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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他惦记你那个位置好几年了,你们又已经反目。眼下到了紧要关头,你只要稍一疏忽,就会酿成大祸。”
“我知道。”他柔声宽慰道:“我会安排好的,每一步都会小心谨慎,不会给他们有机可乘的。倒是你,不能随我去晋阳,实在麻烦,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来解决。”
牧云猜测着,也许赵源怕那个万一,到时候自己可能会成为被用来要挟他的筹码。在他的怀抱中,她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绝不会成为这样的筹码。她会,自行解决麻烦的。当然,这个话,她不会说出口,免得在这种性命攸关的紧张时刻,给他凭空添乱。
因此,她自信满满地笑道:“没关系,我虽然在邺城,可你家家,大王的那么多姬妾不是在晋阳吗?任谁,也不敢如此孤注一掷。就算是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赵源大概想想也是,于是叹了口气,“但愿吧,我也不希望真走到那一步。毕竟,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不想他变成一个,和我不共戴天的敌人。”
由于时间紧张,他不能再多耽搁,只得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然后解□上的大氅,为她披在身上御寒。
“我今晚就出发,你在这安心等着,等我再回来时,咱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说罢,转身离去了。
茫茫雪雾之中,她抹去睫毛上的雪花,努力眺望着。千般担忧,百般记挂,却又充满了殷切厚望。直到他那颀长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深吸了口气,踩着脚下吱嘎作响的积雪,慢慢走开了。
……
赵源带了几百个护卫,各自轻装精骑,连夜出发。从邺城到晋阳原本十五日的路程,他们一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只花了六天时间就赶到了。
然而前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晋阳这边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更没有大军归返。他估计父亲仍然在玉壁没有回来,或者正在途中,索性不入晋阳,直接绕道西去了。
比起大雪纷飞的河北,山西境内则是个西风呼啸,风沙漫天的干冷天气,非常恶劣。他一连多日辛苦赶路,千里奔波,根本得不到什么休息,免不了着了风寒,隐隐开始发热了。再加上寒风和沙尘,即使用纱巾掩住口鼻,他仍然感觉呼吸不畅,喉咙发紧,似乎要旧疾复发了。
随行的斛律光听到他在不停地咳嗽,发现状况不对,急忙策马赶上,拉住他的马缰,逐渐迫停下来。“大将军,现在风沙太大,您还是暂且避避吧!”
赵源一心记挂着病重的父亲,并不愿意停下耽搁。然而正想要摆脱斛律光的牵制时,一阵桀桀的怪鸣顺着风向传入耳中。循着声音的方向遥望过去,只见前方的路旁有一株百年老树,上面落了十多只看不清模样的黑鸟,正在哇啦哇啦地叫着,显然是乌鸦。
乌鸦嘶鸣,是不吉利的恶事。他扬起马鞭,朝大树方向一指:“把它们全都射下来。”
“诺!”
斛律金的箭法奇准,百发百中,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枝头的乌鸦和刚刚惊得四处飞遁的乌鸦悉数射落。
接着,他们又策马疾驰了五六里路。各自胯 下的骏马都快要精疲力竭了,他不得不下来找了个避风处暂时休憩,顺便用随身携带的药物缓解一下越来越明显的症状。
这时候,遥遥地有几骑疾驰而来,到了附近时,发现了他们,急忙大叫:“是世子吗?”
转眼间,几人已经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认出赵源,立即行了军礼,催促道:“大营就在前方,大王派小人等前来寻找世子,请世子即刻随小人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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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末路 。。。
抵达前方的大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西风呼啸,尘沙漫天,夕阳映红了混沌的天边,如血色弥漫,让人透不过气来。连绵起伏的群山都落入了这血色迷雾之中,分外苍凉。
赵源一路行色匆匆,心急火燎地驰马入营。军中很多将士并不认得他,又见他以素纱遮住了面孔,更是诧异,纷纷上前阻拦。斛律光策马赶上,对众人大声呼喊道:“齐王世子,大将军前来谒见大王,不得阻拦!”
众人虽不认识赵源,却大多认识斛律光,因此不再迟疑,立即让开道路,任由他们冲了进去。
等进了辕门,赵源突然想到军中纪律,陡然勒住缰绳。早已跑得浑身大汗的汗血宝马嘶鸣一声,原地扬起双蹄,猛地人立起来。好在他骑术娴熟,在即将被掀翻的一瞬间略显踉跄地跃了下来,转了几周才稳住身形。闻声赶来的军士赶忙上前帮他牵住烈马,紧跟着,斛律光也从后面下马冲出,扶住赵源。
“大王呢?”他摆手制止了斛律光的搀扶,然后摘下面纱,气喘吁吁地向军士问道。
这时候,有一名官员快步走来,看了一眼赵源,然后行了个礼,“大将军,请随下官前往中军大帐,大王正好要见您。”
此人是大行台郎中,右丞陈元康,既是赵雍委以军机要务的心腹重臣,又深为赵源所倚赖。赵源见他的表情倒是颇为淡定,神态也如以往一样沉稳,心中稍稍放松,“嗯”了一声,跟着他朝大帐的方向匆匆走去。
在周围无人的情况下,赵源悄悄握住他的手,低声问道:“我父王现在怎样了,还能支撑得住吗?”
陈元康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忧色了,他叹了口气,简略回答:“不大好,估计也没有几天了……大王自己也清楚,这几日每天都催问,问您怎么还没来……”
说话间,两人已然到了中军大帐前。这里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没有如他所想象的那样,人来人往,一片悲哀气氛。
门外的侍卫得到了许可,于是对他行了军礼,将帐门敞开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抑制着情绪,让自己装出一副略显焦急却不至于太悲观的模样,快步走了进去。
到了内帐,他终于见到了赵雍,令他意外的是,父亲并没有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而是倚靠着栏杆坐在床上,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脸过来,暗淡的眼睛里总算有了点光芒。
赵源看到父亲的模样,眼眶瞬间就发涩了,渐渐有液体渗出,湿润了。几个月不见,父亲明显地苍老了,消瘦了,一脸病容,好像灯油即将枯竭的烛光,在风中摇曳着,越发微弱,不可避免地走向彻底熄灭的结局。
他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几乎是爬着到了床前,连磕头都忘记了,只是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用朦胧的视线望着赵雍,“兄兄……”声音哽住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
赵雍倒好像没有多么悲观消沉,反而苦笑一声,有气无力地自嘲道:“你把你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不哭,现在我老了病了,打不动你了,你倒来给我哭天抹泪了,真是……咳咳……”
旁边并没有侍从,显然赵雍是有机密要务要和他交代,所以提前遣散了旁人。赵源此时根本没有了缜密和冷静,见父亲咳嗽,立即上了床,替他拍抚着后背,顺着气,“兄兄不用着急,有话慢慢跟儿子说就是了。儿子,现在不哭了,不惹您心烦了……”他努力收住了哽咽,劝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赵雍的精神还不算差,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颓丧绝望之情。他重新半躺下来,眼望着儿子,慢慢说道:“我这次看来是不行了,收复关陇,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看来这辈子是达不到了。你呢,你将来能实现它吗?”
虽然是头病弱不堪的狮子,可眼睛里,还是仍然残留着枭雄的威严和精明的。在如此灼灼的目光审视之下,赵源勉强将泪水收了回去,叩首道:“儿子必然继承您的志向,竭力达成,为天下一统殚精竭虑,至死方休。”
赵雍看着他的眼神,并不是完全信任的,不过,还是有几分欣慰。他笑了笑,说道:“就算完成不了,兄兄也不会怪你。黑獭如此劲敌,我用了后半辈子的精力和他斗来斗去的,也始终没能灭了他。你的那点能耐,能守住江山就好,不要以卵击石了。”
闻言之后,赵源的心台突然一阵清明,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悲哀和痛苦。但是他并没有把这种情绪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而是略一思忖,回答:“儿子虽勇略胆识都不及宇文泰,不过儿子比他年轻太多了。等他死了,就是进军关中,一统北方的时候了。”
赵雍似乎有点意外,不过眼睛里还是闪过了一阵异彩,他点点头,赞同道:“也是,他今年四十多了,你才二十六,最多等上十来年,机会就来了。”
说完这些,他颇为疲惫地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两眼望天,悠悠道:“二十六岁,多好的年纪啊。我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扔下你和你家家,带着几百个人马千里迢迢地赶去投奔慕容盛。起初他瞧着我风尘仆仆的模样,大为失望,没有说话就让我回去了。第二天我打扮一新,再次谒见,他马上眼前一亮,和我谈论天下大势了。就好像那刘备在隆中遇见了孔明……呵呵,现如今,他的骨头都快成渣了,我也行将就木,我们那一代人,算是差不多要退出这些争斗了。称王称霸,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烟云,不过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挥霍,真好……”
二十年前,二十六岁的赵雍和二十八岁的慕容盛,两位枭雄人杰的风云际会,一样的雄姿英发,一样的风华绝世,一样的豪气干云。只不过这样的场景,年轻的赵源并没能亲眼目睹,不能深切体会罢了。
没有什么人能够永恒,荣耀和胜利不过是过眼烟云,在生死大限面前,对于雄图霸业的过于执着,以至于付出毕生精力,未必就真的有什么意义。赵雍直到现在才明白了这一点,不过已经晚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后来没有了,眼睛也闭上了。
赵源以为他说话说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于是放下靠枕,想扶他躺下睡觉。这时候他却慢慢睁开眼睛,想了想,说道:“不,现在不能睡。”
“可有什么要事?”
赵雍伸出手,简略地说道:“拿出来吧。”
“什么?”
“天子的谕旨。”
赵源本不想在这种时候将那份谕旨拿出来。可是他的隐瞒并没有骗过赵雍洞悉一切的目光,无奈之下,只得将谕旨从袖中取出,交给赵雍。
赵雍摆了摆手:“算了,我也看不清,你说说吧。”
他声音低沉地回答:“兄兄以玉壁之战寸gong未立的缘故,上表请求辞去都督中外诸军事,天子已经准奏了。”
赵雍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什么明显反应,只是神色凄凉地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当晚,军营中开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虽然战败,只剩下三万将士,但是每个人都有历劫归来之后,悲喜半参的激烈情绪,一堆堆篝火在冰冻的土地上升起,几乎所有将士都面带风霜,大碗饮酒,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末日前的狂欢。
赵雍勉强支撑病体,出席了宴会,邀集了所有随征的鲜卑亲贵,朝廷重臣。
自从他率军从玉璧撤围,踏上返回晋阳的路途时,关于他已经薨掉的谣言就开始传播了。尤其是那一日有大星坠落入营,闹得人人惶恐不已,军心无法安定。到了昨天,居然有“劲弩一发,凶身自陨”的谣言传出来,说是他被玉壁守将韦孝宽一箭射伤,现已丧命。无奈之下,他只得亲自出来亮相,来平息这个谣言。
三军将士亲眼见到他本人,虽然明显病弱了,但精神还好,不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总算是放下心来,不再惊疑了。
宴席中,在座的多半是当年跟随他从怀朔出来打天下的鲜卑、匈奴将领,现在个个高官得做,兵权在握,地位显赫。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为了能让赵源顺利接替他的位置,他让赵源扶着他,出现在了宴席上。
他端起酒杯,先是仰头望天,慨然道:“此次战败,我罪责难辞,尤其害得七万将士血染沙场,未建寸gong,着实羞愧无地。这一杯,且祭奠所有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说罢,将杯中酒徐徐地倾倒在脚下,众人也效仿此举,一齐动手洒酒。
默哀完毕,他再次取过斟满的酒杯,对众将说道:“诸位都是于国家有大gong的人;贺六浑在此敬过诸位了。”
这些老部下们和他有多年并肩征战的深厚友谊,虽然不满他暗中指派赵源来整治他们贪贿,不过到了这种时候,谁也顾不得怨怼了。他们纷纷出席跪地,高高举起斟满的酒杯,齐声道:“愿大王贵体安康,我等日后再随您征战沙场,平灭西魏!”
赵雍将杯中烈酒悉数饮下,说道:“诸位不必沮丧,我若来日真有机会,必然再带你们卷土重来。若没有机会,阿惠可代我来。你们要像现在这样服从我一样,听任他的指挥调度,不可违背。”
在这种时候,就算是这些人对赵源心怀再多不满,也不好说出来了。他们并不迟疑,再次行礼,又对着赵源行礼,承诺道:“臣等谨遵大王训示,不敢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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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敕勒歌 。。。
多余的话,赵雍也懒得说了。毕竟他没有一个诸葛孔明式的贤相可以用来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