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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赵源派人送来的这双翡翠小鞋,完全是仿照当年那双绣鞋的样式,甚至每一个细节之处都雕刻得惟妙惟肖。若没有原物在手上,是万万达不到这个效果的。
原来,他还一直存留着她当年送给他的那只绣鞋。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溢满甜蜜,嘴角也随之荡漾出幸福的笑容来。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渐渐接近,牧云抬头看时,赵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此时她怀里正抱着孩子,生怕被他看到了自己的胸部,慌忙把衣襟往下一拉,盖住了吃奶正吃得起劲儿的小婴儿。
赵汶稍一犹豫,想要回避,这时候侍女已经注意到他了,连忙将匣子放在榻沿上,转身给他行礼。
“咦,这是什么?”他颇为好奇地朝那只敞开盖子的匣子里望了望,也就忘记了回避。
牧云见他的目光并不回避,有点慌了,想要把孩子放开来,无奈小家伙正吃得起劲儿,她稍微一往下放,他立即挥舞着小手抱住她的乳/房,凑上去继续大力吸吮。可这样用衣襟遮盖着,又生怕闷着了孩子,一时间尴尬不已。
侍女很会看眼色,连忙给赵汶递了个眼神,他这才注意到牧云的窘态,赶忙退到了门外,背过身去不再观看。
终于,小孝瓘吃饱喝足了,“啊氨地叫了两声,松了口。牧云将他从衣下抱了出来,只见他高高兴兴地张着小嘴巴,将残留在嘴里的乳汁混合着口水,快乐地吹起泡泡来。光这样还不过瘾,索性攥了拳头塞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品尝着,口水很快就流了一脸。
她取过帕子,替他擦拭干净,然后对门口的赵汶说道:“没事了,你进来吧。”
他对孩子的兴趣显然还没有对匣子里的东西兴趣大。在榻沿上坐下来之后,他伸手取出这对翡翠小鞋,细细地把玩着。“哪里来的好玩意,还挺漂亮的。”
牧云还没等说话,他就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很快,他拍了拍额头,“哦,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哥那里就有这样的一只绣鞋,红色缎子,绣梨花的。他经常一个人坐门槛上拿着它呆呆地看。阿姊上去摸了一把,他马上拉长脸,恶声恶气地不准她碰。”
牧云本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不过眼下他既然心知肚明,自己也没必要隐瞒了。于是,她照实说道:“是你哥派人送来的,给瓘儿做礼物。”至于大的那只其实是送给她的,则被刻意隐瞒了。
赵汶将这对小鞋放回匣子里,盖上盖子,交给旁边的侍女,“既然是我哥送的,那就拿去好好保存吧,别弄丢了。”
侍女接过匣子,起身退去了,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汶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牧云臂弯里的孩子,沉默良久,也没有言语。孩子似乎有了感觉,知道这边有人在注视他,于是侧过脸来,愣愣地望着他的“父亲”。昨晚险些被摔死的经历并没有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任何印象,所以面对赵汶时他没有任何敌意或者恐惧。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小孝瓘终于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快闭上眼睛,甜甜地入睡了。牧云尽管身上不适,却格外珍爱怀里这个小小婴儿,看着他睡着了,仍然抱着他没有放手。
“你累了,昨晚消耗太大,伤了身体,现在要好好休息才是。”赵汶一双幽深的黑眸盯着她怀里的孩子,淡淡说道:“把他交给乳母照看吧。”
牧云低头望望孩子,颇为幸福地笑了笑,回绝了:“反正我闲着没事干,呆着无聊,不如带带他,挺有意思的。”
“姊姊最好不要继续给孩子喂奶。过几天,我叫人配副药过来,你喝了它,没了奶水,就省事多了。”
丝毫没有育儿经验的牧云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顿时愕然了。“为什么?”
赵汶回答道:“听说女人要是自己给孩子喂奶,将来会变得又胖又丑,尤其是本来就不瘦的女人,会老得很快的。”说话间,他的目光朝她的脸上和身上瞄了瞄,不再继续了。
经过如此提示,牧云想起,妊娠之后,她比以前越发丰腴了,甚至连双下巴都出来了。虽然孩子已经从她肚子里爬了出来,却留给她松弛的肚皮和难看的纹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恢复好,或者根本就恢复不了了。
面对赵汶异样的目光,她突然恼火起来,“怎么,看我变胖了,变丑了,你就瞧不顺眼,开始嫌弃我了?”
她以前觉得赵汶老实憨厚,可现在她心情极恶劣,就突然觉得他人小鬼大,高深莫测。
他有点慌了,连忙摇摇头,否认道:“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姊姊误会了。”
“哼,什么‘没有这个意思’,我看你就是存心的。”牧云这一生气,很快就感觉小腹里阵阵作痛,有股暖流从两腿之间涌出,身下很快湿了一小片。伤口受到了刺激,火辣辣地疼痛起来,非常难受。
“你嘴巴上说得好听,什么‘喜欢’,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和你哥争一争。他有的东西,你也想有,你不服气被他压在上头!”
被他戳到了短处,加之身体上很不舒服,她的心情越发恶劣,也就懒得和他客气了。
赵汶颇为委屈,他讪讪道:“姊姊不要生气,我真没有那么多想法。我只是想你在我身边,我可以每天瞧着你……”
“你出去,我现在懒得和你吵,烦死了。”
牧云只觉得肚子里越来越难受了,于是将孩子放在床榻内侧。安顿好之后,她侧身躺了下来,背对着赵汶,对他不再理睬了。
赵汶惶恐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不要喝了。我,我也没有强迫的意思,是我不好,胡言乱语惹你生气。你就原谅了我这一回,行不行?”
她紧皱着眉头,咬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哪里有闲情逸致和他饶舌,因此她仍旧一声不吭,不作回答。
他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只道她是在生闷气。尴尬不已地坐了一阵子,不见她有任何回应,只得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苦捱了好半天,肚子里的疼痛渐渐消失了,身下黏糊糊的。她伸手到裤子里摸到纱布,扯了出来,只见上面已经被鲜血浸透,还沾了一些淤血块,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她连忙将它扔在地上,招呼门外的侍女进来拿走。顺便又更换了新的纱布,这才稍微舒适些。
现在静下心来,她不免觉得刚才的发火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对赵汶很不公平。毕竟他对她已经尽到了最大呵护,昨晚最危险的时候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对于这个私生子,他也尽量表现出包容的态度来,她还能再要求他做到什么呢?
想着想着,牧云的眼眶湿润起来,一种极复杂的情绪交织着,令她格外难过。渐渐地,她抽泣出声。
奇异的是,身边的孩子悄然地睁开眼睛,朝她这边好奇地看了看,还伸出一只柔嫩的小手,在她的脸颊上胡乱磨蹭几下,恰好把她眼角的泪花擦掉了。好似心有灵犀,专门为她擦眼泪,安慰她一样。
还好她还有儿子。就算男人们都不可靠了,眼□边的儿子还是贴心的,不会离弃她的。她摸了摸孩子的手,替他放回襁褓里,笑道:“家家没事,你接着睡吧。”
小孝瓘当然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只看她不再流泪了,便闭了眼睛继续呼呼大睡了。
……
赵汶并没有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径自去了书房。关上房门之后,他先是坐在地板上发了一阵子呆,然后突然站起,一拳击在旁边的屏风上,将上面薄如蚕翼的丝绸洞穿,破坏了这件绣工精美的摆设。
这样还不够,他又抬手将屏风推倒,“砰”地一声巨响,屏风躺倒在地险些散了架。他拔出旁边刀剑架上的利剑,在上面乱砍一气。一面狠狠地砍,一面伸脚狠狠践踏,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将屏风砍得稀巴烂,这才收手。
他丢下剑,蹲身下来,抱着头,双肩有些微微的耸动。好半天,他方才抬起头,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隐隐浮起血丝,渐渐泛红,好似黄昏时分的残阳,血色妖娆。
寂静良久,赵汶终于起身,整理整理散乱了的衣衫,长长地吁了口气,走到门外,高声招呼道:“来人哪!”
很快,有人在屋门外回应了,“郎君有何吩咐?”主人的书房是机密要地,不得吩咐他们是绝对不能轻易进入的。
“进来说话。”
奴仆进门之后,跪在地上,听候他的吩咐。
“你这就动身,去晋阳,给王妃报喜。最好让她动动身,亲自来探望探望她的小孙儿。”
“敢问郎君,小人要怎么说话才好?”
赵汶略一思忖,“就这么说……”他压低声音,将内容详细地交代一遍,又让奴仆重复了一遍,确认没有失误,就摆摆手,令奴仆去了。
一片狼藉的室内又剩下他一人,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里现出了自信的光芒。拍了拍手,非常满意,于是兴致盎然地披上狐裘到外面赏雪去了。
65
65、豺狼本性 。。。
一个月后。
让牧云颇为生气的是,赵源说话不算话,从孩子出生到现在都一个月过去了,他愣是一次都没来过。要是按照她以前的脾气,肯定要主动登门去兴师问罪了,可她现在正在坐月子,绝对不能踏出房门半步,无奈之下,只得一个人窝在屋子里生闷气。
小孝瓘满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并不爱哭闹。每次吃饱喝足之后,不是呼呼大睡,就是自己玩耍。譬如将小手放进没长牙的嘴巴里咬着玩,用口水快乐地吹泡泡,抓捏周围一切能被他碰到的东西,还偶尔发出“啊氨的声音来,似乎很兴奋。
因此,他成功地博取了周围几乎所有人的宠爱,成为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宝宝。赵雍格外喜欢这个小孙儿,在他满月的这一天,办了一场盛大的满月酒,邀请了在京所有高官贵戚以及家眷来赴宴,正厅之内热闹非凡,宾客们送来的礼物也堆成小山。
作为孩子的母亲,又身为太原公的夫人,牧云也出席了这次宴会。筵席即将开始之时,足有一个月不见的赵源终于露面了。听到门口的通传,牧云抬起头来,忿忿地朝门口望去,打算狠狠地瞪他一眼。然而他当真出现时,她却着实愕然了。
他的脸色非常差,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憔悴异常,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病恹恹的,不复旧日风华。他走路走得颇为缓慢,坐下来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旁边一直跟随着的侍女伸手搀扶,好像生怕他会跌倒一样。
赵源刚刚落座,在座宾客很快骚动起来,纷纷上前来拜会,顺便过问他的身体状况,嘘寒问暖的,个个表现得极为关切。
他虽然身体虚弱,精神却是好的,一双眼睛依旧如以往一般明亮锐利,眼波流转之间,荡漾着迷人的笑意。面对热情表现的众人,他和蔼得体地一一回答,仍和以前一样优雅从容。
牧云积攒了一个月的怨怼在看到他之后,居然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紧张。看他眼下这般情形,显然不是装病,更不是普通的感了风寒那么简单。莫非他生了什么比较严重的病,怕她担心,才故意令侍女替他隐瞒?
正好那天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女就在旁边,她没好气地问道:“大郎君病成这样,你怎么不说实话呢?”
侍女立即惶恐了,在她跟前跪下,解释道:“夫人勿怪,奴婢不敢自作主张,说谎欺骗夫人,实在是迫不得已。”
“怎么,他叫你说假话骗我的?”
“回夫人的话,当时奴婢前去问询的时候,大郎君正病得厉害,连动一动都不能。他害怕您得知之后为他记挂,影响了产后恢复,特地叮嘱奴婢不要将实情向您禀告。”
牧云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楚,既为自己误会了他而愧疚,又格外担心他的病情,故而懒得追究侍女,直接问:“你可知他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会这般严重?”
侍女面露难色,“这……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关于大郎君究竟为何病倒,那边的人都口风严实得很,奴婢根本打听不出来。”
“好了,你起来吧。”她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摆摆手,让侍女起来了。
这时候,赵汶回来了,刚刚落座,就被牧云盯着问,“你哥怎么变成这样?”
“我,我不清楚……”他眼神闪烁,支吾道。
“你会不知道?亏你还替他遮掩,口径一致地骗我。若是普通风寒,怎么会病这么久?”
在妻子的追问下,他实在搪塞不过去,只得照实回答,“不是生病,是让我兄兄打的。”
她瞠目结舌了。“你兄兄打的?当时打成什么样了,一个月过去还没能痊愈?”她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那该是多么触目惊心的场景啊。
赵汶朝不远处的赵源望了望,见他正忙于和众人应酬,无暇注意这一边,这才压低声音回答道:“拳打脚踢的,下手很重。听医官说,断了三根肋骨,肺腑受伤,里面都是淤血,险些丢了性命。这一个月过去,现在好歹能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