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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浮礼见水灵灵紧盯着他,忙说道:“今年西北地区涝情严重,皇上已经尽力筹措军饷,抽调各地粮草,急往边疆送来。”言下之意,暗指舒相从中做手脚,将皇后牵扯进去。
水灵灵凝思片刻,问道:“三百万两军饷,还剩多少?还差多少?”
姜浮礼听皇后问的奇怪,却不敢不答,不知为何,面对着冷冰冰的皇后,他总是不由自主发憷:“所剩无几。至少要再筹措五十万两,采购维持西垂边防的开支。”他押送来的粮草药材不过才五十万两,后行部队那二百五十万两的粮草才是重头戏。
长孙右相是尽力调遣人手,但舒相必然暗中阻挠,若非皇后***后宫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被册封为监军来此,别说后行部队的粮草,连三百万两的军饷也难筹集出来。
一个月?
五十万两?
应该足够吧。
羊皮画卷一递,交给包安邦,她命令道:“抽一百人去白梨山采药,立即动身,不得有误。违者,军法处置。”
包安邦狐疑的望着手中卷成一卷的羊皮画卷,忠厚诚恳的脸上,尽是迷惑,摊开画卷一瞧。
“白梨山地图?!”一旁董大夫惊叫起来,瞧见墨色未干,当即明白这份详细记载了哪里有什么草药的地图是皇后亲手绘制的,激动的热泪盈眶,“皇后娘娘,草民代所有受伤将士感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说完,就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他进征西军营帐就是来商讨药材用完一事,不想段将军左右刁难,正在为难之际,皇后竟送来这样一章地图,还亲自下令包校尉抽一百人去采药,这怎能不叫他涕泪横流?
皇后亲自下令,谁敢违抗?
皇后的厉害,他没亲眼见识过,却早有耳闻。
据说皇后第一次进段将军营帐时被他百般刁难,拿出祖宗规矩要逼皇后对军中之事莫插手,连一直与段将军不对盘的姜将军也在一旁帮腔,谁知皇后冷口冷面三言两语,说得他们哑口无言,逼得他们不得不对她无条件让步,否则便抬出皇上册封皇后为监军圣旨,制他们个抗旨不遵之罪,吓得他们此后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敢背地里埋怨几句。
只是不知道,一夜功夫,皇后是怎样摸遍白梨山,画出如此详尽地图的?
以往,他们上白梨山,每个两天时间甭想走遍全山,更别提画地图这等繁琐之事。
包安邦也垂泪跪下磕头,方才他为了草药之事,和段将军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苦于军衔不如他高,不然他何需与段将军商量,直接调人上白梨山采药去,哪容得下段将军对董大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动作辅导过大,身子不禁轻微瑟缩一下。
仅仅是轻微瑟缩一下,如薄纸战栗般,却逃不过水灵灵敏锐似毒蛇,锋利如刀子的眼睛。
“脱衣服”不问原由,水灵灵开口就是震惊众人的话语。
段野衫满头大汗,似无限焦急,姜浮礼面上一喜,似抓住什么把柄,包安邦神色一紧,惶惶抬头凝视水灵灵,触及她不容违抗的霸道水眸,只得硬着头皮,缓缓脱下厚重军服。
一道伤口,丑陋如蜈蚣攀爬,大刺刺的“爬”在包安邦左肩上,肩膀稍微一动,便流出恶心脓血。
董大夫忍不住惊呼“包校尉,你也受伤了?怎么不说啊?”
包安邦忍痛轻笑道:“不碍事。”不说,是因为他知道军中草药不多,想省下来给其它将士。
“这么深的伤口,怎可……”
“是么?”董大夫话未说完,便被水灵灵截断,抬手便往他伤口拍下,突如其来的巨痛,痛得他龇牙咧嘴,“真的不碍事么?哼!如果包校尉想让令尊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连送走两个儿子,死后无人送终的话,尽管跪在这强撑着吧。”
自己的命,自己不珍惜,难道让别人去替他珍惜?
话音一落,水灵灵旋身而去,留下满脸愧疚的包安邦,静静跪着。
081
星,半明半昧,闪闪烁烁。
地上,黄沙飞扬,卷起浅浅尘埃。
身体,不住地晃动颠簸,没有一丝力气。
意识,朦朦胧胧,似醒非醒。
水眸,半睁半阖着,尘埃飞入,难受得眨了眨,妄图眨掉眼镜里的尘埃,努力片刻,后知后觉地发现徒劳无功。
想抬起手,试了试,才发现浑身没有丁点力气,唯有手指可勉强一动。
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浇灭了她的迷蒙,苏醒了她的理智。
顿时明白,她被人劫持了。
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随着马背上的颠簸,水灵灵静静地思考,思考怎样做才能为自己赢得最广阔的局面,最可靠的安全保障,最有利的条件。
感受着马背上雄健身躯不断传来的热度,水灵灵觉得更加晕眩,暗中将指甲刺入掌心,借着微弱的疼痛感保持短暂的清醒。
隐约记得,她喝了杯茶,就躺下安歇着,红杉绿菊在营帐内伺候着。
自她从白梨山回来后,她们更像苍蝇似的,一步不离地紧盯着她,使她无法再甩开她们,暗中与幽婉阁安插在边城的眼线联系。
想来有人在茶水里下了“软骨散”之类的药,能同时逃过她和绿菊的眼镜,应该是比较罕见的MI药,不知是什么人下那么大本钱掳劫她?
软绵绵地趴着,无法抬头去看劫持她的人的面孔,即使能抬头,也看不见,漆黑的夜,天空中只有零星几颗星星,怎照得光明?
晕眩之感,再度袭来,咬了咬牙,却再也撑不住。
水灵灵无奈昏厥,昏厥前最后一个意识是:好厉害的MI药。
寒风呼啸,狂肆窗堂过境。
暖炉烫着烧得发亮的炭,硬是烧得满屋子温暖,也将空气烧得更为干燥。
嗓子眼干得冒火,似有小虫子飞入,不停地闹腾着,唯有猛烈咳嗽才能稍微舒服些。
猛然坐起身子,不停地咳嗽,似要将肺咳出来般得猛烈,苍白的脸,因剧烈咳嗽涨得通红。
一杯热水,顺着咽喉缓缓流下,湿润了干燥的嗓子,舒服了许多,就是烫得有些过。
黛眉微蹙,水灵灵略显不满,缓缓抬眼,不想映入眼帘的竟是张粗犷陌生脸庞,魁梧的身躯,不似大莫男子的白净,不怒自威的模样,浑身散发的霸道气势,精美的锦缎对襟皮袍,显示他绝非等闲之辈。
黯然扫视一圈,屋子里尽是陌生之物,空旷且简单,不像牢房,也不像客房。
“你是谁?”
淡如清水的口吻,令他微微一惊,随即仰头大笑,笑声震动胸膛,不断起伏着,吵得水灵灵微微蹙眉。
“你很吵。”她平静地陈述,“安静些。”她不喜欢吵闹。
闻言,那魁梧大汉笑得更为欢畅,水灵灵索性捂上耳朵,待他笑够了才松开,揉揉被震得发麻的耳朵,脸色有些难看。
大手一掏,勾住她精巧的下巴,幽深黑眸迸出异样精光,说道:“你很特别。”古怪的语气,不知是赞美还是讽刺。
素手一扬,费力拍掉他不规矩的粗手,揉揉隐隐泛红的下巴,默不作声。
她知道,此时说太多对自己没好处,尤其是瞧见他眼里的神色,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是猎人遇到极为有趣猎物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她是猎物么?
他有能耐捕获她么?
“你很冷静,”他继续道,“大莫的女子,都如你一样冷静么?或者,你是唯一的例外?”毫不在意自己被拍开的手。
“卡瑟咨将军掳本宫至此,难道只是想知道这个?”水灵灵讥诮道。
魁梧大汉又是一惊,问道:“皇后娘娘怎识破本将军的身份?”收敛起眼底讥笑,换上浓浓疑问,以及一抹阴狠。
智慧,是女人的一大不幸,江湖滚打多年的水灵灵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聪慧如她,此时最应该装愚守拙,才能不引起卡瑟咨的戒心,为何偏偏展露自己的智慧?
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凝聚在他粗犷霸气十足的脸上,漠然道:“此时,此地,能有如此气势之人,除了乌鲁国名动五国的卡瑟咨将军,还能是谁?”
卡瑟咨一怔,环顾周围,顿时明白水灵灵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朗声大笑:“大莫的皇后,你是本将军见过最有胆识有智慧的女人!”话语中,透着丝丝欣赏。
欣赏?
是的。
水灵灵故意展露自己的智慧,为的就是得到他的欣赏。
多年前,她便调查过卡瑟咨,知道他是个狂妄自负到极点的人,嚣张狂佞起来连乌鲁国国君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一向自行本事过人的他,在先前与大莫皇朝军队交锋中,吃了败仗,心中怎能恼火,如今抓到了大莫皇朝的皇后,焉有不好好羞辱折磨之理?
惟有激起他的新奇欣赏之心,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
“多谢将军夸奖。”淡漠的神情,不因环境的改变而有所改变。
卡瑟咨冷然一笑,眸中透出少许讽刺:“比起身处深闺的皇后,大莫的将军可就不怎么样了。”
微微挑眉,水灵灵迷惑道:“谁?”她清楚记得,被掳劫的人只有她一个哪来的将军啊?
卡瑟咨朝守在门外的守卫一挥手,不多时,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在推推搡搡下被压了进来,膝盖上一踢,笔直挺立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压着跪下。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该死的蛮子!有本事上沙场上真刀真枪跟我比比!以众欺寡算什么本事!呸!”忿忿地吐了口唾沫,浑身是伤的男子鄙夷地瞧着阴沉着脸的卡瑟咨。
压着那男子的两个侍卫,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抽得他嘴角挂彩。
“包校尉,”凝视片刻,水灵灵好不容易从他肿得老高的脸上依稀辨认出他的身份,“你怎么也在这里?”
“皇后娘娘,您快逃啊!愣傻着做什么?”包安邦急得几乎要跳脚,只见水灵灵养尊处优地依靠在床栏上。
“逃?”水灵灵险些失声笑起来,“包校尉,本宫一介弱质女流,浑身酸软无力,门里卡瑟咨将军亲自看守,门外又有无数精兵 守着,你叫本宫怎么逃,往哪里逃?”
逃,自然要逃,但要等她身上的毒解了才可,此时的她,比起寻常女子尚且不如,怎逃出守卫森严的敌军军营?
在她清醒的第一时间,她便暗运内力,却发现提不起一丝真气,浑身酸软无力,当时她就明白,自己被人下了药。原本,若只有她一人,待毒解了,相信这里没几个人留得住她,如今加上个包安邦,可就没那么好办了,除非撇下他不管。
包安邦一呆。
卡瑟咨又是放声大笑,满脸嘲讽地斜视着包安邦,气得包安邦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包校尉,你还没回答本宫,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目前她最急切想知道的。”
冷静下来,包安邦扫了卡瑟咨一眼,默不作声。
卡瑟咨调侃道:“大莫的皇后,需不需要本将军出去啊?”
水灵灵摇了摇头:“将军的地方,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将军的耳目,何须出去。却不知将军在本宫身上下了什么毒,浑身酸软无力,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方才拍开他手的一下,已用尽她所有力气,而力道是原来半成不到。
出去了,就听不到了么?
包安邦猛然大惊,慌乱异常地注视着水灵灵依旧平静如水的脸庞,有些苍白。
“不愧为大莫的皇后,聪慧绝顶,”卡瑟咨不曾想到,他设计掳来准备作人质要挟大莫军队的皇后,不仅有胆识,更是冰雪聪慧,“大莫的皇后,你喝了本将军命人在茶水中的‘绵绵散’,至少要等上本个月,药力才会过去。不过,就算药力过去了……”
“本宫也别想逃。”水灵灵接过他的话说道。
“不错。”
无所谓地眨眨眼,水灵灵瞧着包安邦,示意他说话。
于是,包安邦将自己之所以被抓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一边说,一边不时恶狠狠地瞪卡瑟咨几眼。
自从那日在段野衫营帐,水灵灵一脸淡漠地训斥了包安邦一顿后,他一边调集人手上白梨山采药,一边请董大夫在最短时间内治好自己的伤。
当晚,伤口愈合得差不多的他,感觉伤口奇痒难耐,营帐里又闷得厉害,便策马出军营,在广阔的草原上尽情奔驰,感受天地的广阔无垠。
纵马飞驰大半夜,在他想要回军营时,却发现有几匹快马往乌鲁国与大莫平川交接城镇帕瓦城飞奔而去,其中一匹马上似乎还趴着一个人。
奸细!
当时的他,不曾想过,趴在那匹马上的人是他们的皇后,凭借一腔热血,他纵马追去,与他们大战三百回合,杀了十来个沙场上一等一猛将,终究寡不敌众,被捉来此地。
两日来,卡瑟咨命属下对他严刑拷问,想从他嘴里得知征西大军的消息,始终没有结果。
原来如此……
082
一晃一余月过去,水灵灵依旧被关押在那间简陋的房间里,不得卖出大门一步。
门口,守着一队虎熊背腰的侍卫,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着实吓人,瞧他们满脸肃煞,应是卡瑟咨手下一等一的精兵。
开启窗户,望着满院冷冽风雪纷飞,高大的泊咯树参天耸立,浓密的伞形树叶连接着,每个两丈一棵泊咯树,树干遥相呼应,枝叶却缠连着,交织成一朵祥云,翠绿中透着点点金红之色,远远看去,身为美丽迷人。
树下,一丛丛杂草生生不昔,任仆人怎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