侍卫!
脑海里猛地闪过顾卿恒的脸来。千绯她难道是想……
忽然见面前的千绿猛地起身,拉住千绯的衣袖道:“姐……”
“没事的,只要将此事和太后禀报清楚,太后自会明察的。”千绯适时打断千绿的话。
太后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开口问:“你说的侍卫是谁?”
千绯正色道:“臣妾不知,臣妾宫里的宫婢只唤他‘顾侍卫’。”
“姐!”千绿惊呼出声。
瞧见千绯猛地握住她的手,只需瞧着,便知有多用力。她是不想,让千绿说破了嘴。她是,要将责任全部推回顾家去。反正,这药膏本来就是顾府的东西,相信太后只需听得一句“顾侍卫”,便已经将一切了然于心。
多好的一步棋啊,顾卿恒将药膏送给了她庆荣宫的宫婢,那宫婢为了讨好她,又献给了她。接着,她再转手送给千绿,而千绿又给了我。
好长好长的一条线,她又干净利落地绕了回去。
千绯千绯!
我终于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绝不可能会想得出这样妙的法子!
可,看着千绿的神色,她定是不知晓的。
究竟是谁,在背后帮她?
见太后招手让一个宫婢上前,附于她耳畔轻言了几句,那宫婢点了头便跑出去。
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我大概知道了那宫婢去做什么。
咬着牙,宫婢与侍卫有染,那是罪无可恕的。
我始终想不通,千绯为何要这么做?将线索又绕回顾家去,又用这样的方式。无非是连累了顾卿恒。她和千绿不是顾大人的人么?如此一来,又如何向顾大人交待?
况且,她也许还不知道,夏侯子衿早就知道她们姐妹是顾荻云的人。
她这么做,给人的感觉,便是要极力地,和顾府撇清关系。
她,和千绿,皆不是顾府的人。
是这样么?
千绿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来,而千绯,则朝我看来,眼底全是得意的味道宫婢去了很快便回,附于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见太后的脸色微变,挥手示意她下去。继而转向千绯道:“宫里侍卫和宫婢有染此事哀家自当要管,如若真的如荣妃所说,哀家定不轻饶。荣妃,你便将你宫里的宫婢宣来,待哀家问个清楚明白!”
千绯忙道:“太后恕罪,那宫婢不老实,臣妾命人打了她几板子,谁知她身子骨那么弱,竟然……竟然一命呜呼了。请太后治臣妾的罪!”语毕,她又跪下去。
握紧了双拳,真好啊,她分明是要死无对证啊。
可,顾卿恒呢?
果然,太后蹙起了眉头,倒是没有先追究她的责任,只道:“来人,替哀家将顾卿恒找来!”
心被猛地揪起,瞧见千绿的脸色较之方才更白了。
我怎想到,千绯一来,竟然将此事巧妙得转化成了侍卫和宫婢有染的事情来。想必此刻,太后早已经忘记先前还怀疑她姐妹二人是顾荻云的人之事了。
更是千绯一下子将顾卿恒拉出来,便愈发地洗去她们身上的嫌疑了。
宫婢和侍卫有染的事情,在后宫还是为数不多的,此番有场好戏看,屋内之人皆露出期待的神色。有几个已经知道顾卿恒身份的嫔妃很是惊诧地不能自已。我的身后,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怪不得顾大人的公子好端端的要进宫来,原来竟是看上了一个小宫婢!”“可,那顾公子真会是那样的人么?他难道不知,私通宫婢是要处以死刑的?”
“兴许,就是那宫婢嫁祸的也不一定。”
我一句不漏地听着,几乎要站立不住。
处以死刑啊……
时间感觉过得好慢,我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外头有宫婢道:“太后,顾侍卫来了。”
“属下参见太后,参见各位娘娘、小主。”他的声音淡淡的,我看出去见他单膝跪地,低着头,看不见神色。
“顾侍卫。”太后起了身,姚妃忙上前扶她。
顾卿恒道:“属下在。不知太后找属下来有何事?”
太后上前,立于他的面前道:“哀家听说了一些事情,故而叫你来问问清楚。”
他的声音依旧不单不亢:“太后请问。”
我瞧见千绿欲上前,却被千绯挡住了身子,只见她拿了那放在桌上的药膏盒子,行至太后身边道:“太后。”
抬手接过那盒子,递至他面前,开口道:“不知顾侍卫可曾见过这药膏?”
目光落在桌上那落下的盖子上,我只觉得心都被揪起了。
他已然抬头,眸子骤然一紧,握着佩剑的手猛地收紧,可是他的身子依旧不动。他是知道的,我也在场,却可以忍住不看我。
我欲上前,却被身边的玉婕妤拉住了衣袖,她皱眉道:“娘娘,此事既然已经变成宫婢与侍卫私通的事了,您就不必插手了。”她不知道我和顾卿恒的关系,只以为我还想管这事才要上前。
这时,听千绯急着开口:“太后,臣妾宫里的宫婢已经死了,此事单凭顾侍卫一人之言,也不能全信。”
千绯是怕顾卿恒否认,只因她最是清楚,千绿的那盒药膏并不是顾卿恒给的而我担心的是,顾卿恒看不见那盖子,他定会以为那药膏是送与我的那一盒太后却并不理她,只朝顾卿恒道:“哀家听说,这药膏是你送给一个宫婢的?”
他复又低下头去,我只觉得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直立地看着他。
不要承认,卿恒,不要认……
咬着唇,我本该,告诉他,这根本不是他送我的那一盒啊!可,此刻我若然出来说话,那么侍卫和嫔妃私通,便不仅仅只是死罪的问题了。
那会,株连。
“是。”
一个字,说得坚定不移。
他终是,承认了。
若不是扶着身旁的椅子,我几乎要站立不住。
卿恒,难道你不知,与宫婢私通是何罪名么?
为何,还要认?
千绯的脸上,先是微微的讶异,而后,露出释然的神色。她必是想不通,顾卿恒怎么就承认了?
太后将手上的药膏交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