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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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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他每逢看到精彩处,或者完成有难度的招式时,总会抚掌喝彩,高声称赞。
孝瓘得到了如此热情的鼓励,欣喜之余,也就更加乐于表现了。一套剑法舞到最激烈处,颇有几分眼花缭乱的效果。最后又干净利落地收势站定,从头到尾一气呵成,丝毫不见慌乱和失误。
牧云和赵源,赵汶一齐拍手叫好,连连赞扬。
赵源的手头上并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用来奖赏。他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摸,很快解下腰间革带下的佩绶,递向孝瓘,“来,给你个小奖励。希望你的武艺越来越精进,将来远远胜过我和你兄兄,把我们两个都打趴下!”
牧云一眼瞧见那条绶带,顿时一愕。因为赵源刚刚下朝归来,还没有把朝服更换下来。腰间绶带上穿着的是只有王公贵族在上朝和出席重大场合时才能用的山玄玉。更要紧的是,这是只有凌驾于三公之上,位极人臣的相国才能佩戴的绿綟绶。历来能配这种绶带的多半是可以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权臣,可以说在当朝是独一无二的。
“万万使不得,这可不是随便拿来赏人的,你赶紧收回去把。”她在孝瓘伸手来接之前,赶忙挡了回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赵汶的目光在绶带上停顿了少许,其间闪烁出了一种奇异而复杂的光芒,又转瞬即逝。
“是啊,大哥喜欢孝瓘,赏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可这绿綟绶非同小可,若是沦为了孩童的把玩之物,给人瞧了去,只怕朝廷的威信……”
孝瓘很是见机,于是收回手去,摇摇头,一脸烂漫笑容:“这东西既不好玩又不好看,侄儿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
“大伯给侄儿的礼物和奖赏已经不少了,侄儿什么也不缺。只要大伯能多抽空来陪侄儿玩耍,侄儿就满足了。”
“嗯,好,大伯答应你。”赵源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孝瓘,同时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慈爱之情溢于言表。接着,又将他抱上膝头,一连亲了好几口,格外欢喜。
忽而,他抬眼看着旁边的赵汶,说道:“孝瓘既聪明又懂事,比你小时候强多了。你小时候呀,脾气大,性子执拗,人也不见得聪明,真是没少叫家家操心。还有,比这套简单不少的剑法,我教了你十多次,你都学不会,气得我都懒得教你了。”
“哥哥说的是。”
牧云见丈夫尴尬,加之她向来看不惯赵源这样嘲笑贬损赵汶,于是没好气地说道:“别光顾着笑话别人,谁知道是不是师傅自己的技艺太差,倒反过来说徒弟没学好。”
“怎么,你不信我的武艺比他强,要不要我们较量较量给你看?”说着这话时,他的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牧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打不过赵汶了。一来是武艺荒废多时,二来是身体缘故,甚至是视力。要真是格斗起来,就凭他那糟糕的眼神,不被赵汶捅上几个透明窟窿才怪。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对兄弟和和睦睦,也许不久之后,就真的要展开一场生死角逐了。赵源居然对她说要和弟弟来一场光明磊落的对决,难道他真的打算这样做?
尽管心里忐忑,不过在赵汶面前,她不敢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来。于是她装出一脸不屑,“你们又不是武将,非在这上头较劲儿干吗,你还是歇着吧。”
赵源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手上摸着孝瓘的脸,眼睛却是看着赵汶的,“瓘儿聪敏好学,又比寻常孩子懂事见机,说不定是块上马安邦,下马治国的好料子。咱们赵氏的家业,将来只有交到这样有出息的人手里,才能安定长久,你说呢?”
193
193、出征 。。。
赵汶仍旧是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古井般深沉无波,却并没有回答。
场面格外尴尬,直到牧云在他背后悄悄地捏了一把,他这才点点头,“嗯,确实如此。”
“瓘儿今年九岁了,再过个三四年,就可以成亲分府了。甚至还可以跟着阿演去朝堂衙署历练。阿演来京的那一年,也不过十三岁而已。咱们赵家的男人,多半聪明早慧,再加以培养的话,将来多半可以担当大事,倒是不用我如何操心。”
赵汶一面听着,一面点头称是,却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牧云感觉赵源今天似乎有颇为重要的话要说,看似在闲聊,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另有深意的。越是如此,她就越是紧张,生怕这两兄弟之间那层薄薄的窗纸,会在接下来被毫不留情地戳破,尤其是当着还不懂事的孩子的面。本来她和赵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就令孩子很是介怀,若是再让他看到伯父和父亲之间的激烈争执,甚至是动起拳脚,这对他幼小心灵的刺激一定是巨大的。
因此,她悄悄递了个眼色给赵源。谁知道赵源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对她毫不理会。无奈之下,她只得起身将孝瓘从他膝头抱了下来,“行了,别再玩了,时辰不早了,你还要去学习骑射呢。”
“不嘛,大伯好不容易来一次,连半个时辰都不到,让儿子再和大伯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行不行?”孝瓘抱着赵源的双腿,颇为依赖。一双明亮纯真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开始撒娇:“大伯,您说是不是啊?家家每天都督促我读书,从早上读到晚上,累也累死了。我可不要饱读诗书当博士,将来给权贵家的小孩教书。”
赵源的眼里隐隐出现的一点阴霾,被侄儿这童真可爱的话语一下子给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透过漫天云霞,普照大地的明媚阳光。
“那好,瓘儿不用走,继续留在这里玩。”赵源将侄儿重新放回膝上,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上朝奏事时所用的象牙笏板,给他摆弄着玩。
牧云坐在对面,看着这对名义上的伯侄,禁不住有些走神。
孝瓘的眸色小时候是湛蓝的,和她颇为相似。可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眸色似乎越来越深了,眼下看来,已经和赵源一样,如大海一般蔚蓝了。记得当年,赵源还是个少年时,就站在阳光下的大溪边,用这样一双波光盈动的桃花眼,怔怔地凝视着她,纯真,青涩,而又带着那么点沉迷。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眼神再也不复当年了,尽管柔情依旧,却掩饰不住间或的疲惫和抑郁。人可以说谎,可眼睛却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会从他身上嗅到不祥的气息,这让她心中的危机感愈发强烈。因为他总是太过自信,自信到甚至不肯听从她的劝说,她的提醒。他究竟有没有真正的准备呢?
赵汶要做什么,她看不出来,更找不到半点破绽。可她又明明知道,他迟早要对赵源不利的。就如那暗夜里,潜伏在密林之中等待狩猎的猛兽,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早已盯准了它的猎物。然而,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在他没有动手之前,他并没有什么罪过,难道为了赵源的安全,她就可以忍心害他性命?
百般纠结之下,牧云神情恍惚地望向旁边的赵汶。赵汶似乎正在发呆,然而她却发现,在和她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他的眼里也曾经闪过一点点罕见的温柔,就像划过阴沉夜幕的那一道流星,奇异而瑰丽。
然而,这种光芒很快消失了,他又恢复了习惯性的淡漠表情,对她说道:“明天大哥就要亲征颍川了,我也要随征,你待会儿去帮我收拾收拾行装,大约两三个月我就能回来了。”
“哦?你们两个都要去吗?”
“是的,大哥说此战干系重大,多一个人去,军心更稳定一分。”
她知道颍川那边的变故。慕容绍宗和刘丰生的死讯传到邺城之后,朝野震动,人人无不哀惋,这些日子来从赵氏兄弟们的言语神色之间,她就能隐约猜出眼下的人心惶惶。主帅和副帅一起意外阵亡,对前线已经苦战将近一年的大军可以说是灾难性的打击。而原本即将看到胜利曙光的战局,也随之充满了变数。眼下,朝中再也找不出一个威望能力更胜慕容绍宗的人了,只有赵源亲自出征,以国家实际统治者的身份统摄三军,才可以挽救败局,赢取最后的胜利。
因此,她继续问道:“那么你们这一次打算带多少援兵去?”
“颍川前线原本有十万,这一年来折损了三万,又陆续补充了四万人马。这一次大哥已经调集了共十一万步骑,水陆并进,待颍川合兵之后,总数在二十二万,此战志在必得。”
牧云“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了。因为她隐约明白赵源的打算了。
既然这一次他索性起倾国之兵西征,京城中自然没有人能调集可以与之匹敌的军队与他抗衡了。以往赵汶一向留守京城,从不随军出征。这一次赵源把他带上,大概也有激励士气的目的,以显示赵氏兄弟在军国大事上义不容辞的决心。然而另一个深层原因,却应该是将他留在身边亲自监督着,以免他在京城图谋不轨。
因此,牧云略略放心了,于是点头答应:“那好,我这就回去替你准备。等到颍川时,正好赶上盛夏酷暑,那边又早已成了一片泽国,你们都要小心些,既不要中了热毒,又不可染了病疫。”
这一次,赵源倒是赶在赵汶回答之前,笑道:“你不用怕,若三军主帅都不安全,那还了得?当年曹操兵败赤壁,苻坚兵败淝水,还不是安然无恙地逃回,也没见哪个丢了性命的。”
赵汶的脸色变了,提醒道:“大哥,出征之前切忌言败。”
“呵呵,我说着玩的,这一次,咱们赢定了。”他抱着孝瓘,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国虽国富兵强,然而这十来年里历次西征,胜少败多,难免令人志气沮丧。我继任以来,还未曾胜过伪魏。王思政是黑獭手下首屈一指的大将,这一次我若能将他彻底击败,必能扭转局面,令黑獭不敢东犯。将来西征,就容易多了。”
孝瓘对这些军事话题颇感兴趣,他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嗯,我相信大伯一定会打一个大大的胜仗的。只可惜你们不让我去,否则我还可以开开眼界,看你们如何上阵杀敌!”
赵源的心情非常好,他颇为宠溺地望着小侄儿,戏谑道:“我把那位王大将军捉来京城,教你用兵之策,如何?”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啦!侄儿也想像你们一样,驰骋沙场,为国建功。”
“放心,要不了多少年就可以了。也许统一天下的目标,就将在你的手里实现了。”
日近黄昏时,孝瓘玩累了,依偎在他的坏里,枕着他的臂弯,甜甜地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底遮住一点淡淡的阴影,五官更是精致可爱,有如粉雕玉琢一般,让人瞧了就忍不住想要亲吻。
她以前盼望着他快快长大,像他的亲生父亲一样聪明俊美,才华横溢。可是,她现在忽然又不想看他长大了。像现在这样多好,无忧无虑,虽简单却又拥有着最纯粹的快乐和幸福。被人保护着,不怕受到伤害。
赵源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孝瓘一眼,告辞道:“天色已晚,明日拂晓就要启程,我就不多逗留了。开拔前,天子和百官要前往东郊给我们践行,需五更时分起身,你须提醒着他,别睡过头误了时辰。”说着,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熟睡中的孩子交给了牧云。
赵汶起身正色道:“如此军国大事,我万万不敢耽误,还望大哥放心。”接着,对妻子吩咐道:“你代我送送大哥吧。”
很显然,他是在故意给两人单独说话的机会。牧云略一迟疑,还是答应了。
她抱着孩子,一路送他出了几道院门,直到接近府门时,两人的脚步越来越慢了。此时夕阳西下,灿烂辉煌的余晖洒落在脚下的地面,洁白的院墙,灰色的廊檐上。好像揉碎了的金粉,给周围的一切景物都镀上了一层分外美丽的辉华。
她和他一路默默无语,仿佛千言万语凝聚在心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说起。脚下的路途并不漫长,却隐隐有些举步维艰的感觉了。
终于,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好了,别送了,就到这里吧。”
牧云只是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夕阳落山,接下来的,就将是一个漫长漆黑的夜晚了。这样的夜晚,危险莫测,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然而夜幕终将降临,再长的道路也终将走到尽头的,即使再多逃避,再不情愿,人终究还是要面对最残酷的现实。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之前,她和他能成为胜者吗?
缕缕清风吹拂而来,掀动起他绯红色的衣袂,连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也微微迷离起来。肤白胜雪,丰姿绝代,整个人好似从天上而来,又将乘风归去一般。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恍恍惚惚地抓住了他迎风飘飞的衣袖,“阿源……”
一瞬间,视线竟然模糊起来。好像他只是当年在溪水中的那个倒影,纵是风情无限,却是她所无法真实拥有的。只会顺着东流之水一并逝去,永远不再西顾。
如今,他以齐王、相国之尊,入朝不趋,参拜不名,剑履上殿,若此役大胜,凯旋之时只怕要加九锡之礼,进而行尧舜之事了。只不过看着眼□着朝服的他,她的心中充满着不可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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