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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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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这样时,她都拼命地捂住耳朵,想要避免听到这样的声音。然而越是如此,脑海里就越会产生一种古怪的蚊鸣,一直一直在响,好像永远也没有停歇的时候。她害怕极了,只能拼命地自言自语,或者胡乱唱歌,唱得颤颤抖抖,几乎不成调子。
每一个晚上,她都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可是醒来之后,记忆却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片段,根本串联不起来,只能吓出一身冷汗。摸一摸眼皮,早已在梦中哭得红肿。
大约过去了六七日,天越来越冷了,北风一阵冷过一阵,好像今年的秋天,比往年的秋天要冷上许多一样。
下午,她穿着厚厚的秋装,坐在窗口,呆呆地望着窗外随风飘飞的叶子。这几天来,因为有了很好的生活境况,伺候的人手很多,所有照料和调理都是无微不至的,所以她的恢复也颇为迅速。
今天早上起床时,她特地照了照久违了的镜子,发现脸庞上的淤血渐渐变淡了,颜色从紫黑淡化成了青黄,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而以前肿胀的地方,也消了肿,渐渐恢复了昔日模样。然而,被他打破的几处,血痂脱落,留下了浅粉色的疤痕,看来是很难消除了。比起被禁锢以前,现在的自己,要丑多了。不知道那人看了,会不会吓坏了。
那人到现在都没有来过,只遣唐邕来说,他有要紧事去晋阳,不能耽搁,也来不及来探望她,请她暂时休养身体,不必记挂。当然,他还写了封信,里面只有几句问候的话,至于他和赵汶的事情,只字未提。奇怪的是,虽然还是他的笔迹,字却没有以前漂亮了,显得有些潦草,似乎是仓促中写出来的。
不来就不来吧,以免他看到她这个模样害怕。他虽然没有她原本想象的那般关切她,重视她,不过,好在他这次赢了,活下来的是他。还有什么样的结局,能比这个更好的呢?
牧云摸着这几日来渐渐恢复了知觉的面颊,干涩的眼眶里似乎又有点湿润的迹象了。
她想念她的儿子了。孝瓘,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来有没有受气,被人欺负。他是幸福的,因为在经历了最九死一生的磨难之后,他的生父,还有他的母亲,都好好地活着。
风越来越大了,吹进脖颈里,冷得她全身都瑟瑟发抖。最近身体日益臃肿,肚子越来越大。大概是妊娠消耗血气的缘故,手脚也跟着发凉了,一天到晚地格外怕冷。她伸手关上了窗子。
过了一会儿,窗外隐隐有对话议论声,传入了她的耳朵。最近的听力,似乎格外好。
“……你说太原公出去公干,怎么会把自己的女人送到这里来?这里又没有主母,不怕郎主……”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看哪,应该是郎主主动派人去接了夫人过来的,两人通奸不是一年两年,太原公早已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傻而已。”
“那……那夫人肚子里的种,莫非是……”
“那还用说,自然是郎主的。郎主这些年来不近女色,夜夜空房,还不都是为了讨好弟媳?依我看,要不了多久,等她生下孩子,说不定就登堂入室,当了咱们的主母。”
“这可未必,我看这女人好像得了失心疯,一天到晚古古怪怪的,一会儿自己对自己说话,一会儿怪声怪调地乱唱一气……郎主何等尊贵的人,怎么会娶一个疯女人?”
“哦,这倒也是。说来这事儿也奇了,郎主在外头遭遇刺客的那一天之后,这个贺兰夫人和太原公另外的一位段夫人都不正常了。听那边儿人说,段夫人也是整天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还差点掐死自己的孩子。她娘家的人听说了,就把她接回去了。”
“竟会这样?看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啊,指不定里头出了什么幺蛾子……”
对话声越来越低,最后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彻底消失了。
那一日眼见的可怖场景,原本已经极力不去回忆,不去想它了。可是窗外的两个仆妇议论起来,再次勾起了她的记忆。想着想着,她越发害怕,室内静悄悄空荡荡的,连个可以依赖可以陪同她的人都没用,极度孤寂,清冷。
牧云打着寒颤,慢慢起身,扶着酸痛的后腰走到榻前,躺进被窝里,蒙着头取暖。不知不觉间,她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比前几日还要恐怖的噩梦。
她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是东山,赵源很喜欢和文人雅士们吟诗作赋,歌舞饮宴的地方。
不远处的楼阁上,靠着窗口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赵汶,周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回头看看,自己身边也没有人跟随,似乎整个世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牧云早已不记得赵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很不合理的事实。她当这两兄弟不但好端端地活着,似乎感情还挺好,正在有说有笑地对饮。后来,一前一后起身,背对着她,肩并肩地坐在了窗台上。楼阁有三层,距离地面很高,他们的姿势,很是危险,只要稍微向后一仰,就会失去平衡掉下来。
她很担心,想要高喊,叫他们下来。可是,无论她怎样着急怎样努力,那声音都闷在胸中,无法发出半点来,两兄弟依旧背对她坐着,没有半点想要下来的意思。
突然,她看到赵源的手臂架在了赵汶的左臂上,他突然起身,伸手朝弟弟的肩头猛然一搡。
“啊!”这声尖叫是她发出来的,惊人一幕发生时,她的一颗心几乎跃出了嗓门眼。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汶的身子晃了一下,随后一仰,从高楼上翻落,重重砸在地面上。那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仿佛震得地面都颤了。
“阿汶,阿汶——”牧云朝趴伏在地,周围有血水蔓延开来的丈夫疾步奔去。
脚下似乎被石头绊了一下,她摔倒了。等爬起来时,极度骇异的一幕发生了。
赵汶的身体突然从脖颈处断裂,一颗圆滚滚的人头咕噜咕噜地,一直滚到她的脚前。随后,一张口,咬住她的脚尖。
她尖利地大叫,想要捂眼,手却无法抬起;想要抬脚,脚却像生根一样钉在土里,无法动弹。
那个人头诡异地笑着,说话了,“姊姊,他杀了我,他杀了我,大哥杀了我!”
这时候,赵源一脸鲜血地出现在她面前,又哭又笑,状若疯癫:“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我弟弟,杀了他……”
“是大哥,是大哥杀了我!”
“我杀了弟弟,我杀了弟弟!”
……
两人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混合在一起,形成阴森可怖的魔音,令她恍如深陷地狱。
她极力捂住双耳,死死闭着眼睛,头痛欲裂。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好像骨骼断开,肌肉撕裂,鲜血流淌的声音。悄悄睁眼一看,只见赵汶那具没有了头颅的尸体,竟然可以自由行动,正背对着她,跪在一个人身边。看衣服是赵源,不知道怎么的,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赵汶在摆弄着什么。不一会儿,他转过身,鲜血从手掌向手臂,肘弯迅速流淌。他的掌心,有一件古怪的物事,在一下一下,抽搐似地跳动着。
她看清之后,张着嘴,想要大叫,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汶的人头,突然跳到她眼前,悬在半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姊姊,他要跟我走了,我们再也不回来。他怕你孤单,叫我把他的心交给你。你看,以后能陪着你的,就只有它了……”
说罢,伸手拉开她的衣领,将那颗犹然跳动的心,丢进她的怀里。
她低头一看,它掉落在她腹部的位置,卡住了。血染红了她的皮肤,它仍旧顽强不息地跳着。
……
“啊——”
牧云的喉咙快要喊破了,猛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是一个梦,不是真的。
惊魂未定,她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手上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被人触摸过了一样,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一点来自别人的体温。抬手一看,手背上有一滴水。难道,刚才有人来伺候她?
屏风外的珠帘,犹然晃动,显然有人在她身边,刚刚离去。为什么听到她的叫声,对方会害怕一样地跑掉呢?
她惊疑不定地下了地,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朝庭院里望了望。
只差了片刻,院门恰恰在这时候关闭。她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深蓝色的衣角,在门缝间掠过,一闪即逝。
那应该是个男人,能是谁呢?为什么要在她睡着之后悄悄地来到她身边,他想做什么,又为何匆匆逃走?
牧云想要出门追赶。无奈刚刚穿上鞋子,腹中就是一阵猛烈抽痛。最明显的一下过去,稍稍停顿片刻,又是一阵阵胀痛。胎儿渐渐长大,动作也越来越大。
她抽了口冷气,手抚着腹部,想要给孩子一些安慰,让他安静下来。可这一次的胎动持续时间很长,等到停止躁动之后,再去追赶,早已晚了。
她回到榻前,目光在被褥边缘观察着。很快,她发现了一陌生的根头发。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在阳光下看看,是直的,颜色乌黑。
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应该就是刚才那人无意间掉落的。
那人……
黄昏时分,段韶的府上,来了一位衣饰华贵,看起来约四十出头的贵妇。妇人皮肤白皙,体态丰腴,眼神冷毅,颇有不怒自威之态。
段韶夫妇坐在她下首,陪她说了一阵子话。
段妻元氏听她问到女儿,不禁眼眶湿润,悲伤起来,“这孩子……自从出事那天之后,就像被吓着了,撞了鬼一样,整日都神神叨叨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连我们都认不出了。”
“把她叫来,我瞧瞧。”妇人说道,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有着习惯性的冷漠。
“奴婢不敢,奴婢怕她又要发癔症,惊着了太妃。”
陆昭君想了想,点了点头,“算了,那就先别来了。你也不用怕,她兴许过几天就好了,先别把她逼紧了。”
“嗯。”
陆昭君转头向段韶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儿,把令华吓成这样?”
段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你是我自家外甥,怕什么。”
“…… 当天在双堂的事情,我不大清楚。前两天向唐邕打听了一下,他说那天齐王不知道从哪里牵出个相貌和太原公有几分相似的囚徒,一刀斩了脑袋,令他带去双堂给那边的人看。他到了双堂,就把那颗人头隔着墙丢了进去。不想贺兰夫人,还令华都在院子里,亲眼瞧见了。结果一个吓傻了,一个当场昏了。”
陆昭君满脸愠色,猛地一拍旁边的桌案,“这个逆子!”
段韶窥着她的脸色,不敢继续说了。
片刻,她呼了口气,压下怒气,问道:“贺兰氏呢,现在是不是正和齐王在一起?”
“没有。齐王现在仍在东柏堂,夫人在大将军府。不过,听人说,她的状况,也不比令华好到哪里去。”
“一个畜生,一个无能窝囊废,一个贱人,都死了才好,免得叫我眼烦!”
249
249、牵绊 。。。
黄昏时分,赵演坐在一间用来等待主人接见的客房里,看着面前三个衣着光鲜,年纪相仿的小孩子爬上爬下,打来闹去。
这两个侄儿和一个弟弟跟着他从晋阳一路颠簸来到京城,一路上连日阴霾,秋雨绵绵,路面泥泞,几乎没有什么玩耍的机会。如今终于到了,他们一扫路上的垂头丧气,个个生龙活虎起来。一时间呼呼喝喝,玩耍嬉戏个不停。不一会儿,一张小几案就被他们弄翻了,上面的摆设叮叮咣咣地落了一地。
孩子们有点害怕,一齐转头,紧张不已地盯着他看。
他正想着心思,虽然被这声音惊动,但是他也不过是转头瞥了他们一眼。看到这几个满脸稚气的小童各自惊惶,为了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免得待会儿见了赵源表现不好,因此他没有发火,反而冲他们笑了笑,没有说话。
三个小童见他不追究,各自松了口气,继续玩耍去了。只不过这一次动作收敛了不少,显然是知道刚才闯来了个小祸。
这时候,外面进来两名侍女,各自端了托盘,分别给他们上了酪浆,然后转身去收拾地面上的狼藉。
不过,其中一名侍女,在给他奉上酪浆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露出了一只宛若春水的翠玉镯子。他一眼瞟到,心中有数,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赵演放下银碗,起身出门,朝厕所的方向去了。
在回廊转角处,一个非常僻静的地方,他站了没多久,刚才那名侍女就出现在他面前,给他行了个礼。接着,不等他询问,就压低声音,将最近京城里所发生的一些,他应该感兴趣的事情,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大王遇刺之后,伤势究竟如何,你可探听清楚?”
“说到这事儿,就有些反常了。这一次在大王身边伺候的人就那么两三个,口风非常紧。平日里给大王换药,伺候梳洗的婢子,也不肯说具体情况。”
“那么现在呢?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奴婢只知道,出事后过去大约四五天时,大王出去了两次,听人说是回了大将军府,都是很快回来的,不晓得做了什么。第二次回来,正好遇到大雾霜降的天气,着了凉气,又病倒了。到现在过去了好几日,还得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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