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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说着说着,他倒是真的生气了。
“朕真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革职查办了!”他嗖着牙说。
我忍不住笑出来:“您若是将他们一个个都革职了,那日后早朝,不就剩下您一人了么?”革职容易,就职难。
我想,那些个大臣们,不能说是一无是处,否则,这朝廷,早乱了。
只是,正如夏侯子衿说的,他们,都不是真正关心这江山社稷。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仕途。
或者说,谁坐拥这江山,于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不然,何以前朝嘉盛帝时的元老,一个个,如今都依旧在朝中呢?
所以,他要掌权。而太后,也在一步一步地,想要收回外流的兵权。
他哼一声道:“那群老匹夫。”
我笑着看他:“皇上,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么?”
那可真是悲哀了。
他睨视了我一眼,启唇道:“有。”他顿了下,接着道,“二人。”
心下一动,忙问:“谁?”我也好奇了,所有人都不敢言,那么谁的胆子这么大?纵然是我,方才说的时候,也唯恐他盛怒的。
不过听闻他的口气,我也知道,提出质疑的人,也不是在朝堂上,而是,私下。
不过这样,倒是也能理解。
朝上说,那是与群臣为敌了。任谁都没这个胆。
他微微挑眉,问道:“你这么好奇?”
点头道:“那是自然,臣妾好奇那胆大妄为之人,还好奇,皇上您会如何处置?”说是处置,可我也知道,定然是赏的。他既然在朝堂上故意演这出戏,必然是想嘉奖那些真心为了江山社稷好的忠臣。
我真是好奇,那二人在提出来的时候,想必是打算好端了脑袋的,却不想,运气这般好。夏侯子衿就是在等着他们出来。我想看看,究竟是谁的运气,这般好。
他却略微沉了脸色,启唇道:“晋王。”
大吃一惊,晋王!
可,他远在封地,如何会……
我正想着,却听他又道:“朕提早颁了圣旨下去,要他们早做准备的。可是朕的人回来之时,又带回一本奏折,就是禀奏了此事。”他看我一眼,继续道,“他说,春猎不宜。还说,朕虽贵为天子,亦是不能逆天而行。恳请朕收回成命。
”
忍不住动容,晋王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逆天而行四个字他都敢说得出来!
细瞧着面前之人,他倒是并没有怎么动怒,我小声问:“那皇上如何说?
他冷声道:“朕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不予理会。朕乃堂堂皇上,竞要去理会他那一句‘逆天而行’么?”
心下好笑,他既是想有人质疑他的决定,如今晋王提了出来,他又嫌他的话太重,搁不下面子。不过他不给晋王回复,又不知晋王会是如何感受?
悄然打量着他,他是想看看,晋王是否有这个异心。看看如此,他还会否安然进皇都来。
对着夏侯家的子孙,他终是选择了,试探。
坐了过去,靠近他,轻声道:“可臣妾知道,皇上并没有真的生气了。待晋王回皇都的时候,皇上甚至,还打算赏赐他。”
他得意地笑了声道:“只要他回来了,面对着朕的时候,还能不改他那句话,朕,自然赏他!”
他这么久的时间不传消息给晋王知道,晋王自然也在揣摩着他是否动怒。他回来了,对着他,会否依旧不改他的见解,我倒是也为他捏一把汗。
“那,王爷若是提了,皇上赏他什么?
他却是反问:“你觉得朕会赏他什么?”
我一怔,这我还真的猜不出来。他能赏赐下去的东西,何其多啊。
他倒是也不为难我,浅声道:“届时,北齐韩王之妹,会来天朝和亲。朕要晋王娶她,也不算拂了北齐帝的面子。”
撑大了眼睛瞧着他,呵,北齐皇帝要韩王之妹和亲,无非是想让她入住天朝后宫的。他怎知,夏侯子衿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他想,顺势赐婚给晋王。
我不禁失笑,这于晋王究竟是个麻烦呢,还是赏赐呢?
“他晋王府上姬妾虽多,正妃的位子至今还空着,朕一直想着,给他选个王妃的。”
我大了胆子小声道:“皇上觉得晋王会应么?”
他看我一眼,开口道:“朕不知道。”
我暗笑着,却也不再说话。
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扶颧道:“朕累了。”
我扶他通:“那皇上便歇息吧。臣妾扶您躺下。”
他点了头,睡下去。我帮他盖上被子,转而又想起一事,忍不住道:“对了,皇上方才说有二人呢。这一个是晋王,那另一个呢?”
他却是侧了身,低声道:“朕忘了。”
愕然于他说的话。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忘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说。便也识趣得不再问,在他身边躺下。他躺了会儿,又转身过来抱住我的身子,低声道:“不知为何,朕抱着你,觉得很舒服。”
微微怔了下,我笑言:“那皇上便抱着。”
他嗤笑一声,又道:“朕怕上瘾。”
我笑着,他说的话真奇怪,我又不是毒药啊。
药……
睁眼看着他,他却已经阖上双目。我想了想,轻声开口:“皇上,储良宫的药,也很苦的。”
今晚他喝药的情形还仿佛就在眼前呢,想起他说,这几日,都要过储良宫去的。要姚淑妃伺候着他。其实我是想问,他过储良宫,也会如今日这般么?
他却只低低地“嗯”了声,便不再出声。
见他倦倦的脸色,思忖了下,终是没有再开口。
不过片刻,便听得他的呼吸声平稳了下去,想来,定是睡着了。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我才猛地想起,方才与他提及春猎不宜的事情,就是想要他取消的。结果,听他说了一番之后,我居然将此事早早地抛掷脑后了。
暗暗咬着唇,还真是被他说得一点都不记得此事了呢。
缓缓地,靠在他的胸口,嘴角牵笑,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觉得,和他悄悄地,谈论一些政事,也成了一件开心的事情。朝政我是管不了,可我喜欢听他说说我喜欢听他那句“那群老匹夫”,想着,会忍不住想要笑出来。又只能捂住自己的嘴,怕真的笑起来收势不住,就把他吵醒。
想象着他在大殿上一本正经地说要狩猎,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下面有谁人出来反驳一句,却不想,谁都没有反对。全是夸他圣明的话。他是面上笑着,心里怒着。
我真想,看看那样的他。
笑过之后,又偏偏,想起那韩王之妹来。不知为何,对着北齐的女子,从来不曾有过好感。许是,因了拂希的缘故。
又是拂希。
她是我和夏侯子衿之间的魔,我真讨厌她。那个时候,听闻她死的一刹那,我甚至还觉得庆幸。
可如今呢。很多时候,我甚至希望她根本没死,只要她活着,她永远不可能是坚不可摧的。
永远不可能。
不管她和他之间有过多少个十六年,我的面前,都有着足够的时间。
只是啊,那已经不可能了。
她死了,那便是一辈子缅怀的时光。
缓缓地闭了眼睛,听着他此刻的心跳声,那么平和有节奏。他说,抱着我觉得舒服,可为何我却觉得心慌?
是否,我要求的太多,所以才会不满足?
忽然,听他微微哼了声,有些吃惊地睁眼看他,却见他并未曾醒来。
越过他的肩膀,瞧向外头。隔着窗户,见外头的树枝,在窗上,印出斑驳的影。
良久良久,才又闭了眼睛,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翌日卯时,李公公来叫他早朝,他却似乎早醒了。听见宫婢上前帮他穿鞋子,李公公也跟上来,小声问:“皇上今日觉得如何?”
我悄然睁开眼,见他由着李公公扶了起身,低声问:“你有何事?”
李公公忙道:“昨夜熙宁宫的宫婢来说,太后要皇上今日下了早朝过熙宁宫去,太后说皇上生辰的事情,还要与皇上相商。”
瞧见他的身形一滞,半晌才道:“母后怎的又要与朕商量起来?”
“这个……奴才不知,只是……奴才昨日偷偷问过王大人,他说要皇上近日多加休息,不宜太过劳累。不如,一会儿奴才去给太后回个话,就说您政务繁忙……”
“小李子,你真是大胆。”他低声斥道,“太后也是你能愚弄的?”
“皇上恕罪!”李公公蓦地跪下了。
他瞧他一眼,开口道:“起来吧,朕一会儿下了朝便过去。”
李公公终是不敢再说话,只得点了头。
我觉得有些奇怪,太后这些日子一直避着他,甚至是,他亲自找去熙宁宫,太后都不想和他说过多的话。这一次,却主动派人来叫他去。
相商他生辰的事?呵,这些有下面的人做着,哪里用得着他去操心?
上次他生病的时候,我只以为太后是妥协了,却原来,她还想再有商量余地的。我虽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事情,却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又躺了会儿,才起身。
朝晨端了水进来,朝我道:“娘娘,玉婕妤来了,在外头等着呢。”
我一惊,忙问:“什么时候来的?”
朝晨道:“有一会儿了。”
“那为何不进来禀报?”
她忙解释着:“奴婢是要进来禀报的,只是玉婕妤说,娘娘既是还睡着,要奴婢们不要打扰。”
怔了下,才打发她下去道:“你去和她说,本宫马上出去。”
“是。”她点了头退下去。
忙起身,梳洗完了,唤了宫婢进来伺候。
出去的时候,见玉婕妤坐在厅内饮着茶,晚凉侍立于她的身旁。众人见我过去,皆行了礼。我上前扶她道:“姐姐无须多礼,昨日的事情,本宫还来不及谢你。”
提及昨日的事情,她却只是抿唇一笑,开口道:“娘娘福泽无边,嫔妾不过是恰巧赶上罢了。”
与她一道坐了,我笑道:“那也是多亏姐姐的恰巧,本宫今日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顿了下,我又道,”姐姐今日怎的这么早便来了?”
她低声说着:“嫔妾昨日本来想来探望娘娘,却不想,得知皇上也在。又听闻昨日景泰宫里宣了太医,嫔妾便以为,是娘娘身子不好,皇上才急着过来。今日一见娘娘的神色,才叫嫔妾放心。”
我微怔,昨日选太医是为了夏侯子衿,却并不是我。不过此事,我自是不能和她说。便笑道:“是啊,昨日本宫身子有些不适,不过休息了一晚上,已经无碍了。”坐了会儿,便起身道,“姐姐这么早过来,那便一起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吧。”
闻言,一旁的晚凉正要说话,却被玉婕妤抢先道:“原来娘娘还不知道,太后说今日都不必去请安。”
“是么?”有些讶异,看来是我睡着,宫婢们还未来得及与我说。
她点了头,脸色微沉,开口道:“舒贵嫔今日赐死,太后信佛,大早便去了轩阁。”
原来如此。
我不禁道:“什么时候行刑?”
“自然是午时。”
午时啊,算算,也不过四个时辰多了。
呵,真没想到,舒贵嫔就这么死了。
玉婕妤又道:“听闻咋夜舒贵嫔在玉清宫闹了一夜,哭着要求见太后和皇上,她还说,要见淑妃娘娘。”
舒贵嫔再闹也无济于事,太后和姚淑妃自是不会去见她的。只是我不知道,若是昨夜夏侯子衿知道此事,他会否心软去见她最后一面?
“娘娘怎么了?”她见我不说话,低声问着。
我才回神,摇头道:“没什么。”
正说着,见朝晨端了早膳上来。我便道:“姐姐可用过了?若是没有,便与本官一道吃点东西。”
她笑着推辞:“谢娘娘,嫔妾已经吃过了。”
我点了头,也不勉强她。她却起了身道:“既然娘娘无事,嫔妾就先回去了。 ”
我怔了下,终是没有留她,只道:“晚凉,送玉小主出去。”
“是。”晚凉应了声道,“玉小主请。”
玉婕妤又朝我行了礼,才转身出去。
待她出去,芳涵才上前来,小声道:“娘娘,您以为,玉婕妤晚一步到储良宫,真的是巧合么?”
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我只看结果,她还是选择了帮我。
当然,凡事我也需留个心眼儿,所以有些事,我并未告诉她。
我不说话,芳涵却好似还有话要与我说。我瞧她一眼,开口道:“姑姑有什么话,还需要在本宫面前遮掩么?”
“奴婢不敢。”她低了头,上前附于我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孙芮死了。”
指尖一颤,被贬出宫的太医孙芮死了?
我沉了声道:“怎么死的?”
“悬梁自尽,还留了遗书。”
“说了什么?”
“说孙家世代为太医,而他却被革职查办,永不录用,他觉得不能再为皇上效忠,又觉得愧对孙家的列祖列宗,无颜面再活在世上,所以选择了自尽。”芳涵瞧了我一眼,又道,“宫里有人去查了,说确实是自尽。他留下的遗书,也确实是他的笔迹。”
她是要告诉我,孙芮真的是自己去寻了死。
也许吧,只是事情总来得这般巧。
让我不免感叹,千绯和千绿好快的手法。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换了太医又说千绯的胎正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