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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必当咬牙狠练,自打学练刀法起始,除去真空掉的四年时间,整整八年里我还从没像现在这般努力用功过,这全拜济尔哈朗所赐。
“阿步真厉害啊!”济度叫道,“居然能胜过阿玛!”
“不见得”勒度不冷不热的捡了一柄长刀递过来,“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还得手底下见真章。”
我傲然一笑,从容的从他手里接过刀来,微微颔首:“那么,就请三阿哥多指教了。”
济尔哈朗今天回来的很晚,乌塔娜身子弱,熬不了夜,是以一向睡得都早。济尔哈朗不愿惊扰她的好梦,只在寝室外略略看了一眼,便直接搬了一大堆的文书躲进书房。
亥时末,我见书房的灯仍旧亮着,便让厨房弄了些点心,在门口交到侍卫手里时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济尔哈朗在屋内喊我的名字。
走进房内,济尔哈朗正精神十足的坐在书案前写折子,竟无半分睏倦之意,倒是身旁随侍磨墨的小丫头小脸苦哈哈的皱着,眼皮不时的耷拉打架。
“贝勒爷有何吩咐?”
“这些点心是你送来的?”见我点头,他赞许的说,“难为你细心。我进府的时候听人说你今儿个教训了那三个皮猴?”
我心里一懔,忙退后一步:“奴才不敢。”
“你做得很好,没什么敢不敢的那三个小子欠揍,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外有人。”
我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听他那话,差点没把我吓得夺门而逃。
“奴才只是和三位阿哥切磋刀法,其他的并不敢逾矩失礼。”
济尔哈朗无所谓的摆摆手:“还有件事得问清楚了,你先前跟我说你是正红旗人,家中父母双亡,族内的叔伯兄弟霸占了你家的房产,弄得你无处容身。所以你想找大贝勒讨要个说法,是不是?”
“是。”
“那日忘了问你,你可曾嫁人没?”
我一愣,不自觉的想起皇太极来:“嗯。”
“那你丈夫呢?”
“战乱失散了。”我低下头,答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嗯。如此说来,你也不用去找大贝勒了。你既然已经嫁了人,这房产本就不属于你了,你即便是找到大贝勒,他也不能替你拿回什么东西”
“哦。”我假装委屈的耷拉下脸,其实早就料到济尔哈朗会有这么一说。
“你如今也算不得是正红旗的人了你丈夫是哪个旗的?”
我脑子一转,答道:“是贝勒爷您这一旗的。”
济尔哈朗嘿地一笑:“那就简单了。”捡了食盒内的糕点细细咬了两口,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折子上。我等了十来分钟,见他始终专注办公,似乎已经完全忘了我的存在。我又困又累,有心想走可又不敢,愣在那里进退两难。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就在我频频点头打瞌睡的时候,一阵凳脚拖动的响声惊醒了我。
“嗳!”济尔哈朗大大的伸了懒腰,敲着桌子笑道,“可算做完了。”
“嗯”我拖长声音低哼了声,有气无力,“那就请爷早些安歇了吧。奴才告退。”
“阿步!”
“奴才在。”我无奈的收回脚步。
“阿步,以你如今的身手,屈居在我府里做一个低等丫头实在可惜”他说了一半,没再接着往下说。
我原还漫不经心的听着,忽然精神一振,惊喜交集:“既然爷觉得可惜,那便容奴才跟你一起上战场杀敌吧。”
济尔哈朗明显一震,盯着我看了老半天:“你想上战场?你可知那是怎样一个地方,两军厮杀岂同儿戏?”
他语音单调低沉,一双利眸咄咄逼人,紧盯着我不放。我微微一笑,毫无惧色的回答:“知道。”停顿了下,收起笑颜,严肃的看向他,与他的目光对上,“我上过战场,也杀过人”
济尔哈朗嘴角一抽,深邃的眼眸渐渐露出困惑之色来,但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以往的温和平静,轻笑,“听你口气对自己相当有自信啊,那好,你先跟我讲讲,以咱们大金国如今的局势,你可知大汗下一个目标会锁定在哪里?”
我咧嘴一笑:“不外乎三点,一为大明,二为蒙古,三为朝鲜不过,以目前的形势看,若奴才是大汗,便会先打察哈尔林丹。”
济尔哈朗吃惊之余竟腾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早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望定他,浅笑不语。
“好!很好!”他猛地一拍桌子,显得极为兴奋,这一举动把站立一旁打瞌睡的小丫头吓得半死,面如白纸的扑嗵跪倒。
我掩唇噗嗤轻笑,济尔哈朗愣了下,也忍不住笑斥:“起来!不中用的东西,就这点胆子么?”
小丫头揉着眼睛,唯唯诺诺的站了起来,满脸惊惧之色。
“阿步!你与我不谋而合,我也猜最迟明年夏初,大汗必当再度亲征,追剿林丹!”
我心里抽痛,面上却仍要强撑出一副微笑笃定。
“今儿个崇政殿早朝时发生一件大事,你可猜得出是何事?”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从他明利的眼光中捕捉到了一丝审度的意味。
他这是在考量我。
我捏紧了手指,我没有胜于常人的大智慧来洞察一切,但我坚信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皇太极!
闭上眼,心中暖暖的升起一股柔情。如果我是皇太极如果我是他
倏地睁眼,我嘴角上翘,掷地有声的吐出四个字:“南面独尊!”
济尔哈朗的震撼之色完全显现在脸上,困惑、震惊、新奇,甚至带了些许敬佩。
他微微颔首:“今儿个朝上有人上奏,指责莽古尔泰既已被废黜和硕三大贝勒的身份,便不该再享与汗同尊南坐,共听议政的荣耀阿步,如若你是莽古尔泰,听到有人这般公然责难,你会怎么做?”
“奴才对五爷会如何行事并不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大和硕贝勒对于此事的态度。”
“代善?”
“是。”我将眼睑垂下,任由卷翘的眼睫遮盖住内心的紧张和忐忑。往事历历在目,而这一次似乎是历史的重蹈,必然要在关键处考量代善的抉择。
济尔哈朗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看来怎么也误导不了你呵。阿步,你的洞察力相当敏锐,好像对朝政之上的每个人都了若执掌。没错,今儿这事没闹成僵局,全亏了代善——‘我等奉大汗居大位,却又与大汗并列而坐,此举本非合乎情理。自今以后,大汗南面居中而坐,以昭至尊之体,我与莽古尔泰侍坐于侧,如此方妥!’他讲完这句话,主动从汗位旁走下台阶,莽古尔泰见此情景,自然不好再有异议,只得离座跟行”
呼吸稍稍一窒,虽然明知以代善的性情和当初的允诺,会有今日之举早在预料之中,然而当真从济尔哈朗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却仍是止不住为他感到愧疚和心疼。
从那位置上走下来,等同于再次放弃了自己的权力。
代善这一生,我负你太多、太多
“等过了年,正月起便会正式由大汗一人坐主位,南面独尊!阿步,若是明年战事起,你可当真愿跟随我同赴蒙古?”
“是。”我小声的回答,底气有些发虚,这倒并非是我在害怕打仗,而是我的动机不纯。
我并不是为了做一个效忠主子的义仆,而自告奋勇随他上阵杀敌,我只是想借出征的机会伺机接近那个我想见的人罢了。
毕竟在茫茫的蒙古大草原,远要比进入重楼深锁的皇宫,更容易见到一国之君。
第110章 婚宴
天聪六年正月,大金国废除三大贝勒并坐制,大汗皇太极南面独坐。
二月廿六,墨尔根代青娶妻设筵六十三席,宴请大汗及诸贝勒。
“阿步,替我把那妆奁匣子拿来。”
轻柔的呼唤声将我从神游太虚中拉了回来,我“嗳”了声,手脚麻利的将桌上的那只首饰妆奁捧起,递给乌塔娜。
她回眸冲我嫣然一笑:“你瞧我戴哪个配这身衣裳?”
我歪着脑袋细细打量,她今儿个穿了一身大红牡丹锦袍,脖领间围了一圈白色的貂狐皮裘,暖暖的透着喜气。
“戴朵红色的绒花儿吧。”我含笑从妆奁里取了一朵红宝石雕琢的绒花来,搁在乌塔娜头顶比了比样子,刻意讨好“绒花儿喜气,富贵荣华”
“就你这张嘴儿甜。”乌塔娜满意的笑了,我把绒花递给梳妆的小丫头哈雅。哈雅动作轻柔的替她簪在把子头中间,两鬓发丝又缀上钿花儿做陪衬,愈发显得她人娇艳无比。
我立在乌塔娜身后,透过梳妆铜镜打量着她洋溢柔情喜悦的容颜,忽然心中一动,那句藏在我心中许久的困惑终是没能憋住,问出了口:“福晋可曾听人说起,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镜中的那张姣丽容颜神色倏地一黯,我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果然,她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你指的可是那位名动一时的女真第一美人?”
我默默的点了下头。
“五官有些相似,那是自然的。”乌塔娜站了起来,哈雅拿了件大红披风替她围上,“因为布喜娅玛拉是我堂姑。”
我身子微微一颤,虽说早已猜到七八分,却仍是为之悸动:“福晋是”
“嗯。我是叶赫那拉徳尔格勒的女儿、东城首领贝勒金台石的孙女。”
手指慢慢收拢握拳,我的眼前仿佛闪过漫天红彤火光,金台石临终凄厉的诅咒骤然响起:“我生不能存于叶赫,死后有知,定不使叶赫绝种!后世子孙者,哪怕仅剩一女,也必向你爱新觉罗子孙讨还这笔血债——”
面上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巴掌,我骇然失神。
乌塔娜倒是甚为镇定,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其实家族中那么多的姑侄姐妹里,我长得并不是太像布喜娅玛拉,我比较像我额涅,论长相倒还不如苏本珠和乌布里,哦,她俩你应该也不会陌生,这两姐妹原是我族内的堂姑,一个嫁给了大贝勒,一个嫁给大汗”她抿嘴儿浅浅一笑,眼角蕴满温柔的笑意,“其实,你是没见过我的妹妹苏泰,若是见到了,才会惊叹天公造人的奇妙。玛法生前说起苏泰,总是会得意的说,叶赫的布喜娅玛拉是女真第一的美人儿,我家苏泰当之第二毫不逊色于这第一”
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住,乌塔娜似乎已经回想起当年父亲为了族内百姓,开城投降,而祖父金台石最后却惨死在东城八角明楼之上
面上隐隐滑过一抹痛楚,虽然掩饰得极好,却仍可体会出她内心深处的不快与伤心。
我很想追问更多有关与这位第二美女的事情,可是见乌塔娜悄悄别开脸去,也明白此时的她回想起自己的儿时,回想起当年的叶赫那种灭族亡国的痛就像是个看上去完好的伤疤,在我的不经意的言语下被悄然剥裂。
气氛不禁有点清冷,也有点压抑。
我轻轻咳了声,正想聊点别的话题,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济尔哈朗沉稳的声音飘了进来:“可准备好了么?”
“嗯。”乌塔娜漂亮的眼眸亮起,璨若星辰,“爷,可带三位姐妹同去?”她指的是济尔哈朗的其他三位福晋。
“不带!咋咋呼呼的带了去,没得让多尔衮看笑话。”
“那我带阿步去可以么?”
我心里一跳,强压着内心的狂喜,满心期盼。原以为在沈阳城内没办法接近皇太极,不曾想多尔衮会在这时候娶妻设宴,虽然去多尔衮家里是一种冒险,但若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接近皇太极,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试上一试。
济尔哈朗正从哈雅手里接过茶水,才抿了一口:悠哉地道:“她?她连墙都会爬错,去了只怕回来找不着大门,会把多尔衮家的围墙给拆了。”
乌塔娜听后笑不可抑,花枝轻颤。
我背过哈雅的视线,冲济尔哈朗直呲牙,不过是闹了个笑话,他就死活攥在手里当笑柄儿,难不成还要笑上一辈子去?
济尔哈朗只作未见,转头看向乌塔娜,眼神出奇的柔和,起身将妻子拥在怀里,济尔哈朗替她抿拢鬓角的碎发,满目爱怜。乌塔娜娇羞的扬起头,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我心里一酸,这种熟捻的场景让我愈发想起皇太极。
“真的不带阿步去吗?”乌塔娜细声问。
“她若要随军,最好还是抽空勤练武艺,免得到时候丢了性命。今儿个多尔衮娶妻,娶的还是扎鲁特部根度尔台吉的女儿,你也应该听说了,根度尔台吉的妻女是陪戴青贝勒之女一起来的,本是驻扎在沈阳城外为备选大汗福晋而来。大汗打发人去看那戴青之女长的是何模样,结果多尔衮也跟着去了,回来便吵着要娶妻。其他人不敢胡乱做主,就回大汗说,这戴青之女究竟合不合心意,还得让大汗自己去看。最后到底还是大汗亲自去了,回来后便当即册封为东宫福晋,给多尔衮聘了根度尔台吉之女为妻。结果多尔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