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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饭菜丰盛些,一盘白斩鸡、一盘红烧鱼、一盘炒青菜、一碗鸡血酱汤。吴氏挟了块鸡肉给丈夫,又挟给两个子女,才挟了筷青菜自己吃起来。
吃罢中饭,吕顺带着登哥去外书房,继续温书。他自身已不指望,继而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长子身上。
饭后是吴氏教导碧玉厨艺女红的时候,她细细的指导女儿的针线,碧玉也很聪慧,说过一遍就能领悟。遇到不懂的地方稍稍点拨一下,就明白了。
碧玉拿着绣了半天的手帕,问道,“娘,您瞧瞧这朵梅花,有些不对。”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这针线怪怪的,就是不懂问题出在哪里。
吴氏接过看了看,指着一片花瓣道,“这里漏了几针,所以才看上去颜色不均。”顺手帮她补齐,再一看就齐整了。
碧玉困惑的睁大眼睛,“为什么我就看不出来呢?”
她研究了好久都没看出来,娘一看就查出问题的所在了。
吴氏安慰道,“学的时间长了,自然能看出来。不要急慢慢来,熟能生巧。”
碧玉学这针线也没多久,刚刚学会些许针法。
听了这话,她点头道,“女儿明白了。”
李四妈端了托盘进来,“姑娘,姐儿先喝点茶吃些点心再学吧。”
吴氏接过茶水,抿了口道,“申哥睡着了?”
小儿子每天午后都要睡上一小会,但不能让他多睡,免得又像昨晚那样折腾了半夜。
李四妈回道,“是,申哥儿睡着了,小青正守在旁边。到时辰就会把申哥儿唤醒的”
吴氏满意的点点头,“茶点送到外书房了吗?”
“送过了,姑爷和登哥儿都吃了。”
李四妈是吴氏的陪房,说话之间自然没有那么多拘束。她和丈夫李有财当年随着吴氏陪嫁到吕家,生了一女小青。这些年下来帮着吴氏打理家务,甚得吕家上下的欢心。
碧玉拈了块赤豆糕,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吃毕笑道,“这个糕味道很好,我要学。”
吴氏指指刘四妈道,“这是你四妈妈的拿手点心,你可以向她请教。”
吕家的三个孩子都是由刘四妈帮着带大的,对她的感情很是深厚,都招呼她四妈妈。
碧玉仰起小脸道,“四妈妈,你做的点心特别好吃,可要教教碧玉啊。”
刘四妈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道,“只要姐儿想学,四妈妈一定全教给你。”
她有一手做点心的绝活,当年在吴家学的。吕家上上下下都爱吃她做的点心。
不过吴氏做的饭菜可胜过她好几筹的,所以家中三餐都是由吴氏掌勺。
说了些闲话,吃完点心。碧玉从针线箩里取出还没完成的手帕,细细绣起来。半响,她有些累了停下手,朝吴氏看去。
吴氏手里拿着一块天青色的缎子专心致志的缝制着。
碧玉凑过去看了看道,“这是给爹爹做的衣裳吗?”这颜色和款式比较适合吕顺穿。
吴氏道,“嗯,等这件做完了,再给登儿做一件。每天在学堂里也要穿的整整齐齐,不能让人笑话了。”家中众人的衣裳都是她亲手制的。
李四妈在旁边的小杌坐着,闻言道,“做完这几件,姑娘也给自己添几身新衣裳,过年时见客也好体面点……”
吴氏瞧了瞧身上的衣服,笑道,“我的衣裳多着呢,不用再添。”她身上穿的是套半新不旧的衣裳,头上简单的盘起发,没有任何饰物很朴素。
她一年也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做身新衣服,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
吴氏的嫁妆里有一家布店,根本不会穿不起新衣服。可她就是不肯为自己多做件新衣。而家中其他人则会时不时的扯上一段料子做一件。
碧玉的衣裳不用她打点,每年生辰时吴家都会送四季十六套衣裳过来的,够她穿了。也唯有这个时候吕顺才不会拒绝吴家送给碧玉的礼物。
李四妈劝道,“姑娘何必这样,以前在闺阁中时衣裳都不穿第二遍。现在又不是穿不起,何苦……”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嫁了相公,就要过这种生活。庄上人家哪有天天穿新衣的道理。”吴氏手停了下来,顿了顿道,“再说登儿今年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要童试,考秀才,考举人。那可需要一大笔银子,还有将来他们兄妹三人的婚事,都需要用钱,我们家里这点钱够什么用。”
吕登天资聪慧,读书极好。吕顺夫妻对他抱以厚望,希望家中能出一个举人老爷来。但路费学费开销打点人情都要花钱的,吕顺对银钱之事不关心,但吴氏却不得不及早打算。决不能为了短银子而误了孩子的前程。
还有吕登和吕申将来要娶妻,聘礼钱也需要一大笔钱。女儿碧玉倒还好些,吴老爷子在她出生时送的那块地正好做她的嫁妆。吴氏千打算万盘算,钱就是不够用啊。只能精打细算,能节省点就省点。
听这么一说,李四妈不吭声了。
碧玉听了不由笑道,“娘,钱不够的话可以把我的那块地卖了,给哥哥考试用。”
吴老爷子送的那块地吕家上下都知道,吕顺本来不肯接受,但老爷子说是给外孙女的嫁妆,又不是给吕家的。他无法只好收了下来,但交待谁也不许动。
吴氏心里极是安慰,这孩子从小就贴心懂事。“傻孩子,再怎么穷也不能卖你的地。再说我们家也没穷到这种地步,你哥哥的年纪离考试还早了点。”
碧玉眼睛一亮,展颜笑道,“哥哥十四岁就可以去考试了,到时一定可以考上的。”
吴氏不由露出微笑,“你就这么肯定你哥哥能考上?”
碧玉神气的一仰头,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了,我哥哥多聪明啊,谁也比不上。”
吴氏摇摇头道,“傻女儿,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世人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有多少人知道读书到中举这条路有多艰难?科举分成乡试、会试、殿试三级。先要通过童试取得生员资格(也就是秀才)才能参加每三年一次的乡试,通过乡试的才是举人。举人才有资格参加礼部举办的会试,通过会试的人叫贡士,至此才算是功成名就,入仕为官。这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人被埋没掉。
君不见有多少仕子苦读一辈子,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之时依旧不能黄榜标名。就是吕顺满腹才华,依旧屡次不中,只能埋没乡间做个学堂教书先生。
吴家舅爷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吕顺的声音传来,“娘子,快来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吕顺已领着一个男人进来。
吴氏忙起来迎上去问好,“大哥,你怎么来了?家里有事吗?”
吴家富是吴家的长子,掌管着吴家镇上的生意,平常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上亲戚家窜门子。
吴家富高高胖胖,常年脸上挂着微笑,十足的富态,此时一脚跨进来笑道,“妹妹,玉姐儿呢?”
“大舅舅好。”碧玉从吴氏身后冒出来,甜甜的冲吴家富唤道。
吴家富笑容满面,一把抱起碧玉,“我们家玉姐儿又长高了些,想不想舅舅?”
“想的。”碧玉娇俏可爱的扳着手指头道,“碧玉想外祖父,想大舅舅,想大舅妈,想忠表哥……”
吴家富欣慰的直点头,“好孩子,难为你这么想着。过几天来舅舅家住几天,好好耍耍。”
碧玉转过头看父母,吴氏上前笑道,“大哥,快放下她。她虽然瘦小,但分量还是有点的,可不要累着了您。”
吴家富摇头笑道,“不累不累,玉姐儿这么轻,怎么会累着我。我好久没见她,得好好亲香亲香。”
吴氏轻笑道,“大哥,别宠坏了她,小孩子家家的太过娇惯不好。”
吴家富眉毛一翘道,“这又什么不好,你从小也是娇惯大的,现在还不是相夫教子下厨做菜酝酒做衣裳样样能拿的出手,好的很啊。”
吴氏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大哥……”
他们实在是很头痛,碧玉这孩子从小被吴家人捧在手掌心宠爱呵护惯的,真担心被宠坏了。
吕顺忙招呼道,“大哥,你先坐下歇歇,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喝杯新沏的洞庭茶。”
吴家富坐下,把碧玉抱在他膝盖上,笑道,“茶不茶的倒无所谓,不过妹妹酿的桃花酒我可要喝上几杯。”
吴氏听了这话,忙站起来道,“大哥您等着,我去做几道您喜欢的菜,再开坛新酿的桃花酒,管您喝个够。”
每年的三月都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而吴氏都要酝上十几坛桃花酒,自家倒不吃,专门拿来走礼用。她自酝的酒风味独特,就是镇上最有名酒铺的酒都比不上。左邻右舍的都爱的不行,纷纷上门求方子回去自己酝,可不知为何,就是酝不出那股子味道。
吴家富道,“先不急,坐下,把正事说了要紧。“
吴氏坐回位子,好奇的问道,“大哥,什么事?”
吴家富从怀里取出一张大红岾子,递给吕顺,“这是请柬,一定要提前几日到。趁此机会在我们府上多住几天。”
吕顺接过一看,吴家三子仁哥的婚事,忙笑道,“恭喜大哥,贺喜大哥。”
吴家富乐呵呵道,“同喜同喜。”
吴氏问道,“大哥,仁哥要娶亲了?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吴家富笑道,“是镇上金家的姑娘。”
金家在镇上也算是殷实人家,开了家当铺,一家酒楼。
吴氏迟疑了一下道,“是金家的女儿,排行第几?”
吴家富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排行第三的那位。”
吴氏不由松了口气,“那还好,也不算辱没了我们家仁哥。过年时大嫂还在张罗这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喜事了。”
金家有二子三女,排行第三的是唯一的嫡女。
吴家富解释道,“正好金家和我们吴家在县里合开一家当铺,你嫂子见他们家的三姑娘不错,就看上娶来做儿媳妇。”
吴氏笑道,“原来是这样,嫂子满意就行了。”
吴家的长媳钱氏性格风风火火的,直爽脾气,有话就会噼里啪啦的说出来。
吴家富深知妻子的脾气,点头道,“你嫂子的性子有些燥,娶个柔顺的媳妇正好。”
一直乖乖坐在他怀里听大人说话的碧玉插嘴道,“大舅妈的性子很好。”
钱氏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会送一份过来,虽然多数都会吕顺退回去,但吕碧玉知道大舅妈疼她。
“哟,你大舅妈没白疼你,还知道给她说好话。”吴家富眉开眼笑道,“不错,回去说给她听,她肯定高兴坏了。”
碧玉睁大眼睛,认真的道,“大舅妈心地本来就很好,碧玉是实话实说。”
见她认真说话的小模样实在可爱,吴家富摸摸她的头,乐的合不扰嘴,“好好好,实话实说,哈哈哈,妹夫妹妹,玉姐儿越来越会说话了,你们教的不错。”
吕顺阻止道,“大哥,别再夸她了,她年纪小容易当真。”
吴家富终于收住笑,眉间还余着一丝笑意,“你们呀太谨慎了。对了,这次可要多住几天。”
吕顺为难的皱起眉道,“大哥,你也知道,我这学堂离不了人的。”
吴家富对这个妹夫一向尊重,闻言道,“这……这也是,那就算了,那妹妹呢?”
吴氏抿着嘴担心的看了眼丈夫,道,“我倒是想多住几天,多陪陪爹爹,可我走了,让顺哥怎么办?”
吕顺生活起居都是由吴氏一手帮办的,离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上次她去娘看望生病的老父亲,见天色晚了就住了一晚。结果回去时吕顺没吃好睡好,衣服也拉里邋遢的。让她心疼坏了,自此就不在娘家过夜。
吴家富见他们夫妻感情好,心情极是高兴,脸上却摆出不耐烦的样子道,“行了行了,那让孩子们住几天吧。”
吴氏低头想了想道,“登哥的学业不能耽搁了,申哥又小,离不了我。不如让碧玉住几日吧。”
这折中的办法既解决了她的难题,又给了兄长的面子,两全其美。
吴家富无可奈何,板着脸不吭声,可妹妹说的都是正理。不过有宝贝外甥女住几天,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碧玉拉着他的衣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委屈的盯着他,“大舅舅,您不欢迎碧玉住吗?”
吴家富慌了手脚,忙抱着她哄道,“谁说的,我们家碧玉最讨人喜欢的,你外祖父一直念唠着你,你大舅妈也想着你,巴不得你天天住着不走呢。”
碧玉一下子笑开了,灿若春花,“那碧玉多住几日,到时大舅舅再送我回来。”
吴家富直点头道,“好好好。都听我们家碧玉的。”
小申哥已经睡醒,刘四妈抱着他出来见过大舅舅,吴氏接过抱着逗弄,引的他不住咯咯笑。
说笑了一阵,见天色渐晚。吴氏把怀中的孩子交给刘四妈,亲自下厨房洗手做菜。半个多时辰,就麻利的整出了一桌的饭菜,摆好碗筷,再开了坛新酒。酒气扑鼻而来,引的人垂涎欲滴。
吕顺父子陪着吴家富上桌吃饭,吴氏母女三人正准备去厨房吃。
吴家富笑道,“又不是外人,妹妹你们母女也上来一起吃。”
吴氏为难的皱着眉道,“大哥……”
以前也是一起吃的,但想着孩子们渐渐大了,也要开始做做规矩。
吕顺见舅爷极为坚持,只好道,“上来吧,舅爷不是外人。”
吴氏带着碧玉坐在吕顺下首,一家子围坐着吃饭。
吴家富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