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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生孩子的事,是最说不准的,有时候,明明诊脉看相都是宜男或宜女之相,偏偏到孩子生出来时,所诊断的完全相反。若是说生女儿结果生了个儿子还好,全家喜气洋洋,若是说生儿子结果生了个丫头,那可就糟糕了,不仅没有喜悦,只怕屋顶都要被掀翻。
水灵灵对医术知之不多,却也明白这个道理。略略沉思片刻,挥手让笑颖赏了些银两给左右院判,示意他们下去。
“慢着。”水灵灵似想起什么,叫住他们,问道:“两位院判,可知哪些特点的药物有落胎之效?”
皇室子孙最难生存,从孕育之初到麟儿降生,长大cheng人,步步陷阱,处处荆棘,杀机重重,她清楚得很,比起困境重重的幽婉阁水灵宫更甚,她要杜绝一切可能。
左右院判一怔,不知皇后问此做什么,瞧她满脸喜色,应不会再打落了龙嗣想法,如今后宫怀有龙嗣的,除了皇后便只有贤妃娘娘,难道……
贤妃娘娘多年来龙宠不衰,此刻更有五个多月身孕,比皇后娘娘早了一个多月,若皇后娘娘想毒害贤妃龙嗣,未尝不是不可能。
可她当着众多奴才的面问,心里打的什么样主意,他们实难臆测。
水灵灵见左右院判面露难色,略略思索便猜到他们心中所想,不禁笑道:“两位院判放心,只要本宫的小公主平安,本宫绝对不会伤害无辜,除非有人先为难本宫。呵呵……”
愉悦笑声轻吟流泻而下,如山野风铃花迎风吟唱,空旷清新充斥心间,仿佛嗅到山野千万野花绽放,清香淡雅随风飘摇,好一派清爽之感。
众人顿觉心旷神怡,深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漫山遍野清香尽吸肺腑之中,永久保存。
轻吟笑声如泉水叮咚,久久不绝于耳,水灵灵更是笑脸如百花绽放,绽出姹紫嫣红万般光华。
右院判几经努力,好不容易克制住心神荡漾,依旨写下皇后所要的一方笺纸。
“退下吧。”水灵灵将一方笺纸交于笑颖,吩咐道:“笑颖纤眠,你们按照右院判所写,谨慎检查凤暄宫寸草寸木,不可放过一粒尘埃,让有心人有机可趁。”
左右院判行了个礼,躬身退下,左院判黄得高心神一直停留在水灵灵清纯脱俗的笑容上,在退下之时,神情恍恍,不小心撞到柱子,“哎呦哎哟”直喊疼,一跄一跄在左院判搀扶下退出凤暄宫,惹了凤暄宫里窃笑一片。
050
御书房里,皇帝聍手执朱砂御笔批阅奏章,手中朱砂御笔握得咯吱作响,阴沉的脸色一如他此刻心境。
“皇后腹中的确是女孩?”皇帝聍问道。眼中看不见奏章上一个字,手中御笔迟迟无法批阅。
左院判黄得高应声称是,内心不住揣测皇上此刻心情到底好还是不好啊?
依他之见,皇上应该是不希望皇后诞下皇子,以免舒相权势继续做大,威胁到社稷基业,威胁到皇上的皇位,得知皇后怀的是小公主,应该高兴才对,为何……
“皇后反应如何?”皇帝聍沉声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笑得非常开心非常美丽迷人,似乎很喜欢小公主。”黄得高回忆着离开凤暄宫前皇后醉人的笑容,脸上不觉绽露出沉迷之色。
皇帝聍神色一紧,沉咳一声,骇得黄得高赶紧收敛颜色低下头,不知何时惹皇帝不快。
“皇后笑了?”皇帝聍低问一声。
说是问黄得高,不如说是问他自己,细细回想,他似乎从没见过舒菲烟笑起来的模样,在他的印象中,惟有在蜿蜒湖水边相遇,来仪宫里愤恨发冲冠的模样,从没想过,她笑起来是何等模样。
黄得高诺诺答是。
“皇后笑得非常开心非常迷人?”皇帝聍冷声道,“有多开心,多迷人?”
黄得高回忆了下,回道:“皇后笑起来的模样就像三月春风,轻抚空灵山野,卷得山间百花绽放,清香弥漫天地间,山间百鸟齐鸣,夜莺黄鹂齐声歌唱,皇后的笑声恍若山涧清泉滑过心田,甘醇甜美,点点滴滴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爱卿如此说来,是觉得皇后比贤妃美咯?”皇帝聍冷声道,心中怒气,越积越多,牙齿暗暗咬得吱吱作响,却不知为何而怒。
黄得高一惊,暗暗叫苦不已,埋怨自己忘了皇上不喜欢皇后,对贤妃娘娘情有独钟,他在皇上面前大加赞叹皇后之美,皇上能高兴的了么?
黄得高赶紧说道:“贤妃娘娘之美恍若山野精灵,清纯脱俗,怎可与贤妃娘娘相提并论!”
恍若山野精灵,清纯脱俗?
舒菲烟是有如此女子么?
为何他只在她脸上看到***无耻,残忍狠毒?
竟敢当着他的面对他的孩子下毒手,想借此警告他,她活腻了么?
皇后笑起来的模样就像三月春风,轻抚空灵山野,卷得山间百花绽放,清香弥漫天地间,山间百鸟齐鸣,夜莺黄鹂齐声歌唱,皇后的笑声恍若山涧清泉滑过心田,甘醇甜美,点点滴滴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可能么?
她那般姿色平庸的女子,可能美成那般模样么?
皇帝聍神情漠然,微微颔首,眼底闪过复杂之色,似乎对黄得高如此回答比较满意,又似乎咬牙切齿在想什么对策,做出某种决定般。
罢了罢手,皇帝聍示意黄得高退下。
待黄得高行了个礼,躬身缓缓退出御书房,一道黑影闪现,笔直伫立皇帝聍身后,灯盏里朦胧灯光映照着皇帝的身体,为他镀上一圈淡淡昏黄光芒,黑色的倒影投影在身后黑影身上,遮掩他全身,不叫灯光窥得一丝踪影。
“皇上。”低沉之声,表明那黑影是个男子。
“影卫,”皇帝聍缓了缓脸色,低声道,“舒菲烟真正的来历,查的如何?”
单膝跪地,影卫请罪道:“影卫无能,查不出皇后真实来历,请皇上降罪。皇上,据影卫暗中调查所知,舒相似乎也对皇后的来历不甚了解。派出多人调查,均无所获。”
皇帝聍微惊,手中朱砂御笔折断:“舒隆革到哪里找来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找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身份来历的女人,派到他身边来监视他,他不觉得他的行为太过冒险了么?
影卫说道:“回禀皇上,皇后的确是舒相之女,却从小不住在相府,在进宫前不久,舒相才找到皇后的生母晚香夫人,随后寻回离家十来年的皇后送进宫。至于皇后为何从小不住在相府,似乎是因为舒相正室夫人在皇后年幼之际,将其母晚香夫人以及皇后一同撵出相府。”
手指一动,皇帝聍没想到,他派影卫调查舒菲烟的来历,竟会调查出如斯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实。
“皇上,影卫还调查到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影卫踌躇着,眼神有些闪烁。
“说。”皇帝聍眯眸,马上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半个多月前,晚香夫人病逝,舒相将其秘密下葬,瞒住所有人,故布疑阵,让所有人以为晚香夫人还活在世上,隔三岔五命太医院院使袁利前去为晚香夫人诊脉治病。”
“半个多月前?”皇帝聍心头滑过一丝怪异。
“是半个多月前,与皇后娘娘披头散发出现在御花园的时间相差无几,影卫斗胆猜测,舒相是通过晚香夫人来控制皇后,而皇后可能已经知道晚香夫人辞世的消息。”
通过晚香来控制舒菲烟?
难道舒菲烟不甘受舒格隆的控制?
仔细回想舒菲烟进宫之初的情形,似乎对后宫之事爱理不理,对于龙宠更是毫不在意,甚至把他往门外推……
舒菲烟并非处子之身进宫,莫非她在宫外早有情郎?
想到这儿,皇帝聍的脸色阴沉得难看。
“皇上,影卫有个主意,或许对查明皇后身份来历有所帮助。”
“说。”
“派心腹侍卫以保护皇后之名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或许可以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只不过御前侍卫大多都是舒相的心腹,想从中挑选出绝对能对皇上尽忠之人……”
皇帝聍思索片刻,沉声道:“此事不急,目前最重要的,是确保贤妃安全产下龙嗣,不能让任何人有机可趁!”惟有后继有人,才可确保大莫皇朝千秋万代,即便有朝一日,他真的输给舒隆革那只老狐狸,他也有儿子,可以为自己报仇。
夜深人静,水灵灵依旧忙碌着,忙碌着学习女红,她一定要让自己即将出世的女儿来到世上后穿的第一件衣服是她做的,将所有的母爱用一针一线缝进小巧可爱的衣裳中,穿在她身上。
借着漫天灿烂星斗,水灵灵不眠不休地忙碌着,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生下女儿,又不得宠,坏了主上的大计,主上是否会放过她们母女?
摸了摸圆润腹部,水灵灵浅浅涩笑。
她的女儿是小公主,身上流着皇室的血统,不管皇帝是否喜欢她,等女儿生下,威胁不了他的皇位,他,应该不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毒手吧?
毕竟,虎毒不食子!
至于她的命……
主上要取,又有谁拦得住呢?
“傻丫头!”
温柔似水一声低喃,浅淡如烟一丝血腥味混合着寂寞气息蔓延进内室,悄悄充盈鼻尖,一股暖流顺着呼吸慢慢衍生至心间,固执地温暖着她的心。
诧然回眸,水灵灵望着黑夜中朦胧而清晰地乌黑身影,下意识低呼道:“残阳哥哥!”
黑色身影慢慢从黑夜中抽离而出,乌黑发亮,阴沉鹫猛,给人别样感觉,是惶非惶,是恐非恐。
乌黑油亮的墨丝柔顺披散于身后,随着脚步移动轻微摆动着,缓缓划出狂放不羁的弧度,饱满额头左侧一道浅浅伤疤,轻刺她湿润眼眸,飞扬跋扈的剑眉飞入鬓角,狭长丹凤眼似笑非笑,闪动着阴狠戾气,高挺鼻梁使整张脸看起来轮廓立体,棱角分明,薄情红唇抿成一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线森白银齿,仿佛吸血鬼嗜血,森白之色点缀着通体黑暗邪佞,异常刺眼。
形若小巧美扇长睫轻扇,水灵灵微微惊诧,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人,手一动,尖锐绣花针不慎刺入手指,殷红血珠悄悄滚了出来。
黛眉尚来不及轻蹙,手指已落入温润薄唇中细细吮吸着,白皙脸颊悄悄飞上一抹红晕,烧得脸颊微微发热,亏得天色漆黑,瞧不出异样。
片刻后,水灵灵略显拘束的抽回手指,藏于锦帕中,低声道:“残阳哥哥,我娘的事……谢谢!”
温热手指,轻抚上水灵灵光洁无暇的脸庞,贪恋地感受细若凝脂的触感,流连忘返,轻笑一声:“傻丫头,你我之间,谢什么?”
水灵灵微微局促,不着痕迹地拉开彼此间距离,她,已经不是当年能依偎在残阳哥哥怀中享受他哥哥温柔的小丫头了。
手心一冷,残阳望着披散三千青丝的水灵灵,嘴角扯出苦涩弧度,当初会依偎在他怀里,任他恣意爱怜的小丫头不在了,已经嫁为人妇,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俗理了。
“过来,”残阳温柔命令道,掩下眼底酸涩,“让残阳哥哥抱抱,看看丫头是胖了还是瘦了。”
水灵灵身子一僵,想着残阳多年待她如同亲妹,又何必避男女之防,放下手中针线,缓缓上前,依偎入残阳广阔怀抱中。
蚊香软玉抱满怀。
残阳深吸一口,她发髻上淡雅幽香,恍若置身漫山遍野盛开野花之中,手臂一收,听到她轻微清吟,他不在乎,惟有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她淡淡体温,他才敢相信,此刻,她在他怀中。
轻扣她精巧下巴,深邃眼眸凝视着她忧伤水眸,低声许诺道:“别怕,残阳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他知道,她日以继夜,是为什么,在担心什么。
水眸含泪,水灵灵哽咽着,望着近在咫尺熟悉脸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从小到大,残阳哥哥就一直保护着她,呵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他额头的伤痕,也是为保护她而伤。
轻抚腹部,水灵灵凄美一笑,说道:“就算舒老狗不能拿我们母女怎样,主上不可能不动手的。狸猫换太子,古来有之,谁知道主上是否会如此?”
主上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
他处心积虑,将她带回去救治,教她本领,训练她,暗中保护她的母亲,逼她进宫,逼她争宠,为的是什么?
不曾得宠的她,竟然有了身孕,五个月后若是诞下不是能够继承皇位的小皇子,而是小公主,主上会肯罢休么?
后宫中毒害子嗣、狸猫换太子之事早成惯例,以主上进出皇宫犹入无人之境的本事,想在她生产之际掉包个婴儿,又有何难。
“你担心主上公主换太子后,加害你的女儿。”不是疑问,是肯定,残阳怎能不了解他的父亲。
无力依靠在他宽阔肩膀,水灵灵惨然道:“主上的作风,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主上怎可能给我的女儿一条活路呢?就算给了,也不过是弃入水灵宫,像水灵宫众多女孩儿般,为求生存,残害同门,双手染满鲜血,才呱呱落地的小婴儿,怎可能争斗得过其他人呢?”
想到自己的女儿可能要走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水灵灵心如刀绞,泪水潸然而下。
温柔擦拭着晶莹泪水,她可知道,她的泪水刺痛他的双眼。
她,从被主上带回来的第一天,他便看着她长大cheng人,看着她的倔强,即便受再多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