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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留仙忙道:“两位请便。”
沈多情也顾不上客套,两人匆忙去了。
这时,冷观语拿起佩刀:“我要回‘摄祚社’一趟,怕是也不能陪步将军了。”
步留仙笑道:“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下搜山的事。”
当下,二人并肩出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步留仙转过墙角,忽然回头去看。晨光天色里,冷观语的身姿清瘦秀挑,轻风吹起那一袭烟灰色的袍襟,宛如一片淡漠薄凉的雾,在他深若寒潭的眼底渐渐弥散开去。
他知道,他一定不复记得。许多年前,在那个饿殍满道的年月里,有一个瘦弱女童曾经抢过他手中的一支棉花糖。
但是,他一直清晰记得——那个女孩当时的目光,清亮夺目,异彩逼人。
冷观语回到摄祚社,将昨夜之事写了一封书信,折叠成一个细细小卷,撮嘴发出一声清亮的呼哨,瞬时便有一只墨黑色小鸟轻盈飞落至窗前。
他将信绑在鸟腿上,放飞了出去,回身在座椅上闭目静修。
不多时,门外有人道:“冷大人,时辰差不多,该去当值了。”
“知道了。”他应声开门,长身玉立。
侍卫见他脸若平湖秋霜,目如朗夜华星,双唇紧抿,面容较往日更显冷肃,顿时低下头,双手捧上佩刀。
冷观语接过佩刀,出门往昭阳宫去。
庄严富丽的明华殿内香气袅绕,静默无半点声响。羽林四大骑侍之一的殷姿双目炯炯,手持佩剑傲然立于殿前,见到他含笑点头。
这时,殿内传出一把轻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是观语吗?你进来。”
冷观语快步进殿,正要叩拜。
“免了!”明黄色的帷幔之后,一个威严的身影托头靠在椅背上,柔软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倦怠:“花农那件事,怎么样了?”。
冷观语将昨夜之事禀叙一遍,又道:“本朝自立国以来乾坤朗朗,盛世清明,这次忽然出现蝶妖伤人之事,臣以为并不寻常。”
殿内静谧。
良久,幔后才传出一把慵懒的声音道:“这个月你就不用来宫内当值了。”
冷观语眸光一紧,面色仍平稳如镜,那把声音悠长地
叹息了一声,继续道:“专心办案去吧。”
“是!”冷观语应声而退,出了巍峨宫门,方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他十五岁入宫当值,历时七年,从未遇到昨夜这般诡异棘手之事。正自沉思不解,脑海蓦然血光一闪,现出三道淋淋血痕,忍不住暗叹一声,打马回摄祚社,至内房寻出一个小木盒放入怀中,遂即出门往西。
片刻后,便来到步家惊雷府的正门,落马道:“我找步将军。”
门房认得他的身份,忙让进去。这厢早有人迎他入客厅,奉上茶水,前去通报了。
冷观语等了很久,不见有人来,便将木盒放在桌上准备离开,忽听得厅外回廊一个女音道:“留仙,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抓伤的?我一定将他治罪问斩。”
步留仙的语气里有一丝克制的不耐:“我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女声娇腻而蛮横:“怎么可能?哪有自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难道……难道是哪个女人抓的?”语气里已隐约有哭音。
“公主切莫胡说。”步留仙语气渐重。
“我们不是说好私下只叫我名字的嘛,你是不是真的跟别的女人……”
闻声,冷观语已知这女子是羡云公主,却不知这个朝野皆知的刁蛮公主竟肯对步留仙如此委曲求全,看样子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听得脚步声渐近,他正进退两难,步留仙已一脚跨进门来,抬眼见来客竟是冷观语,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心知刚刚的那番话已被他听去,懊丧得想立刻回身将羡云公主掐死。
他今日刚一回府,就被等候的羡云公主缠住,不停盘问额头的伤痕。饶是他这样一个温和淡定的人也不耐烦起来,听得仆人回报有客到,只说一声知道了,却万万没料到来客竟是他。
这时,羡云公主也已跟了进来。冷观语忙躬身见礼。
她扬眉问道:“冷护卫,你一大清早跑这里来干什么?”
冷观语拿起桌子的木盒,答道:“我来给步将军送药。”
羡云眼睛一亮:“咦?你知道他受伤的事?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观语看了步留仙一眼,道:“昨夜,我与步将军在城外狩猎,他不小心被一只怪鸟抓伤了。所以,我给他送了一副药来。”
羡云面色顿霁,斜飞了步留仙一眼,娇嗔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人家乱想。”
步留仙全身冒起一股寒意,怔怔说不出话来。
冷观语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色却肃穆冷峭,回道:“大概是步将军不想公主担心吧。”
步留仙越听越不对劲,忙道:“我与冷护卫还有事要商量,公主改日再来吧。”
羡云笑道:“好。那我今天就先回宫了。”
她走到门外,忽又回过身来,道:“你们下次再去狩猎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们一起去。”见到步留仙点头方才满意地离去。
步留仙回过身,见冷观语一向清冽冷峭的面上隐有笑意,不觉又红了脸。
冷观语见这个素以“胸有惊雷面如平湖”之称的惊雷大将军,在这短短时辰内,两次面飞红霞脸露羞涩,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冰雪般的双颊飞起一抹轻红,星眸熠熠,右嘴角有梨涡隐显,说不出清丽动人。
步留仙竟看得有些痴痴。
【第三章】夜瑟弦惊碧水流
1、数只蝴蝶形成一股浩大的声势直上云霄,犹如蜂蝇临空飞舞
残阳西沉,酉时刚过,山道林间已聚集了层层轻烟薄雾,被将落未落的红日残光映照浸染,好似一张赭红淡紫的魑魅巨网般笼罩着大地。
萧无垢站在金越山下皱眉沉思。
他们昨夜拴马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根缰绳和一滩血水。周围十数丈内的蔓草野花似被巨石滚压过一般深陷湿地里,地上爪印凌乱,泥泞不堪。
“柯戎,你怎么看?”萧无垢问其中一人。
柯戎是三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当下 前两步,回道:“看这些爪印,像是遇到了山间猛兽。”
萧无垢冷笑道:“这猛兽既吃了咱们的马,咱们就把它找出来,剥下它的皮。你们三个都到附近去看看!”
随行三人应声去了。
萧无垢忽见树下的沈熹微半天没有动静,上前一看,忍不住摇头轻叹道:“真没见过这么能睡的。”
只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住眼脸,红唇艳丽,鼻梁秀挺,阳光下的晶莹肌肤泛着象牙般的光泽,左颊的两道伤痕竟为这张脸平添了股奇异魅力。
萧无垢看着看着,黝黑的面上便浮起一丝不自觉的笑意。觉得这少年俊美得不像话,睡熟时像足了娇弱的女子,简直没法将他与那个怒目横眉的野蛮少年联想在一起。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柯戎率先回来,抬头猛见一向威武神勇的将军蹲在这个少年身前,一脸傻笑,目露柔情,不禁骇得一跳。
萧无垢面色一红,起身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柯戎摇头道:“没有。附近不但没发现什么残肢骸骨,连一丝血迹也没有。”
说着,蓦听西岭的丛林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似巨石落水般“噗通”一声。
柯戎不待萧无垢吩咐已飞身奔去。
萧无垢待要抬脚,忽想起这山林诡异,不能留这小书僮一个人在林中,于是将他轻轻抱在怀里,往声音的来源疾飞而去。
危崖峭壁的一株古树上挂着一名红衣女子,摇摇欲坠。峭壁下是一方深碧寒潭,映着空中一轮明月,泛出粼粼幽光。
萧无垢忙示意柯戎救人。
柯戎顺着峭壁的青藤飞身而下,左手拔剑插入石壁支撑身体,右手抽出腰间袍带卷住即将断裂的枝桠,对那女子道:“姑娘,你将带子系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女子依言系住腰身,柯戎双足点石,抽剑借力飞身跃上崖来。
那女子双足落地,仍是惊魂未定,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柯戎连叫两声:“姑娘,你没事吧?”
萧无垢见这女子容貌姣好,面上泪痕点点,眉目间颇有一股我见犹怜之态。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会坠入这悬崖之下?”
女子抬起泪光涟涟的眼波,道:“我叫彩衣,是山下的药农,傍晚我采药下山时,看见林中有一对好大的绿色蝴蝶,就想扑来玩,一路跟踪它们到此,谁知那蝴蝶突然飞到崖下去,我一个不小心就跌了下去。”说着拜身叩谢。
柯戎忙上前扶起。
这时,沈熹微早已醒来,听闻蝴蝶二字,联想起早上哥哥所言之事,不由得心中一动。
“蝴蝶?”萧无垢微微沉吟,皱眉打量山势。只见四周丛林深茂,山势险峭,崖上怪石峥嵘,在夜色下看来好似一头头潜伏的怪兽,惊怖异常。
“姑娘是在哪里发现的蝴蝶,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女子点点头,带着他们穿林越石,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茂林环抱覆掩的幽密之地,只见满目奇花异草,璀艳绚烂,好似一个天然花圃,在月光夜色下散发出幽凉浓烈的清香。
在这一大片浓郁翠碧的花径枝叶之上,赫然蜷伏着无数只五颜六色的蝴蝶,澄碧冷蓝淡紫明黄,绯丽惑人,全部头端向下,尾部朝天,静止不动,每一只都有碗口般大小。
萧无垢等人顿时惊叹失语。
半晌,柯戎才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蝴蝶?”
沈熹微这些年跟随哥哥耳闻目睹,已知这些蝴蝶必有古怪,急得从喉咙里发出哼哼之声。
萧无垢低头见她蹙眉瞪眼,神情焦急,一双明眸似有许多话要说。他心中不忍,抬手解开她的穴道,放她下来。
沈熹微穴道被点大半天,腿脚麻木,刚一落地,险些站立不稳。萧无垢忙伸手扶住,她狠狠看他一眼,似乎在说“等一会再和你算帐。”
这时,那女子猛见许多美丽蝴蝶,忍不住惊叹一声,俯身去抓脚边花枝上的一只紫色彩蝶。
沈熹微忙喝道:“不要乱动!”
那女子吃了一惊,忙缩回手,指尖却已沾了一抹珠白色蝶粉。紫蝶受惊飞起,紧跟着整个花圃的蝴蝶腾空飞起。
柯戎握紧佩剑,将那女子拉后两步。萧无垢亦握着沈熹微的手,也将她护在身后。
无数只蝴蝶形成一股浩大的声势直上云霄,犹如蜂蝇临空飞舞,却被茂林的丛林所阻,振翅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轰鸣。
群蝶翅膀的颜色忽红忽绿,艳色交替,变幻不定。
萧无垢凝眸细看片刻,才发现,这群蝴蝶的翅膀竟是透明的,只有恰好对着月光飞旋时两对翅膀便显出色彩,幻艳迷离;翅身斑点的形状或圆或扁,大小也各不相同,却不多不少只有六个。
他从不曾见过如此怪异的蝴蝶,不由得好生惊讶,忽听沈熹微轻轻“咦”了一声,奇道:“怎么?你认得这蝴蝶?”
沈熹微恍惚记得在雪域听密宗的法师提到过这种蝴蝶,舞姿妙曼,能引发妖气魔力。但她此刻怒气未消,闻言从鼻子哼出一声:“认得也不告诉你。”
这时,忽听远处深林里渐起一阵异音,初似夜风吹动三两片落叶的莎莎声,既而像秋风穿林,狂卷满地枯叶般的嗤嗤作响。
萧无垢神色一变,喝道:“小心,有蛇。”
顷刻间,听得四周蛇声吱吱,一股浓恶的腥臭迎面扑来。
沈熹微骇得一大跳,忙抬头看向树顶。这一看,顿时惊呼出声。原来,周围的树干之上也盘踞了无数条青红长蛇。
柯戎身后的那名女子已吓得昏厥过去,一头扑在他的背上。柯戎回身将她抱住,右手唰地抽出宝剑。
沈熹微心中惧怕,这时也顾不得许多,纵身往萧无垢身上一跳,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脖子。
萧无垢伸手揽住她的腰身,面上肃穆冷萧,心里却暗笑不已,想不到这个天地不怕的小家伙居然怕蛇。
这时,蛇群蜂拥而出,万头攒动,昂首吐杏,嘶声不绝,腥臭味越发浓烈。
沈熹微胃里翻江倒海,一时忍耐不住,“哇”的一口吐在萧无垢的背上。萧无垢顿时哭笑不得。
柯戎待要冲杀出去,萧无垢猛地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急道:“慢!”
柯戎一愣,却见蛇群奔行窜跃至跟前,纷纷绕开他们,往西南方向游去。不多时,群蛇过尽。二人屏息静气,兀自觉得腿边凉飕飕的恍若风吹。
柯戎长长呼出一口气,额上已见汗珠。
萧无垢觉得此事颇有古怪,当下对柯戎道:“你先带这位姑娘回去,在山下等我。我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柯戎道:“将军——”
萧无垢沉眉喝道:“快去!”
柯戎不敢违命,只得抱着那女子折身下山。
萧无垢握着沈熹微的手,跟踪蛇群奔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便是一条深壑山谷,两旁的松树耸立,枝叶茂盛。惨白的月光下树影婆娑,青草碧绿。
草地上站着一个黑衣少年,身姿清挺如玉树临风,手握一根黝黑的奇形铁杖,面孔藏在枝叶的阴影里,唯有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里射出点点精光。
此时,蛇群已将这少年团团围住,昂头嘶嘶有声,腥臭熏天。
少年昂首挺胸立于蛇群之中,静默不语。
沈熹微一见这少年,脱口道:“咦?是他!”
萧无垢觉得这少年的身形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