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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熹微闻言大喜,忙应道:“好的!我一定早点回去。”见他转身欲走,忙又高声叫一句:“谢谢公子!”
沈多情回头,正对上她调皮的眨眼表情,佯怒的摇了摇头。
封拓熙笑道:“沈兄的这个小童有趣得很。”
沈多情无奈道:“顽童心性,好逞强,又贪玩,是我管教得不够。”
封拓熙应道:“如此说来,倒和舍弟逸昀有些相像。”
沈多情闻言,奇道:“对了,说起逸昀,我倒有些奇怪,为何一直没见到他?”
封拓熙笑道:“逸昀年前惹下一桩祸事,家父罚他闭关反省一年,眼下才过去五个月,还须得大半年才能出来呢。”
沈多情正待问是什么祸事,忽听冷观语道:“到了。”
他抬头见一座青砖白墙气派非凡的庭院,漆黑门楣上书着三个篆字“摄祚社”。门下早有社里的管事在侯着了,见到他们忙一路引到镇魂司厅内。
花农的尸体直挺挺躺在青木尸床上,全身未着片缕,皮肉皱成一团。
沈多情随手捡起案上一把细长的解剖刀,将刀背贴着尸体一寸寸抚平,从头到脚凝眸细看了一遍。沉吟片刻,忽然手起刀落,一刀割去了死者的鼻子。动作干净利落,切口平整洁净。
就在这鼻骨上,赫然凝结着一丝禇红色的血迹。
封冷二人同时一惊。
沈多情的嘴角牵起一抹微笑,“这只妖精真够狡猾的,它将喙管刺入死者的鼻孔吸食血液,难怪死者周身找不到一点伤痕。”
封拓熙抚掌叹道:“原来如此。怎么样才能抓到这只蝶妖呢?”
“临潼山。”一直沉默的冷观语忽然道,“若果真有一只蝶妖的话,附近唯有临潼山可作藏匿之所。”
沈多情点头道:“好。我们今晚就上临潼山一探究竟。”
3、惊雷乍起
当沈多情三人决定夜探临潼山的时候,沈熹微正在攒花城外打马狂奔,追逐一个人。
她和沈多情分手后,一路往西大街闲逛过去,凡是觉得好吃好看好玩的东西统统买了下来,怀里抱着两大包的糖果点心,肩膀脖子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佩带挂链,俨然是个街头小贩。
路过一家绛衣馆时,她突发奇想要为沈多情做件新衣裳,在一批红色布料里挑来捡去拿不定主意,正眼花缭乱间,忽然瞥见一匹垂挂于内堂帷后的暗深红闪亮布料,不由得眼前一亮。
“老板,这个布料,我就要这个了。”
那老板见她摸来摸去犹豫不决,认定是个只看不买的,两眼一翻道:“你的眼力倒是不错,不过,你知道这布料要多少钱吗?”
沈熹微这时早忘记自己只是个随从打扮,笑道:“你只管算钱就是,还怕我买不起嘛?”
老板冷笑道:“你就是有再多钱,这个布料也不能卖给你。”
她两眼一瞪,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布料是我要的。”身后有一个娇嫩的女音脆生生道。
沈熹微闻声回头,只见门口站在一对年轻男女。
女的华装丽服,明眸皓齿,眉若远山,是个标准的美人儿。可不知为何,她与这男子站在一起,竟是一点光彩也无,人们的目光都忍不住要放到这男子的身上。
更为奇怪的是,这男子生得相貌平平,身着一件普通青灰色长袍,除了身姿挺拔之外毫无特点,但周身却散发一股特殊的气质。他只是静静站立,亦有某种说不出的蕴藉风流。
该女子正眼也不瞧她,径自走道柜台前道:“周老板,将我的衣料包好,我赶时间。”
周老板满脸堆笑地要去准备,沈熹微喝道:“慢着!这个衣料明明是我先看好的,你凭什么卖给她?”
女子回身瞅了她一眼,冷笑道:“就你这样的也买得起这种衣料?哼!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熹微何曾受过这个气,怒道:“我管你是谁,这个布料我要定了,算钱吧老板。”
女子忽然咯咯笑起来:“好好好!周老板,你就给他算算价钱,也好让他死心。”
周老板当即噼里啪拉打了一通算盘,抬头道:“一共是七十八两三钱银子。”
“就这点钱啊,我还当是多大的数目呢?”沈熹微得意洋洋地瞥了那女子一眼,慢悠悠地掏出钱袋,一锭锭的往外拿银子。拿着拿着忽然停住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女子忍不住笑了:“怎么?钱不够啊?”
沈熹微白皙如玉的面上腾地升起一抹嫣红,直漫到耳根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那男子微微笑道:“羡云,你也不缺——”
“我就要这个!”那女子倏忽睁大双眼,仰头瞪着他,一脸蛮横。
那男子也不介意,只是低眉一笑,不言语了。
那叫羡云的女子似乎觉得语气太过了,便放柔声音道:“留仙,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布料嘛。”
沈熹微懒得看她撒娇卖乖,悻悻跨出门去,连两大包放在柜台上的糖果糕点也不要了。
约摸是申正时分,日头偏西,晚风斜来,城里渐渐弥散起一股淡白的轻烟。
攒花城里最豪华的酒肆金玉满堂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宾客如云。
她捏着手里的钱袋,越想越气闷,决定去大吃一顿。左脚刚迈进大门,里面正好有几个人朝外走。领头那人玄衣若铁,气度非凡。他右侧有个随从快步上前当胸推了她一把,喝道:“快闪开!”
她没留神,竟被推得一个跄踉,跌坐在门槛上,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眼睁睁看着那几人上马欲走,却只是捂着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随从调转马头,看见她两眼直瞪着自己,又骂了一句:“臭小子,看什么看!”
沈熹微长这么大从没受过像今日的窝囊气,直把这群人恨到骨子里去,当下也不跟他废话,一跃而起,将手边一串新买的玛瑙珠朝这人的眼睛直射过去,真正是快如闪电,去似流星。
这名随从万料不到她敢反击,双目被射了个正着,两股热血流了满脸,惨叫一声落下马来。
领头的玄衣男子打马欲走,听到惨叫声,只是侧头瞧了一下,便马不停蹄地朝西城门飞奔过去。其余三人不敢擅作主张,当即也打马跟上。
沈熹微一脚踢开那个随从,飞身上马,扬鞭直追过去。
城门守卫眼见一行人马来势凶猛,带起一阵劲风,离弦之箭般飞奔出城,不由得小声嘀咕一句:“最近这是怎么了?”
这一行四人出城往东北方向疾驰,沈熹微咬牙紧追不舍。
有人高声道:“将军,那小子在追咱们。”
领头的男子轻笑一声:“让他来。”
攒花洲的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境内唯有临潼与金越两座高山,分立于西南、东北两角延绵数里,遥遥相望。
这一行人快马飞奔的方向正是东北方的金越山。
这时,夜幕已垂,烟雾弥漫,半边天空俱被深紫暗红的重重云层所阻,阴霾浓郁,似有烈风暴雨欲来,连带着晚风气流也粘滞凝重起来。
沈熹微策马迎风,像是被人当胸塞了一把粗砺风尘,逼仄得透不过气。
她左手挽着缰绳,右手暗扣了一把碎珠,运力于指朝前面三人的后背疾射过去,急如星火,碎珠破空擦出丝丝尖锐气鸣声。
前面的三人听声辨位,从马背腾空而起避过碎珠,双足凌空虚点,身子箭一般向前串出三丈,动作迅疾优美,整齐划一。
谁知沈熹微射人是假,射马是真。乘机双手连扬,又射出了一把碎珠,一拨分射三匹马腿,另一拨不偏不齐正击在前面射出的碎珠上,前珠劲道不减,去势愈加迅急凌厉。
领头的男子轻轻“咦”了一声,似料不到这个瘦弱少年有这等精妙手法。他虽未曾回头,背后却像长了眼睛一般。
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伸手撕下一块衣摆,扬手甩出去。这块破布宛如有了灵性的活物般从三匹马的尾部飞速旋转一圈,竟将她射马的九颗碎珠尽数兜吸了去。随后挥鞭轻轻一卷,便将那团破布卷了回去。
这时那三个随从都已避过碎珠,落下地来。
领头的男子勒马回头,右手将那块布“唰”的抖开,一颗颗晶莹透亮的碎珠纷纷落下,发出轻盈的叮咚脆响。
“小兄弟,你用这么昂贵的珠子作暗器,也太奢侈了吧。”
沈熹微一双乌黑皎白的眼瞳直盯着他,似要在他的脸上灼出两个黑洞,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我高兴!”
男子扬眉道:“就算我的属下刚刚对你无礼,但是你射瞎他的双眼,也算出了气。为何还一路穷追猛打?难道非要把我们都杀了才甘心?”
沈熹微冷笑道:“那倒不用。你只需跪下来跟我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闻言,那三名随从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齐声喝道:“放肆!”
马上的男子微一错愕,遂即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小麦肤色,宽额大眼,浓眉挺鼻。这一笑露出皓白牙齿,更显得英姿爽朗,豪情勃发。
“哈哈……有意思!小兄弟,我看你骑术不错,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你若能赢了我,我便跟你道歉。你若是输了——”
“如何?”
男子稍一沉吟:“嗯!我看你身手不弱,你若输了,就到我帐下做个士卒如何?”
这下轮到沈熹微大笑了起来:“要我做你的士卒?哼!你也配?你就等着向我叩头认错吧。”
男子也不介意:“这么说,你是赌了?”
她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这个男人要跟她比骑术,她哪有拒绝的道理?当下一扬头,粲然笑道:“赌了!”
那男子看得一怔,觉得这少年言行爽秀明快,笑容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明媚流丽。
他举起马鞭遥指东北方,道:“看到那座山了吗?我们从这里出发,谁先到达那座山,就算谁赢了。这中间你尽可以用任何方法,只要能比我先到山上,便算是你赢了。”
他话音未落,沈熹微已纵马奔出,清冽的笑声自风中传来:“你输定了,大黑炭!”
那男子也不生气,大笑着扬鞭追去。
随行的三人却是面面相觑,呆愣了半晌,都暗自嘀咕: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连本朝的震威大将军都不认识!
沈熹微策马奔驰了大半个时辰,前方重嶂如屏的墨青山脉已清晰在望。身后的男子还是不疾不徐的跟她保持着一丈远的距离,既不落后也不超前。
她心道:这家伙骑术精湛,看来要想赢他,只能用阴招了。
当下探手进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青花小瓷瓶,故意放缓速度,转头叫道:“喂!大黑炭,我有话问你。”
男子笑道:“小兄弟有话请说。”
沈熹微道:“我问你,我们的比赛究竟是到达山顶算赢,还是山脚啊?”
两人说话间仍是马不停蹄,耳边风声猎猎作响。男子大声道:“自然是到山顶——”一句话尚未说完,眼前骤然刮起一股白色旋风。
迷雾中,沈熹微的笑声清脆而悠远。
男子毫不惊慌,双足离鞍而起,身形陡然拔高三丈,竟翻跃到这股白烟之上,细长的黑色马鞭凌空挥出嘶嘶劲响,鞭梢一个闪亮弯钩如七月流火般直奔沈熹微的后腰而去。
与此同时,天空骤然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惊雷乍起。
沈熹微蓦觉后背一阵刺痛,险些落下马来,紧接着有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腰身,一股温热刚阳的男性气息直喷到脸上。
“呵呵,你的花招还挺多。”
沈熹微又羞又急又痛,咬牙道:“你给我滚下去。”
那男子回头见自己的马被白雾困住,已辨认不出方向,便笑道:“你害了我的马,我只能跟你共乘一骑了。”
“既然是比赛骑术,怎么能两个人共乘一骑呢?”沈熹微按住伤口,强忍住疼痛。
男子笑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现在腰部受伤,不宜颠簸。而且——”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就快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有如盆倾。
沈熹微待要骂人,那男子已挽住缰绳打马急驰起来。马狂奔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
“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从我的背后偷袭,也配做什么将军。”
男子黝黑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好像是你先偷袭我的。而且我只不过是钩伤了你的一点皮毛。你就夸张成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像个男子汉。我现在犹豫该不该要你这个士卒了?”
“你——”她刚一张口,一阵劲风夹杂着冰凉的雨点迎面劈头打过来,直打得她两颊刺痛,将后面的话硬生生扑回喉咙。
“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那男子解下大氅,将她头脸裹住,放马一阵疾驰。
他策马在暴风雨中疾奔了约两个时辰,方才来到金越山脚下。
此时,雨势渐微。虽夜黑如墨,仍依稀能看出山势险峻,峭壁狰狞。
黑衣男子轻轻叹息一声,推了推怀里的身躯道:“喂,我们到了,下马吧。”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他揭开皮氅一看,先是一愣,遂即两道笑纹自嘴角荡漾开去,温柔得有如春风拂过池水。
原来沈熹微竟然睡着了。
“这样也能睡着,真是个孩子。”
没办法!只得将她抱在怀里,向着崎岖泥泞的山道走过去。
4、四周青藤满枝缠绕,无数只怪鸟成群结队自头顶飞过,呼啦啦掀起一阵飓风
月亮惨白的光芒从乌云间射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