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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接生嬷嬷终于警醒过来,赶紧慌慌张张的施救。
我愈发厉声恫吓:“今儿个我就在这里,你们若敢有半点懈怠,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有这样发狠话吓唬人,但显然只有此时此地面对着满屋子的奴才,我的话才真正起到了骇人的作用。我扬声对着屋子所有的大小丫头,厉声道:“福晋母子平安则罢,若不然,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一位接生嬷嬷哆嗦着端了一碗黑糊糊的药汁过来,婉言劝孟古姐姐服药,我怒道:“她人都这样了,听得见你说什么吗?”我托起孟古姐姐的头,捏住她的下颌,接生嬷嬷顺势将药灌了下去。
“额涅咳咳”她仍是昏昏沉沉,意识不清醒。
接生嬷嬷眼眶蓄泪,无奈地在炕头上冲我俩磕头:“格格,福晋不醒过来使力,即便是萨满神降临也是无能为力啊。奴才奴才们真的尽力了啊!实在是”
我也慌了起来,生孩子这事电视剧里看得多了,可真要面对现实,即便是有着丰富生育经验的老嬷嬷都束手无策,何况我这个没生过孩子的?
“海海真!”我招呼海真过来顶替我的位置,然后慌乱地爬到孟古姐姐面前,见她昏沉呓语的惨淡模样,狠下心甩手啪啪照着她的脸就是两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将满屋子的人吓得全僵住了。我揪着孟古姐姐的衣襟,在她耳边大声嚷:“不想你的孩子跟你一块死,就给我醒过来!”
这两巴掌还真是管用,孟古姐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竟呻吟着缓缓睁开了眼。
“你就要做额涅了!为了孩子,你要坚强点!拜托了,请你千万千万挺住啊!”我随手用袖管胡乱的擦去她额角的冷汗,心里却是充满了酸涩。可怜的女人,她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以现代的标准来看还是个未成年少女,然而此刻却已经要为升格做妈妈而痛得死去活来。
第一次,我是如此真痛恨古代的落后,要是要是能剖宫产该有多好!要是有麻醉药该有多好!
“啊——”孟古姐姐咬着牙撕心裂肺的尖叫,双手死死的攥紧绑在腕上的白绫。
“用力!用力!”接生嬷嬷们大声呼喊。
我的心焦急的揪在一块,我还能做些什么吗?还能再做些什么可以帮到她?
“啊——啊——”
“用力——再用点力,头出来了,再”
接生嬷嬷的喊叫声似乎也变得强而有力起来。忽然,我感觉脚下一片湿濡,低头一看,却是一汪鲜红的血水顺着席子漫延过来。看着那犹如在黑夜中盛放的殷红,我的脑子嗡地一闷,顿时头晕目眩起来。
神智再次清醒过来,却是被一阵脆亮的婴儿啼哭声给唤醒。
接生嬷嬷欣喜万分,将红彤彤、浑身皱皮的婴儿简单的擦洗了下,利索的包好。
“是阿哥还是格格?”孟古姐姐虽然虚弱,但眼睛却还勉强睁着。
“恭喜福晋,是位阿哥!”接生嬷嬷抱着孩子在床头屈膝行礼,满脸堆笑。
我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和那些电视里放的白嫩嫩的小婴儿不一样,襁褓里嚅动着小嘴的小东西看起来又红又瘦,像只小猴子,一点都不好看,头上乌黑的毛发湿漉漉的黏糊在一起,两眼眯成一道缝,小鼻头塌塌的,鼻头和鼻翼布满白色的粟粒疹。
好丑!
我皱了皱鼻子,可转头却见孟古姐姐激动难抑地抽泣起来。
“恭喜你”我轻声说,鼻子一酸,眼泪竟也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
“东哥”孟古姐姐抓住我的手,哑声叹息,“多亏有你”
“姑姑,您别说话,赶紧休息一会儿。”
我俩正说话,屋外陡然响起一阵欢呼声,一片嘈杂的呼声里格外响亮的掺杂着努尔哈赤的兴奋:“好啊!这就是我的八阿哥”
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充满了苦涩,将之前为孟古姐姐产子的欣喜冲淡。
明间里人来人往,一会儿海真脚步踉跄地跑了来,微喘:“贝勒爷爷说要看小阿哥。”
产房里是不适合爷们以及外人随意进出的,所以努尔哈赤要看孩子必然是要把孩子抱到外头去看。孟古姐姐满脸忧色,攥着我的手一紧:“东哥,姑姑求你件事”
屋外还在热闹着,想来叶赫那拉福晋生下小阿哥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费阿拉城,所以赶来祝贺的亲友女眷已经挤满了整个内栅。我很庆幸可以不用再见到那些萨满法师,那些鬼鬼的面具让我心里实在发毛。
努尔哈赤正待在衮代的屋子里,我抱着裹得密不透风的小阿哥走进门时,努尔哈赤明显一愣,眼神诧异的闪了下,然后慢慢地从暖炕上跨下地来。
衮代的屋子很热,和孟古姐姐的那间冷冰冰的屋子实在有着天壤之别。被这屋子里干燥的暖气一烤,不知为何,我的眼睛涩痛起来。
“怎么是你?”
自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清太祖后,我有意无意的便开始避开他,好在努尔哈赤公务繁忙,白天基本不在栅内,因为孟古姐姐有孕在身,晚上他也都是留宿在其他福晋房里,很少来孟古姐姐那里逗留。也正是因为如此,衮代才敢暗里这样给孟古姐姐使绊子,明知她是个快临盆的孕妇,仍是放任她和小福晋'2'一样屋里迟迟不通火炕。
我越想越恼火,女真人和汉人不一样,他们是一夫多妻多妾,有权有势的男人身边多的就是女人,女人的地位别说没法跟男人比,就是妻妾之间也有明显的贵贱之分。孟古姐姐作为扈伦叶赫部落的格格,虽不是努尔哈赤内宅中掌权管家的大福晋,到底还是他的福晋,而不是小福晋,他们怎能如此怠慢一个怀了孩子的福晋?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一旁的衮代一眼,衮代愣怔了下,见努尔哈赤看向她,忙笑着打圆场,明知故问的说:“这就是咱们的八阿哥吗?快抱来我看看!”
她伸手过来接,我偏往边上跨了一步,错开她的同时,却不小心撞到了努尔哈赤。
“东哥!”头顶有个声音轻声喊。
我硬着头皮抬头。
他不看我怀里的八阿哥,却是一瞬不瞬的盯住我了。那眼神太过复杂,我只瞄了一眼就不敢再和他对视,气馁地低下头。
“真想不到呵,居然是你东哥,我该如何赏你?”他撩开遮盖住襁褓的小棉被和毡毯,包裹在襁褓中的小阿哥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许是乍然遇光,那一直紧阖成一道细缝的眼睛微微眨了眨,臃肿的上下眼睑分裂开来,露出乌溜溜的眼珠。
我一愣,看着怀里的婴儿发起呆来,他看得见我吗?
“啧啧啧这里。”情不自禁的,我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声,试图逗他笑。
努尔哈赤哈地大笑,吓了我一大跳:“真是够傻气的!他又不是小猫小狗,怎能这样逗弄?”
一旁的衮代陪笑说:“小阿哥才出生,还看不清人呢。”
我不置可否的撇嘴,继续逗小婴儿玩,看他小嘴像金鱼一样嚅动个不停,忍不住咯咯笑起。
努尔哈赤突然说道:“这么喜欢他,给他起个名如何?”
“起名字?”我困惑地抬头。
“是啊,你既是他的采生人,为他取个名字也是天经地义。”
我并不太清楚他说的采生人是什么意思,但是说到起名字如果是让我起汉名我会,可是女真人的名字,我却是一点基本概念也没有。万一起错了,岂不是又要闹大笑话?
“那个”有道灵光在我脑海里飞快闪过,在我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已然脱口而出:“皇太极——”
努尔哈赤顿了顿,朗声大笑:“好名字!就叫皇太极!”他一把托住我的腰,高高举起我,我拼命压住舌尖下的尖叫,搂紧襁褓,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孩子给摔了。努尔哈赤却只是兴奋的大喊,“八阿哥——爱新觉罗皇太极!”
轰隆!犹如一道天雷劈在我耳边!
天旋地转!
刹那间,满屋子嗡嗡嗡地只回荡着一个意义深远的名字——爱新觉罗皇太极!
'1'额涅:满语发音eniye,妈妈的意思。
'2'小福晋:满语原文发音ajige fujin,音译阿济格福晋,汉语翻写为小福晋,妾的意思。
【布喜娅玛拉卷】第二章
第7章 叶赫
女真族分为建州、扈伦、野人三大部,属于奴儿干都司。
建州又分建州和长白山两部。建州有哲陈、浑河、苏克素护河、董鄂、完颜五部。长白山有珠舍哩、讷殷、鸭绿江三部。哲陈在安东柳和县东,浑河在安东新宾县西北,苏克素护河在柳河县境,董鄂在通化县北佟家江流域,完颜在吉林敦化县西。珠舍哩在安东临江县北,讷殷在安东长白县内,鸭绿江在鸭绿江上游。
扈伦分哈达、叶赫、乌拉、辉发四部。辉发在安东辉南县内,哈达在辉南县西北,叶赫在吉林四平县东北,乌拉在吉林省城。
野人分为渥集、库尔喀和瓦尔喀三部。渥集在松花江穆棱市东北,库尔喀在松花江宁安县与黑龙江下游,瓦尔喀在松花江延吉县北与乌苏里江上游。
目光沿着羊皮纸上描绘的黑色线条来回穿梭了两三遍,我开始觉得头昏脑胀——其实代善绘制的这张地图甚为精妙,一点也看不出是出自一个九岁孩童之手,想来已经不难看出他今后在行军打仗方面会是个天生的将才。
问题出在我身上,我是个对地理概念完全白痴的人!
自打从费阿拉城出来,马车已经一路晃悠了四五天,颠得我屁股发麻,全身僵硬,却仍是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到底我们要去的目的地在哪里?
好在小丫头阿济娜倒是十分乖巧懂事,怕我坐车气闷,不时指点着沿途的江山风景逗我说笑。可她却一点也不知道我是极怕冷的主,辽东的气候本来就差,这又是将近年关,大雪纷飞,滴水成冰,自然更是冻得人浑身直哆嗦。
我可是打从小生长在江南水乡,何时曾挨过这样冰天雪地的冬天?
“呼”我缩在厚厚的软衾内,手里捧着暖炉,瑟瑟发抖。
“格格,喝碗奶/子暖暖身子。”
我浅浅的尝了口,觉得味道怪怪的,不是很喜欢,于是摇了摇头。
旅途寂寞无聊,我只能拿温习地图来打发时间。如果没必要,我甚至连话都懒得开口说,尽量保持体内的温度。
继续回来研究地理环境。
话说此时的建州已经基本被努尔哈赤统一,现如今在辽东,除了不成多大气候的野人女真外,目前能与建州女真势均力敌的只有扈伦女真四部,外加蒙古察哈尔等部。
我低头沉吟,蒙古离得稍远,扈伦四部却是近在咫尺,如果史实无误,努尔哈赤是必定会统一整个女真部落的,甚至在未来的二十年里,逐步建国称汗。接着他的儿子皇太极会称帝,然后多尔衮会打进北京紫禁城,顺治帝最终会登上金銮殿的宝座
嘘,是我扯远了,那些都将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就目前而言,皇太极还在他额涅怀里幸福无忧的啜着奶水呢。
想到小皇太极,我不禁露出愉悦的微笑。
“格格,最近难得看见您笑呢。”阿济娜欢喜的说,“自打跟淑勒贝勒的阿哥分手后,奴才就没见您真心笑过。”
我知道这鬼丫头指的是并非是皇太极,而是褚英和代善。这两小家伙在得知我们一行人决定赶在年前返回叶赫时便闷闷不乐。代善还好,喜怒不曾摆到脸上,虽然抑郁寡言,但到底不失一个阿哥应有的身份和体面。反倒是那个褚英,一听说我要走,急得哇哇大叫,还险些跟孟古姐姐顶起来。他可真是仗着自己大阿哥的身份,一点没把他阿玛的福晋放在眼里。
我揉揉眉心,眼睛有点酸涩,于是索性歪在软衾上假寐,回想起当日出发时的情景,不免叹息。代善隐忍不发的一直保持沉默,褚英却骑马追出了费阿拉,一直护送到了建州边界,最后还是我实在看不下去,嫌他碍事,板下脸才硬赶了他回去。
唉,他们虽然调皮,性子还都带了点色味,但到底是我在这个时代交到的第一批朋友,说以后不会想念他们,那是假话。
“格格!格格!”阿济娜挨着我轻声呼唤,“格格睡着了?”
“嗯,睡着了。”我闷闷的回答。
阿济娜先是一愣,随即咯咯娇笑:“格格你真逗。”她歪着脑袋,仔仔细细的瞅了我两眼,我觉着古怪,便问:“怎么了?”
她笑说:“格格的性子变得开朗多了,奴才以前可从未见您跟谁开过玩笑呢。”
“哦,是吗?”我一下来了兴致,拍拍身边的熊皮褥子,“过来坐,跟我多讲讲以前的事你知道的,我烧坏了脑子,以前的事统统都不记得了。”
阿济娜谦卑的微笑:“格格要听什么,奴才便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