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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子儒将野花拿在手中,打量一眼,然后望了望赵汶和崔暹,并不言语。
崔暹很会看人眼色,立即对赵汶说道:“太原公不妨与下官暂且回避,听说占卜一事,外人在场会不灵光的。”
赵汶原本就站在原地颇为尴尬,不知所措。既然崔暹给了他这个台阶下,他自然乐不得。于是他点点头,和崔暹一并退开了。
看着两人走远,贾子儒这才极慎重地说道:“请大将军恕下官直言,您未来的运势看起来不太妙。”
“哦?怎么说?”
“这株野花生长在柏树之上,而柏树又长于悬崖峭壁之间,端得一个‘险’字,说明您将来要遭遇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他说到这里时,小心翼翼地瞧了瞧赵源的脸色。
赵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渐渐凝重起来,沉吟片刻,略略缓和了些,“你继续说,不必忌讳。”
“而这山崖恰恰处于东山,可见您将来要面临的危险,和‘东’,‘柏’二字有关。也许是地名,也许是人名,大将军届时需要防范和这两个字相关的人和物,或者地点。”
“爱卿能否确定究竟是什么?”
贾子儒摇摇头,“占卜不是能预测一切的,何况天机不可泄露,世事也会有相应变化。大将军想必知道当年大魏开国天子道武帝的故事吧?”
赵源起初一头雾水,不过很快想起来他所指的是哪桩故事了。
拓跋珪(注:北魏皇族本姓拓跋,魏孝文帝拓跋宏进行鲜卑汉化时,将拓跋改为元姓)是本朝的开国皇帝,晚年性情暴虐,有个巫师预言他将遭横祸,只有“诛清河,杀万人”,才可以免灾。拓跋珪相信了这一预言,便下令屠杀清河郡的老百姓,杀满一万名为止。
后来他的儿子清河王拓跋绍与他的爱妾万人私通,他有所觉察。拓跋绍害怕,便与万人密谋,乘着万人单独伺候拓跋珪时,拓跋绍潜入殿中,杀死了拓跋珪。他临死之前,恍然大悟,说:“原来那个‘清河’、 ‘万人’,说得是你们俩啊!”
想到这里,他不觉悚然,眺望着山崖下的深渊,只觉得它像一张隐藏在黑暗中的血盆大口,他稍不留神,就会被吞噬得连根骨头都不剩。紧张之余,他不免敛容问道:“那么大致会发生在什么时候,爱卿应该能占卜出来吧?”
贾子儒看了看手里的野花,回答:“这花已经枯萎。‘萎’音近‘魏’,说明此劫数将发生在您取代本朝之前。至于年数,这花一共九朵,也就是九年之后。”
赵源明白他回避崔暹和赵汶的用意了。这些话的确不能被他人听到。虽然现在他们父子权势熏天,在魏国说一不二,可是没有人敢公然提到他们将来会改朝换代。毕竟他们现在名义上还是大魏臣子,这样做就是窃国篡位。
他心中有数了,看来天数并非完全不能参透。人生中有劫难也是必然的,能渡过去就可以否极泰来,得享黄发之期;若渡不过去,便是彻底毁灭。好在有相士指点,他只需要在九年之后注意和“东”“柏”两字有关的人或物,便可以化险为夷。
因此,赵源松了口气,躬身拜谢道:“多谢了。爱卿与寻常术士不同,能得如此指点,实在受益匪浅,日后定然报答。”
贾子儒连忙还了个礼,“大将军言重了。大王现下虽春秋鼎盛,不过未来我朝江山社稷,终究还是要由大将军来执掌。大将军智识过人,励精图治,必能成为一代英主。下官愿大将军能善保玉体,得享天年。”
他甚为感触,于是携起贾子儒的手,走到旁边的偏殿里坐下聊了一阵子,这才让贾子如去了。
贾子如下山时,遇到了一直等候着的崔暹。崔暹凑过来好奇地问道:“你都给大将军占卜出什么来了?”
他摇摇头,并不回答。
崔暹仍不死心,换了个问题,“那么你看大将军的确是帝王之相了?”
“人有七尺之形,不如一尺之面;一尺之面,不如一寸之眼。大将军脸型清瘦,眼波流转,非帝王之相。”
“那你刚才还说……”崔暹傻眼了。
贾子如笑了笑,叮嘱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过,万不可外传出去。至于天命,未必没有变数,若能参透点玄机,人力胜天也未可知。”说罢,不再解释,径自返回大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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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滑胎 。。。
赵源去楼下的大殿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大雨仍未停歇,殿内正在进行宴会,不等赵雍派人来催促,他照例主动去了。
然而刚刚走到大殿门口时,却见他的卫队长刘桃枝行色匆匆地赶来,身上的裲裆铠淋了个透湿,似乎有什么紧急要事。于是他停下脚步,问道:“出了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刘桃枝险些一头撞在他身上,直到他发问,这才一抹脸上的雨水,给他匆忙行礼,然后小声说道:“郎君赶快回去吧,府里出事了。”
“哦?”他闻言一个错愕,他先前还道出了什么紧急军务。
“府里先前来人说,二郎君的夫人找不到小郎君了;小人来寻您,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刚才又来人禀告,说是夫人外出寻找小郎君,却是被抬着回来的,人病倒了,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医官正在救治。”
赵源一听,立时大惊,“竟有这等事?”转念之间,他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变得格外阴狠,“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罢,不再进殿,步履匆忙地转身朝山下走去。瓢泼大雨瞬间将他淋了个透湿,然而他现在根本顾不得这些了,到了山下找到自己的随从,牵来坐骑,翻身上马。刘桃枝也顾不得再去跟赵雍禀报,慌里慌张地紧随主人身后去了。
赵源一路上心急火燎地加鞭催马,在大雨之中奔驰,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赶回了王府。他顾不得更换衣衫,径自朝牧云所在的院落快步走去。
进了外厅,只见侍女们正匆匆忙忙地进出着,端出来的盆子里,水已然变成淡红色,里面还漂浮着鲜血浸透的纱布。医官正在小桌子上开药方,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夫人现在如何,有没有什么危险?”他一把拉住医官的袖子,催问道。
“回郎君的话,暂无大碍,只是还未醒转。”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耽搁医官开方子,于是不再多问,连鞋子也顾不得脱,就浑身湿淋淋地进了内室。
周围隐隐有种淡淡的血腥味,赵源来到屏风后面时,这种气味越发浓重了。榻前伺候的婢女见他进来,赶忙跪地行礼。他不加理睬,视线一直关注着榻上的牧云。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蜡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只看这一眼,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把,痉挛起来。
“云儿,云儿?”他在榻沿上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只觉得上面一片冰凉,没有半点温度。
他越发担忧了,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呼唤着:“云儿,我回来了,你听见了吗?”
牧云似乎有了点反应,眼睑微微地动了动,他等了一会儿,却仍不见她醒来。他已不在乎是否有旁人在场了,直接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脸和她的脸贴在一起,在她耳畔喃喃说道:“你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我要杀了他。所有对你不好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这一路跑得太急,这会儿突然静止下来,只觉得一颗心在怦怦地悸动着,仿佛随时都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跳跃出来。赵源将手伸进被子,摸到她冷冰冰的手,紧紧握住,希望通过这样,能够给她带来一点稍许的温暖。
他急促地喘息着,仿佛连眼前的视野,都陷入了一片淡淡的血色之中。恍如夕阳西下之时,染红了滔滔江水,蕴含了极可怕的力量。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心爱的女人真的不能醒来,他会立即蜕变成一个恶魔,六亲不认,杀掉所有伤害过她的人。
侍女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起身,只得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跪行上前,掀开被子,很快撤下一块被鲜血浸透的纱布来。另外一名侍女则递过一块干净的纱布,她伸手接过,铺垫在牧云的身体下面,然后把被子遮盖严实。
“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赵源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凶狠凌厉的光芒,问话的声音,也是格外暗哑,把两名侍女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回答。
“说。”他音调低沉地催促道。
“回郎君的话,奴婢们也不清楚。只是一大早夫人送王妃回来,发现小郎君不见了,怎么寻找也不见,便亲自出去寻找。后来给人送了回来,那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怎么招呼都没反应……后来医官来救治,好不容易才止住血,没那么吓人了。”
赵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吩咐道:“去把医官叫来。”
不一会儿,开完方子的医官进来了,在屏风外面跪下。
“夫人究竟生了什么病,还是受了什么伤?你照实说来。”
他穿着湿漉漉的衣衫坐在榻沿上,慢慢地揉搓着她的手,希望这样能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尽早醒来。否则她现在这个样子,着实令他害怕,怕得不行。从小到大,他面对再多危险再多困局,都没有这样骇然过。
“回郎君的话,夫人不慎跌仆闪挫,损伤气血,冲任失守,胎元不固,故腹痛腰酸、胎漏下血。脉滑无力,为气血俱伤之象。”
“什么?”赵源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的可是滑胎?”
“正是如此。”
“怎么会,她生下孩子到现在也才三个月,怎么可能又有妊娠,竟无一人发觉?”
医官显然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妇人生育之后两个月,便可以再次受孕。只不过这时候身体尚未恢复元气,一旦保护不周,很容易坐胎不稳,多半会滑胎,或者落下妇人家的疾病。按理说,两个月内,不应行房。看夫人的脉象,应该是刚刚受孕,不足一月,故而难以发觉。”
赵源皱着眉头,焦躁不堪地拍了拍额头,然后摆摆手,“好了,不要说了。”接着,将脸深深地埋入手掌之中。凝神屏气良久,终于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有如受伤之后舔舐伤口的野兽,痛苦而又愤懑。
医官和侍女都愣住了,因为大郎君的表现实在太过失态,仿佛他才是导致她险遭不测的罪魁祸首一般。
“那现在怎么样了,夫人什么时候能醒来?以后,会不会……”半晌之后,他方才把手移开,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然有了通红的血丝,煞是骇人。
“小人已经为夫人行针止血,另外有开活血化瘀的汤药,只消按时服用,不出一日,应该就能醒转。至于以后,应该不至于不能妊娠,只是不如以前容易罢了。”
他无奈地点点头,叹道:“好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汤药煎熬完毕,送过来时,赵源伸手接过,一勺一勺地,小心翼翼地喂了进去。起初几口都没有咽下去,很快流淌出来。他取了帕子,细心地为她擦拭干净,又继续喂药。等到一碗汤药喂完,他身上的衣裳差不多被体温烘干了。
他将牧云抱在怀里,让她躺在他的膝头,枕着他的臂弯,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愧疚和自责犹如深不可测的泥潭,将他一点点地陷入,吞没,令他饱受窒息的痛苦,似乎连每呼吸一口气,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从中午到下午,听着窗外的动静,大雨渐渐变成小雨,淅淅沥沥,室内潮湿一片,格外难过。赵源一直抱着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泥塑木雕,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当天色暗下来,黄昏来临之时,落雨声终于停止了。他怀里的牧云似乎有了点动静,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心中一个欣喜,连忙摇了摇她,唤道:“云儿,你醒了吗?”
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了半晌,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来,“瓘儿,瓘儿……把孩子,还给我……”
这声音极微弱,他努力分辨,才勉强听清。正想说什么时,却突然发现,她的睫毛之间,湿润了一片,有晶莹的泪水慢慢渗出,聚集成泪珠,轻盈地滑落下来,渗入到他的掌心里。
泪水虽然是温热的,却像一滴滚烫的油,落在他的心头,烫得他一个痉挛,痛到难以忍受。
旁边的侍女终于忍不住了,抹着眼泪小声说道:“那些人太狠了,把夫人弄成这样。听回来的人说,王妃叫人撵夫人走,夫人不肯,便动了粗,在夫人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夫人就掉下车,昏过去了……”
赵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牧云那双苍白的手,尤其是左手的指关节处,所包裹着的纱布,隐隐有血色渗出。
终于,他起身下榻,将牧云安顿好,盖好被子。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你先好好睡着,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把瓘儿找回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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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痴狂 。。。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赵源刚刚出了院门口,就迎头撞见了正一脸惶急之色匆匆赶来的赵汶。的确,他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在他发现哥哥之前,他就保持着这种表情。
可越是如此,赵源便越是嫉妒得几欲发狂,他嫉妒赵汶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他嫉妒赵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