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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千帆对他的尴尬只是故作不见,岔开话题,引到他上一句话中引起自己注意的方向去。
“是啊!朝廷的那些官员开始有了新的变动,不过矛头也还没有直接指到我们这边来,你这名声在外的海记少东家的名头还可以再招摇撞骗一阵子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金陵?”
不经意之下又中了他语言中设下的陷阱,蓝如烟脸上更红了,却立刻反应出害羞后马上向外喷火的火爆本色。
“咳咳,这个”
但凡蓝令主一声不吭地消失半个月的话,肯定是又跑到金陵去偷窥他心心念念却放之不下的冤家去了,这是帮中都知道的共同秘密,只是蓝如烟在这件事上脸皮特别薄,总是死不承认罢了。
“我只是只是去拜访我的好朋友小常,这有什么不对!要不是我认识他在先,在天牢你想实施那釜底抽薪的计划有这么顺利吗?”
被海千帆似笑非笑的表情惹毛,蓝如烟做贼心虚之下,声音更大了。
“嗯,是是是,有劳蓝令主千里奔波打探消息,辛苦了。”
海千帆挑了挑眉,聪明地没说出刚好前不久就在这个小镇见过他要到金陵去“拜访”的朋友余福常,不过比起朝廷的动向,他更担心现下义父他们的安全。
毕竟,当初义父想以死抵过,把一身功力都传给了蓝如烟,他年纪既大,本身就比较虚弱了,加上之前的中毒和辛劳,眼见着这昔日叱咤风云的老人衰弱下来,好容易安定了几年,让已经衰退成一个普通老人的义父好生休养着,渐渐有了起色,这时候若是又得重新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只怕前功尽弃。
“喂,在他们还没动到我们之前,你最好想个办法。我看你心爱的义父现在钓鱼种花过得太舒坦了,再来一次颠覆搞不好真会要了他的命。”
海老头真是好福气,收了这样一个义子,每次回家就看到父母把人家夸的,简直是故意让他心理不平衡嘛!虽然他也承认这个各方面都有担当的少帮主是比自己多了那么一点孝心和责任心不过,由着他再这么继续大摇大摆地在明眼人面前晃好吗?从天牢出来后,知道他们暂时还有利用价值,不会太快被官府盯上后,海千帆的行事较之前的低调改变了很多。
首先是大张旗鼓地成立瞭望海阁,明里暗里把海天一色阁的资金全捞回手里,接下来居然还像一个正常生意人这样做起了正当生意。
别说他了,就连海阔天,史老大他们这些在六扇门黑名单榜上有名都或多或少地在江湖上露过面,虽然都挂上了伪装的名号,但基本上对行内人根本起不到什么掩饰作用。像海千帆自己,甚至连名字都不改就挂名重出,任由那些个听到风声的人嘀嘀咕咕,不过也许是抓住了大多数人认为他们这些惊弓之鸟应该远避荒凉之地的心理,别人猜疑归猜疑,还真没个跳出来指正的。只是难为官府忍到现在。
不过,幸好海千帆也没将海天一色阁的人完全曝光,只除了那些逃不掉官府制裁的人外,而且,还大换血地把他们的近身侍卫、亲族朋友等统统调离,全换上了对江湖事根本不知情,老实本分的家丁护院——这就不得不让他嗤之以鼻了——真要出点什么事,那些人经得什么打?真叫人怀疑他的初衷。
但毕竟海千帆是在上一次离岛叛变中出色地玩了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忍人物,他的计谋虽然有时候匪夷所思,有时候大多数人并不能了解,但结果是最有说服力的。更何况经上次一役,帮中大部分人都已经心服,所以也由他去安排。当然,也不排除海阔天与史老大他们都抱了献祭者的心态,由得自己在明初吸引官府的全部注意,将来再次成为官府追缉对象的时候,大不了死掉他们这些罪有应得的人,但家人与族人都保住了。
“放心好了,除了老天爷,没有人能要走我义父的命。”
海千帆眼底泛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当他要做什么重大决策时,脸上的表情就如带了一层厚壳的面具,谁也猜不透他要出的到底是什么牌,“既然那张网要收了,这些放到网里引人垂涎的大鱼也可以死了。”
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死了,可是很多人可以作证——无论他是以旧的身份,还是新的身份,总之,都已经是死人就行了。
“接下来你想让老头和史老大他们都假死?”
难怪不掩藏身份,还找了这么多不相关的人来环伺左右。
这一次在官府面前“死”了,才有可能实现最初的隐居目的吧,亏他跟官府一直耗了这么久的耐力战。
蓝如烟几乎没跳起来,为他这出其不意的绝妙好计拍案叫绝。
“嗯,我想在官府收网之前,与海天一色阁相关联的点一个一个的自行消失,最后连我都已经成为摆在大堂上让他们审讯不出任何结果的尸体,这样就应该可以让海天一色阁的人完全摆脱过去的阴影了吧。”
淡淡地说着,眼眸里透出的是十拿九稳的笃定。
“喂,虽然我不算很喜欢你这种阴沉的家伙,可是也没必要拿你的命去拼吧。”
这一次蓝如烟是真的跳起来了,如果海天一色阁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官府眼前,的确还得有个一直牵引他们视线,最终善后的人存在。
海千帆是打算自己来充当这个角色,但他的方法是不是太绝然了?
“我也不想拿我的命去拼啊!所以我到现在还在寻找曲逢春的下落,如果能拿到他的假死药那就比较有把握些。其它人的死可以由我们做手脚,我的话一定得让他们找不出破绽来才能放心。”
最大不了,就是再次放弃这无聊的生命,也算是报了海阔天的重生之恩。
海千帆耸了耸肩,识趣地没在火爆小蓝面前说出自己的最坏打算。
“所以,小蓝,你回去与义父他们商量具体怎么做更好吧。我在这里还有一点事要办,完了就回去。”
这宅子不过是他租赁下的落脚点之一,因贪爱这里的清江明月,想着至少在人生结束之前多收揽些美景也好。
海千帆一笑避开蓝如烟探究的目光,因为他心里还放不下昨天见到的那个小官,所以打算在这里多耽搁些时间。
“喂,你听着,曲逢春的下落我会帮你找,在没准备好之前,你别轻举妄动!”
所以说,他就是不喜欢这种心计多又阴沉的家伙,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不容易被救活回来,就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嘛!
最可怕的是他在平常完全没有寻死觅活的表现,只是在某些时候露出“静静地去死”的状态还真是叫人寒一把。
蓝如烟要出门前有折回来,握着他的肩死盯着他的眼睛要一个肯定答案。
“放心好了,现在也还没到最后一步。再说,我还没想法子让你和那个六扇门统领重修旧好呢。说不定你们旧情复燃后,他一高兴,就把我们全部的人都免罪了。”
海千帆笑笑,狡猾地把话题引向蓝如烟目前一听到就闹别扭的人身上,果然就看到蓝如烟又开始极不自在起来。
不过,虽然他总不承认,但“喜欢一个人”这种心情却一直都在,而且百折不饶,真是让人羡慕。
见自己成功地把容易害羞又容易生气的小蓝又闹了个大红脸,海千帆忍不住大笑。
“去你的!反正说好了,海天一色阁不单只是你一个人的事,说起来你进门最晚,就算真有什么,也不应该是你承受的。”
看到他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蓝如烟先前的疑虑多少打消了些,再次叮嘱他不可再孤军奋战,然后就如来时一样,跳出窗口走了。
依旧是那个风也轻轻,月色温柔,适合所有情侣发乎情不止乎礼的晚上。
另一个地方。
干净的床褥紧紧地包裹着一个红透了脸全身光溜溜的少年,而床边,有一个火气正旺的捕快非常不爽地盯着从窗口跳进来的同僚。
“俞、湘、君,别告诉我你今天晚上特地来找我叙旧!”
高非凡的怒火已经飙升到可燃烧空气。当然,欲字当头却得不到发泄是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则是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从来都不想也不愿见到的人。
因为他的弟弟之死,和那个迁怒的恋弟狂险些儿杀死了自己的情人,高非凡觉得自己跟俞家兄弟犯冲,这辈子都是不见为妙。
“这个当然不是。咳,我只是跟踪海千帆然后见到了你们,然后想起有些事要问你。”
俞湘君本来也没什么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只不过因为他站在海千帆落脚的宅院前,突然想到多年前武家的案子恰好是高非凡去查办的,想着或许可以从他那边打探出什么来,这才一路跟过来了——却没想撞进来却正好碰上某只大色狼打算把小羊拆吞入腹的用餐时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感觉余福常在被子底下拱动着,突然想起这小子最近大有挖根究底找陈醋吃的倾向,高非凡一手按住自己身后不老实的情人,一边没好气地对前搭档的哥哥恶声恶气。
“河北的武家,也就是原义气盟盟主灭门惨案,我记得当时是你去做的调查笔录,当时武家是不是还有嫡系弟子逃亡在外?”
俞湘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问题,决定自己还是长话短说的好。
其实这个疑惑在他心底也埋藏多时,当初刚刚易容改装追随海千帆的时候,在发现他不远处的河边看到好几个人的尸首。虽然后来知道那几个人都是韩雪凝裙下的不贰之臣,但对出于捕快本能,对他们的死因都有认真查验过。
一共是四个人,其中有三个的死状一眼而明是海千帆下的手,可奇怪就奇怪在那个铁掌神刀张克明的尸体,居然死于刀下。
能把一个成名的刀客立毙于刀下的刀法可不多见,当时他赶着去找海千帆并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再加上海阔天提示的武家,他就不得不想到另一种可能了。
“武家庄上下连仆人一起一共是一百三十七号人,尸体虽然焦黑难辨,不过我们的确发现了同样数目的尸体。现场留下的证据表明是冥月教所为,虽然我想再进一步查证下去,但你也知道冥月教一向远在滇边不入中土,可以说是无处寻觅踪迹,后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案子最后以江湖仇杀了结。”
眼也不眨一下,高非凡的确有过人的本领,只要是自己查办的案子,他一定能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明白。
“你确定那一百三十七具尸体,就是武家庄所有的人?”
俞湘君看他答得肯定,自己倒有些迟疑了,不由得再问了一遍。
“也不一定,据说自对抗冥月教大获全胜之后的那一年里,武家庄重振声威,客似云来,尸体的数目并不能说明武家庄的人在那场火灾里死绝了。”
对于这些武林旧事,高非凡知道得并不比俞湘君少,尸体的数目虽然点清了,但无法准确得知每个人的特征,这么恰恰好的人数,倒好像是设计好了要让人觉得武家人的确已经全数死于那场灾难似的。
不过虽然他心底有疑虑,但涉及到江湖仇杀的事件,官府插手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也就作罢。
“真的没有人逃生么?”
奇怪了,除了武家人外,是不是还有其帮派的什么人会使“掌刀”?
俞湘君心头存了疑虑,不由得再三确认。
“谁知道当时的情况?而且,若武家真有人能逃出来,过后也不去报仇,那还算是武家的人么?”
灭门惨案耶!被俞湘君的这种持怀疑的态度几次三番的置疑,高非凡也不高兴了。无论如何,如果当时武家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一定不会忙了要去报仇吧?但根本没有听说过有类似的传闻,无怪他过后也只能认为那些尸体从数目到实质上都与武家庄诸人无差异了。
“啊,也是。这么晚了,打扰了!”
眼见高非凡的怒火已经越飙越高,而且余福常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背后拱来拱去不肯老实安分,俞湘君不得不识趣地不与一个欲火正炽的男人继续谈论下去,场面话打了几句,在赶紧在别人“知道打扰了还不赶快滚”的目光中闪身走人。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若当时,那唯一存活的武家人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根本就忘了这整件事呢?
想到海千帆失却的记忆,如果真是这样惨痛的过去,俞湘君私下也认为他根本不必恢复会更好。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昏黄的灯光打在窗格上,映出相拥相依的一双人影。
高非凡,那个男人已经把泉完全放下了吧。
不过,这时候再看到他,竟然感觉是羡慕的。
是的,羡慕。
为什么别人都能这么容易就获得生新?而他却永远放不下心里的包袱?
在院外踯躅了一会儿,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斜长斜长的。
最后,终于孤独地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第十一章
夜夜笙歌的南馆海棠院,今夜也一样被另类爱好的寻芳客挤满。
由于抢了部份妓馆的生意,不久前被几家妓馆的老鸨联合闹上门来后,馆里的小官极少独自走出这院子。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好这一口的客人多半还是按女子的要求来挑选美貌少年的,馆中脂气粉浓,妖娆生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