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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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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浚想想也是,只得重重地呼了口气,不吭声了。
“至于为天子侍酒,我是为了防止大哥出事。也许天子会像当年的孝庄帝一样,在坐垫下暗藏一把利刃……”
赵浚恍然了,不过语气上仍然是满不在乎的:“他敢动手,殿外这么多人,非得把他砍成肉酱。”
“谁知道天子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伤害大哥?”赵汶忽而感慨道:“我赵氏之人,岂能死于元氏之手,令天下人耻笑。就算要死,也要……”后半句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也要什么?”赵浚诧异道。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我酒醉,胡言乱语了,不要当回事。”
赵浚虽然有点疑惑,却没有追问,闭口不言了。
177
177、英雄豪气 。。。
事情过去了三天,当案子审得差不多时,赵源终于失去了耐心,令人将皇帝软禁在了含章堂,使他再也无法接见大臣,更无法书信往来,再蓄谋“造反”。
至于具体案情,也大致明朗了。原来赵演之前所截获的那封敕令,所写的“卿欲何日开讲”其实是句暗语,是在催促荀济和其他参与这个密谋的人赶快动手。而皇帝自己也没闲着,他召了一批工匠,在后花园里借着修建土山为名义,暗中挖掘地道,一路通往位于北城的齐王府。结果阴差阳错,被守门军士觉察,这才功亏一篑。
根据抓获人等的招供,参与密谋的还有祠部郎中元瑾、长秋卿刘思逸、华山王元大器、淮南王元宣洪、济北王元徽等人。调查清楚之后,赵源懒得在这个案子上再多拖延磨蹭,按照对谋反大逆罪的律法,这些人被装入囚车送到集市上,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全部用大锅烹死。
倒是作为主谋的荀济,有点令赵源犯难了。
荀济是当世有名的贤才,曾经在南梁时候因为劝阻萧衍修建佛寺而得罪了萧衍,不得不逃到东魏。当时赵源正在担任中书监,他很爱荀济的才华和贤德,想让荀济担任天子侍读。赵雍对他说:“我喜爱荀济,想保全他,才故意不任用他。荀济一旦入宫,必定会做人失败,招致祸事。“
赵源不听,坚决请求允许让荀济做侍读,赵雍才答应了。现在,荀济等人暗杀他的阴谋败露了,着实令他在失望之余也有些寒心。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试图给荀济一条生路,于是派侍中杨愔去狱中劝说。
杨愔对荀济的行为非常不解,疑惑着问:“你一个到了衰暮之年的老头子,大将军待你不薄,你又为何如此?”
荀济义正词严地反驳道:“我人虽老,而忠义壮气还在!”
杨愔对他既同情,又颇为他的忠义所打动,于是故意在赵源面前拐弯抹角地为他开脱:“荀济自己感伤年纪衰老,还没有建立功名,所以想挟持天子,诛杀权臣。”
赵源一贯爱贤好士,对文臣们向来优容,本就没打算杀掉荀济。眼下杨愔给了他个台阶下,他就亲自去了监狱,打算赦免荀济。
他先是令狱卒将荀济从牢房里请出来,接着向荀济恭恭敬敬地施礼,主动问道:“荀公为什么要谋反?”
荀济此时只要稍稍服软,必能保住性命。然而,在赵源颇为期待的目光下,他却端正神色,慷慨激昂道:“我奉天子诏书诛杀你,怎么会是谋反?”
赵源并没有生气,犹豫半晌,终于苦笑道:“公欲求一死以全名节,反陷我于不义。也罢,我就成全了吧。”说罢,做了个手势,转身出去了。
……
被一直以来颇为信赖的人背叛,这个滋味很不好受,更令他开始多疑,分外警惕了。他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突然回忆起了当年温子升帮助孝庄帝元子攸谋杀慕容盛的事情来了。偏偏在审案的过程中,也有一些蛛丝马迹指向了温子升,只不过没有确凿证据罢了。
思前想后,他终于还是选择了怀疑。结果,对元氏忠心耿耿的温子升被扔进大牢,不给饭吃。温子升饥饿难耐,把衣裳和被子都吃了,最后还是饿死在狱中。
温子升死后,尸体被扔在街头,家人也悉数没收为官奴。一时之间,举国震恐,无人敢为他收尸。偏偏有人一点也不害怕,为他收敛了尸体,好生安葬了,此人就是赵源一手提拔起来的“酷吏”宋游道。人人都为他担心,生怕赵源会迁怒于他。
这一天,王府里的书房内,宋游道、陈元康、崔暹等人正在和赵源一起处理公务时,赵源突然抬头瞥了宋游道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昨日人听说,你为温子升收葬,真有这回事吗?”
陈元康的脸色立即变了,倒好像比即将大祸临头的宋游道本人还要害怕似的,慌忙望向其他同僚,暗示大家一起求情。
果然,宋游道坦然回答:“确有此事”之后,几个人连忙起身下床,跪地叩头,齐齐为他求情,希望赵源能够饶过他。
面对宋游道不卑不亢的回答,赵源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笑了。很欣慰,很赞赏,可笑容里却隐隐有一丝苦涩和无奈。
他起身将宋游道从地上扶起,说道:“卿无罪,请起吧。”
众人看看他确实没有惩治宋游道的意思,这才纷纷松了口气,跟着站起来了。
赵源的脸上带着豁达爽朗的微笑,说道:“近来我和朝中诸贵谈论吏事,将你归于朋党一类,正要怀疑你。直到今日,我方知你真是重故旧,尚节义之人。天下为你担忧害怕的人,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啊。”
众人听了这话,不免各自愧疚,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游道颇为感慨,于是对他深施一礼,说道:“明公之光明磊落,不惧人言,下官愧不能及。”
事情商议部署得差不多了,众人起身退去,唯独赵演主动留了下来。
看看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赵演这才主动问道:“大哥,大军在涡阳与侯景交战不利,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早在一个月前,慕容绍宗率部在寒山将梁军打得惨败,连梁军统帅萧渊明都被俘虏了,送来了邺城。然而他转道向西,与侯景接战之后,反而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侯景精明狡诈,更精于战术,和慕容绍宗对阵之时,安排士兵短甲步行,入阵之后手持短刀对准东魏骑兵的马腿狂砍。结果东魏军大败,慕容绍宗和他的副帅刘丰生只得逃到谯城。斛律光年少气盛,跑去出战侯景,连马都被侯景部将射死了,只好狼狈逃回;到后来,段韶带人悄悄潜入侯景军队的上风口处就着冬天的枯草放火。没想到侯景令军士们骑马入水,再出来时早已把枯草弄湿,大火蔓延到这里就陆续熄灭了。
一个月内,东魏出动十万军队,四名大将机关算尽、绞尽脑汁,也没能拿下侯景,自己反而略有折损。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双方陷入僵局,只得驻军相持起来。
赵源一脸轻松地回答道:“这件事用不着急,叫他们慢慢耗着就是,反正我有都是钱粮,侯景却迟早要捉襟见肘了。”
赵演疑惑道:“侯景背后有南梁支持,梁军虽败,国力未有大损,军饷物资不至于断绝的。连慕容绍宗都拿侯景没办法,能去的大将都去了,到现在都不见起色,大哥怎能如此泰然?”
“现在已然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了,我就更不需要犯愁了。”赵源笑道,接着反问:“你说说,从侯景反叛之日起,灾祸的程度从最重到最轻,依次是什么?”
他想了想,扳着手指,慢慢回答道:“一,国破家亡;二,侯景自立成功,我国失其地并失其众,从此衰落;三,侯景覆灭,而河南之地为梁或僭魏所有,我国只能退守黄河以北;四,我国保有河南之地,侯景依附南梁,成为我国劲敌。”
等了好一会儿,赵演再说不出别的了,赵源这才问道:“为什么不说第五种可能?”
赵演心中也有过这样的幻想,但是实在不切实际,因此他不敢奢望,不敢说出口,只能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的哥哥。
“五,击溃侯景,保有河南。收复所有失地,挫败僭魏南梁,稳固基业。”
赵源说着这些话时,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耀着瑰丽的光芒。声音虽不高,却恍如立马碣石,倚天拔剑,睥睨天下。
在赵演的固有印象中,这位哥哥或骄傲张扬,或温文尔雅,然而这一次,赵演却在哥哥身上看到了前所未见的英雄气魄,甚至是,豪气干云。这令他在意外之余,也隐隐折服了。也许,他以前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
一时之间,他禁不住开始愣神。好似一幅壮丽无垠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上面绘尽塞北西风烈马,绘尽江南春雨杏花,令他沉醉在征服和千秋基业的宏图壮志之中,无法自拔。
赵源下了地,漫步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立即,干冷的北风挟卷着雪花呼啸而来,室内的温暖被驱散了大半。
“父王薨后,宗室、勋贵不安于内;侯景,梁魏侵犯于外。内忧外患,四面受敌,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稍有不慎,瞬间就有瓦解之忧。以上五种可能,无论如何,我都要争取第五种。只有争取最佳局面,才能实现父王遗志,使我赵氏基业由霸府而成王朝。退则可保社稷,进而可取天下。当今乱世,若只知坐守,不思进取,迟早要国灭家亡。我逼使天子与宗室合谋作乱,然后迅速镇压,令他们不能与侯景里应外合,算是除去一大内忧。接下来,就可以腾出手对付外患了。”
说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感受着雪花落在脸颊上迅速消融的凉意,继续道:“我已有通盘打算,可令侯景、僭魏、南梁三方自乱阵脚,将他们各个击破。”
178
178、卑微的期待 。。。
武定六年春,三月底,又到了一个暖风和煦,杨花飘飞的时节。
牧云坐在屋檐下的胡床上,笑吟吟地看着孝瓘带着他那一岁多的异母妹妹玩耍。惠风长得很像她的母亲段氏,皮肤白白嫩嫩的,让人瞧了就忍不住想捏一把。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而纯真,眸子乌黑乌黑的,只有这一点像赵汶。
“来,虎儿,你看哥哥手里的是什么。”孝瓘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个红艳艳的锦绣香囊,朝他妹妹晃了晃,引诱道。
小惠风张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蹒跚了几步,一头扑进孝瓘的怀里,同时伸出小手去抓那只很漂亮的香囊。
孝瓘当然没那么轻易给她,仗着自己的个子比她高出了许多,即使是蹲着将香囊高高举起,她努力地垫着脚尖也还是够不着。情急之下,她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要,要……”
“要就来拿啊,看你能不能够着。”他故意将香囊往下略略放了放,让她感觉很有希望抓到。果然,她锲而不舍地攀扶着他的膝头,努力伸手去拿,却仍然只差了一点点。她不肯放弃,索性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上他的膝盖。这一次,眼看着就能摸到了。
没想到他突然将香囊藏到了身后,继续笑嘻嘻地逗着她,“来来,换到这里了,你再来啊。”
惠风从他的膝头爬下,又转到他背后。手指刚刚碰到香囊,他却再一次地高高举起,“哈哈哈,上当了吧,再来呀!”
她显然被惹恼了,恨恨地盯着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哥哥,眼睛里渐渐浮上一层明亮的水雾。很快,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红润润的小嘴一撇,马上就要气哭了。
“叫哥哥,叫声哥哥,我就给你。”孝瓘一手举着香囊,一手拉着她的小手,继续逗弄道。
看着这个调皮顽劣的儿子,牧云禁不住想起了当年的赵源——那一年她只有十一岁,轻轻易易地中了他的圈套,被他引诱着唤了“源哥哥”;更离谱的是,这位“源哥哥”还趁她不留神的时候险些亲到她。她记得很清楚,当时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邪恶而又痞气的光芒。小小年纪,就不怀好意了。
这十多年过去,他和她早已彼此为人父母,可他望着她的眼神,却始终未曾改变过。虽然年岁一把了,有时候却仍旧单纯率真,好像个大男孩一样。让她虽然又气又恼,却始终恨不起来。只要一见到他,心中就算铁石一般坚固,也要被这灼灼的目光熔化了。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全然走了神。直到小惠风的哭声,才把她从回忆中唤醒。原来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被孝瓘给捉弄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慌得孝瓘连忙伸手去擦,可这样一来,她却哭得更凶了。
“快把东西给虎儿吧,你都怎么大了,怎么能欺负妹妹呢?”牧云一弯腰,将惠风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膝头哄慰着,“噢噢噢,虎儿乖,虎儿是最听话的孩子。别哭别哭,这就给你玩儿。”
小惠风仍旧嘤嘤啼哭着,一张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孝瓘赶紧把香囊塞到她手里。谁知道她倒是来了脾气,连香囊也不要了,狠狠一把甩到地上,继续大哭。
牧云将香囊捡回,吹了吹上面粘上的浮土,然后给她系在衣襟上,继续拍抚着她的后背,“你看看,这东西多好看啊,保证别家的女郎都没有。你戴上了它,就更漂亮了。”
她的哭声稍稍弱了下去,虽然继续抽泣着,可是眼睛却从手指缝中悄悄地向外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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