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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孙腾早就知道赵汶在给高隆之敬酒,只不过他素来瞧不起赵雍的儿子们,认为他们一介纨绔,如果不是托生为大丞相之子,谁拿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当个人物?故而他和高隆之越发聊得起劲儿,故意不理睬一贯好脾气的老实人赵汶。
眼下他也颇有几分醉意了,被赵源几句话骂得心头火气,于是态度倨傲地瞟了赵源一眼,“我和大王起兵的时候,你小子还穿着开裆裤到处跑呢,管我们叫‘阿叔’叫得热络。怎么,现在翅膀长硬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仍旧坐得稳当,连起身都懒得。
其余勋臣贵戚们听得恨不得连连点头附和,这番话着实说到他们心里面去了。尤其是司马子如、高岳等人,仗着功劳大,对他们父子有恩,和高隆之、孙腾一起染指朝政,横行无忌,权势熏天。在邺城,人们把他们称之为“四贵”,是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物,连赵雍本人都不好意思动他们。赵源公然触动他们的权威,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
牧云并不清楚这其中内情,只是讶异他们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她很想看看一贯行事嚣张的赵源被人当众揭短,损了颜面,将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因此她只坐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来人哪!”赵源显然喝高了,脸色愈发苍白,但眼神却格外冷厉。他对周围的侍卫们大喝道,“把这个忤逆犯上,不识好歹的东西拉起来!”
孙腾恼火了,“谁敢?!”
众人一起惴惴,虽然热闹好看,不过谁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难免忐忑不安了。
侍卫当然听官职更高者的话,虽然皇帝在上头,不过皇帝的话也不如大将军的话管用。他们并不犹豫,一齐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孙腾从床上拉起,拽拖到宴席中央的空地上。
奏乐声停止了,舞姬们也吓得纷纷失色,躲得远远的不敢出声。
“你个黄口小儿,敢动我,看大王知道了怎么收拾你!”孙腾即使被按了个动弹不得,嘴巴里仍然不忘继续贬损赵源。
赵源并不和他斗嘴,直接从身后一名侍卫的腰间抽出雪亮的佩刀来,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吓坏了,他和在场众人一样,以为赵源醉酒之后想要杀人,连忙起身阻止道:“孙太傅酒喝多了,胡言乱语,大将军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赵源假装没听见,走到近前俯□,伸手拨掉孙腾的帽子,一把揪住他的发髻,用刀柄狠狠地砸了几下,又在腹部踹了两脚。喝令侍卫将他叉出去,在大殿门外站立示众,未得吩咐不得释放。
“诺!”
众侍卫立即行动起来,将头破血流,吓得不敢再骂的孙腾拉了出去。
在场众人纷纷噤声,一齐失色了。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赵源当然不会轻易罢休,索性指着高隆之骂道:“你胆子倒是够肥,当初大王派你入朝为官,你在大殿之上饮酒闹事,差点丢官。居然不长记性,现在敢公然怠慢太原公,你当他没有靠山吗?你贪污受贿,在属地大肆修建寺庙佛塔,挥霍无数,这笔帐我记得清清楚楚,马上就跟你算!”
高隆之这次不敢倨傲了,连忙跪地请罪。
赵源的话虽然难听,不过句句属实,一年前,皇帝还不是现在这位。宫廷饮宴之时,他和当时的皇帝元修发生口角,君臣二人当庭争吵起来。元修为此忿忿,过后想要罢黜他。赵雍也觉得他未能协调好君臣关系,故而给他降至调走。这件糗事现在被赵源揭露出来,他的气焰立即矮了一截。
“先把他‘请’到刑部大牢里,我这几天就会合两部官员,好好给他清算清算。”赵源见好就收,没有动手打他,只令侍卫将他拉走。
牧云见他口齿伶俐,思维敏捷,根本就没醉,显然是借酒装疯,趁机惹事,故意引蛇出洞,他正好有了借口惩治这些人。
她能看出来这些玄机,在场众人当然也看出来了。因此大家都默不作声,没有一个傻乎乎地再充出头鸟。
赵源摇摇晃晃地,越发得意,在众权贵面前游逛着,先后以刀背敲打了几个人的肩膀,“你,你,还有你……别乐呵,轮到你了……”
被他点名的大臣分别是尚书令司马子如、大都督高岳、司空侯景、咸阳王元坦、尚书元羡、并州刺史可朱浑道元。这几位是当今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无人敢惹的大人物。眼见着被点名,他们无奈之下只得一一出席,在地当中跪下,看看他要怎样动作。
“你们几个,明天都到吏部去报道,带上换洗衣裳,自备干粮,准备坐牢。”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鉴于孙腾和高隆之不识时务被当庭折辱,他们只得选择了服从。纷纷叩头道:“微臣谨遵大将军之令。”
赵源还不算完,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遗漏,于是踱到一名五十多岁的大臣面前,笑道:“还有你,太保大人,你明天也不用闲着,和他们一样。”
此人不同寻常大臣,绝不好惹。他呼地站起,将杯中满满的酒浆朝赵源脸上一泼。颇有几分醉意的赵源反应迟钝了些,被淋了个正着,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了。
23
23、旧疾复发 。。。
老头子还不肯善罢甘休,一巴掌招呼上去,正好赵源抬头抹脸,这一下没打到脸上,手背上挨了一下,立即浮现出浅粉色的印记来。
牧云大吃一惊,这还了得,他这样一贯嚣张的人当着皇帝和大臣们的面挨了打,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惊人之举。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朝周围张望着,看看谁能出面劝阻赵源,以免他继续惹祸。
令众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一手捂脸,打了好几个喷嚏,等把手移开时,眼眶里已然蓄满泪水。
大家都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这样,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事态如何进一步发展。
“都愣着干什么,把这个老东西给我抓起来!”他胡乱抹了一把泪水,两眼泛红,对周围的侍卫们大声命令道。
这个敢于打他赵源的可不是一般人,此人是赵雍的姐夫尉景。赵雍父母早丧,成了孤儿。如果不是姐姐和姐夫将他收养,他早就饿死了。就冲着这一点,赵雍对他极为恭敬,简直是当生身父亲一样地敬奉着,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敢说,更别说像赵源这样气势汹汹地要抓尉景入狱了。
侍卫哪里敢动尉景这尊佛爷,个个愣怔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们都傻了吗,想死吗?想死的就不要动!”
县官不如现管,无可奈何之下,五六个侍卫齐齐动手,将尉景从席位间拉了出来,按倒在地。
尉景一贯骄横,从来没人敢惹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气?他拼命挣扎着,对着赵源破口大骂,“你个小王八羔子,你兄兄见到老子还要下跪磕头呢,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抓老子,老子出来就叫你好看!”
赵源怒不可遏,提刀上前,一脚踩住尉景的脸,“再骂,再骂,我看不用等你出来,现在就宰了你,你到阴曹地府里去要我好看吧!”一面说着,一面用刀刃在侯景的脸上和脖子上比划着。很快,几缕花白的头发给锋利的刀刃削了下来。
坐在上面的皇后实在看不过去了,劝说道:“大哥,你给姑丈留点体面吧,有什么话非得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呢?”
皇帝也大着胆子对其余大臣说道:“大将军喝高了,你们怎么没人扶他下去休息?”
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人敢劝?更别提去拉赵源了。
赵汶是个老实人,这种时候只有他傻乎乎地上去了,从背后拉住赵源的胳膊,低声劝道:“就算要和姑丈算账,也不用亲自动手,这么多人瞧着多不好。”
“没你的事,滚一边去!”他一把甩开弟弟。大概是用力过猛,赵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牧云连忙上前扶住丈夫,小声道:“先别管,他不会当真杀人的。”
果然,赵源将刀锋翻转,以刀背重重地敲击着尉景的脊背,“你这个老匹夫,文也不行武也不能,叫你打仗你百无一能,不叫你贪贿你倒是奋勇争先。你于国家有什么功劳,敢在这么多功臣宿将面前如此托大?弹劾你的奏章在吏部堆得小山一般,都能把你活埋了……你在冀州任职,大肆纳贿,压榨百姓,恨不得刮地三尺;你去打猎,以百姓为鸟兽,射死三百多人!国家明令通缉的犯人,你居然私自藏匿收养;上次在晋阳,大王好言好语劝你收敛,你不但不思悔改,还敢反讽大王,我看你真是,真是不知好歹,活得不耐烦了……咳咳,咳咳咳……”
骂到后来,他急促地喘息起来,咳嗽越发剧烈,只得停了手。
“糟糕,要出事了。”赵汶望着他,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牧云起初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还以为他骂得太起劲儿,被口水呛到了。到后来也觉得不对劲儿了,因为赵源的脸色渐渐发青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还捂住了胸口,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在场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连侍卫们也看呆了,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赵汶和牧云最先反应过来,一齐上前救助。赵源手里的刀子“咣啷”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他捂住脖子瘫软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牧云心中突地一下,知道他这是哮喘发作了,连忙大声喊道:“都愣着干嘛,快传太医,传太医!”
人群立即骚动起来,大殿里格外嘈杂,不少急于拍马屁,想要趁机表现的人喊得格外卖力,要么是“传太医”,要么就是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搀扶住他,惶急得好像天快塌下来了一般。
“大将军,大将军,您怎么了,怎么了?”
……
赵源吃力地伸出手来,朝尉景的方向指着,两眼通红。赵汶知道他这是怕尉景趁乱跑了,于是分开人群,大声吩咐道:“把太保大人押下去,暂时关到刑部大牢,明天大将军亲自去审!”
“诺!”
侍卫们总算等来了个承担责任的人,于是一齐应诺,动作敏捷地把尉景拉了出去。
赵源看着心腹之患消除了,这才放下手来。这次发作很急,他很快冷汗淋漓,嘴唇也发紫了。
“快,把大将军送到偏殿去,别耽搁了!”赵汶急了,指挥着侍卫阻挡人群,空出一条道路来,护送着哥哥去了偏殿,又将殿门掩住。
将嘈杂声隔在门外之后,赵汶并不等太医赶来,直接伸手在赵源的袖子里摸了摸,因为他知道哥哥素有哮症,随身带有救急的药物。然而这一次却落了个空,袖子里什么都没有。
牧云紧张地望着呼吸越来越困难的赵源,连声催促着丈夫,“你在找药吗?快一点啊,都快不行了!”
“没有啊……”赵汶突然想起,先前哥哥下场跳舞之前已经把外袍脱了去,随手扔给一个宫女了。现在乱了阵脚,上哪里去找那个根本记不住面孔的宫女去?
“你先在这看着他,我这就去找。”说罢,不等牧云答应,他就立即起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他先喝止了众人的喧闹,又问刚才接下大将军外袍的宫女在哪里。好在没一会儿,宫女就慌里慌张地本来,将袍子交给赵汶。他并不耽搁,转身冲了回去。
不过这一来一去的已经晚了,他再回到偏殿里时,赵源已经没了意识,昏厥过去。牧云正趴在他跟前慌乱地摇晃着,“你醒醒,醒醒,别吓唬我呀!”
好在太医及时赶来,赵汶将牧云拉开,让他们上前施救。好一番忙活之后,总算把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人虽有了呼吸,却还微弱,神志也并未恢复。牧云隔着远远地望着他,格外焦虑,“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醒?”
24
24、怀疑 。。。
赵汶拉了拉她的手,低声解释道:“没那么快的,总要等一会儿。”
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太原公和夫人不必担忧,幸好救治及时,大将军醒来之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只不过接下来几天要好生休养,不能生气,尽量不要外出,更不能饮酒。”
“嗯,知道了。”
太医下去开药去了,赵汶长长地吁了口气,走到殿外,先给皇帝皇后行了个礼,说道:“请陛下和娘娘宽心,大将军现在很好,稍歇片刻就可以恢复了。”
皇后这才略略放下心来,“那我去看看大哥吧。”
赵汶本想阻拦,不过皇后好歹是自家人,总不能直接拒绝引得外人怀疑。于是,他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皇后进去了。
皇后临进偏殿之前,悄声跟皇帝交代了几句,叫他遣散众人,以免乱中闹出什么事端来。
随着众人的退场,外间的嘈杂渐渐平息了。皇后走到床前看了看仍在昏迷中的哥哥,脸色又复忧虑起来,“你不是说很好吗,怎么人还没醒?”
赵汶略略解释了几句,皇后这才不再追问。她注意到,此时牧云正坐在床沿上,用帕子替赵源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似乎有呜咽之声。
“你哭了?”
牧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行了,别哭了。太医都说了,没什么事,看起来吓人罢了。”皇后虽然自己也在担忧,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