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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自己穿来穿去总是那几件旧衣衫,不是打了补丁便是褪了颜色的,若是府中有客人来了,他才会换上崭新的衣服去招待会面。
在顾湘月看来,人只要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文徵明清俊修长,破衣服也遮不住气质,只不过他穿着旧衣裳,她却三套崭新的衣裙,也说不过去。
于是她悄悄地去将粉红色和月白色的两套袄裙当掉,给他买了一套新的衣裳。
拿给他的时候,他诧异道:“你哪来的银两?”顾湘月照直说了,他说道:“可是不喜欢那两套衣裳么?”
顾湘月道:“哪里!喜欢得很!你问这话真让我伤心,你半点也不懂我!我是看你总不穿新衣服,我却里里外外一套新,你知道心疼我,我就不知道心疼你么?反正你喜欢穿蓝色,我也留件蓝色就可以了,咱们穿情侣装!”
文徵明心中温暖,微笑道:“何谓情侣装?”
顾湘月笑道:“就是一对男女穿着看起来差不多的衣服,这就是情侣装!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是一对!”
她说完自己脸先红了,文徵明也随之脸红,却笑道:“男子可穿的颜色少得可怜,莫非你往后都随我穿么?身为姑娘家,当尽情打扮才是,以往母亲总是遗憾膝下无女,否则她便可做些漂亮衣裙打扮女儿,你却要随我穿这些素暗颜色,何苦来?”
到了翌日,他又让文庆将那两套袄裙买了回来,依旧交给顾湘月。对她说道:“他日你是要嫁进来的,现下知晓也不晚,实则我并非贫寒,素日里开销小了,我便只是随意绘几笔花鸟兰竹扇面拿去当几两银子,若是开销大了,便绘一些山水图卷。我也不求锦衣玉食,故而穷可穷过富可富过,你来的这些日子,可曾见家中三餐不继?不曾吧?在家中不见外人,即使破旧些也无妨。待你嫁了过来,自然有另外一番景象。只是你若嫌弃,我穿新衣裳便是。”
顾湘月忙笑道:“我是那等捱不得穷吃不得苦的大小姐么?你喜欢节俭,我也喜欢,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生前纵有家财万贯,死后也不过占三尺黄土。我就喜欢你这话,没拿我当外人。我哪里嫌弃你了?你自己穿旧的,却给我买这般华丽的衣裙,足见你怜惜我。再说,人家看你妻子穿得这般气派,便知你只是节俭,而非贫寒,多好!你在我面前随便怎样都行,什么都不穿也行!”
文徵明一阵愕然,顾湘月看他神情,吓了一跳,忙道:“你别生气,大不了我以后说话收敛些!免得你早晚厌恶了我。”
文徵明微笑道:“俗语说本性难移,你还是别改罢,横竖漫漫一生,我早晚会习以为常。”
顾湘月笑着去呵他痒痒,“你少来打击我!”
这夜,苏州下起绵绵细雨来,一直到早上仍未停。
顾湘月起来,见小雨飘飞,便跑到池边去看荷塘雨色。
文徵明走了过去,将披风披在她肩上,道:“你要看雨,也该多穿些才是!若是着了风寒,须不是耍!”
顾湘月随他走到小亭中,见亭中放着一台古琴,奇道:“你也会这个么?”
他在琴前坐了下来,笑道:“弹得不好,逸卿才是个中高手。”
顾湘月不懂音律,但觉旷远悠扬,清冷入脾,听得痴了。
待他弹完一曲,笑道:“公子曾对我说什么妙解音律雅擅词章,说的就是你吧?”
“这是柳永的雨霖铃。”文徵明缓缓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湘儿,可还记得我送你与逸卿乘舟去?那时在岸边看着你,我忽然想起这词来,直是满腹愁绪。”
顾湘月拿过他的折扇来,用手帕包住上头,伸过去笑道:“下面我们来采访荣获江南四大才子称号的文徵明先生。请问文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这位姑娘还不错的?”
文徵明啼笑皆非,看着那折扇道:“这是何物?”
顾湘月道:“这是话筒,你不认识,请文公子回答。”
文徵明摇摇头道:“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你要我交代,我从何说起?兴许是在客船中你要我说后会有期时,兴许更早。只是当时或有情动,我也只作偶然,若是之后不再与你相遇,想必这情怀便会渐渐淡去。只是当我垂垂老矣之时,回望这一生,定会想起你来。”
顾湘月笑道:“那我是你的初恋么?”
文徵明道:“初恋?何解?”
顾湘月道:“就是你第一个喜欢的女子。当然,父母亲戚朋友不算,我指的是感情。”
文徵明点头道:“你自然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子。”
顾湘月道:“那么请问文公子,对于大家投票选举你为江南四大才子,你有何感想?”
文徵明叹道:“论江南才华出众者何其之多?我哪里当得起?逸卿、子畏、老祝才是名副其实。湘儿,你问来做什么?”
顾湘月笑道:“周公子也曾说你与唐公子、祝大爷才是名副其实。你们太谦虚了,那么文公子,你的择偶条件是什么?”
文徵明道:“是你。”
顾湘月顿足道:“你不能说我,我是记者。你要有个固定的标准才行。”
文徵明道:“记者是什么?”
顾湘月笑道:“别打岔,这不是重点。”
文徵明仔细地想了想,笑道:“杭郡有佳人,名顾湘月。伊容夭夭,秀眉如柳,俏目生姿,性异而巧,此徵明以为良也。”
顾湘月想了想,笑道:“我也会说。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我背得对么?”①
文徵明点了点头,心中柔软异常,将她揽在怀中,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依偎着。
作者有话要说: ①注释:出自【诗经】,美丽雄鸡徐徐飞,鸣声起伏在林间,诚实善良心上人,朝思暮想劳我心。
☆、初定良缘
在文府已是半个多月了,不见周文宾来,顾湘月想着周文宾的伤应该早已痊愈了,心中只道周文宾恨她怨她,不肯原谅她,一连几天都睡不好,早早地她就起来在苑中溜达。
苏州的七月非常炎热,清新的早上最是自在。
她喜欢竹子与荷花,想必文徵明也喜欢,文府别的不多,最多的就是湘竹与荷花。竹子不仅形态好看,并且一向拿来比拟高风亮节宁折不弯的文人,荷花也一样,有高洁的品性,美丽的外观。
她觉得文徵明他们都是这样的人,都说文人相轻,但在他们之间却只看到惺惺相惜如异姓兄弟一般的情谊。
她想作诗。
周文宾教过她平仄格律韵,但即使懂这些,要写诗词也不是信手拈来的,盯着竹子想了半天,道:“竹叶萧萧竹叶萧萧”
“落叶萧萧苦竹深,茆屋斜日绕双禽,棘丛岂是栖身地,三月春风满上林。”文徵明走了过来,手中抱着两卷空白宣纸,顾湘月笑道:“你们作诗想都不用想?张口就来?”
文徵明微笑道:“哪里?只是平常便有些思量,故而用时才可随口而出罢了。你看最后一句,三月春风满上林,眼下是五月,这是我早些时日作的。回房吧,早晨风寒,你身子才刚好了些。”
顾湘月笑道:“那就改成五月春风满上林,然后送我,算是我作的诗,成么?”
文徵明笑道:“五月还是春风么?改头不换面,也太不成话。”
顾湘月道:“你要去哪里?”
文徵明道:“昨日送了一些纸来,我着过了墨,纸质尚好,打算送一些给子畏与老祝用。你别跟我去了,在家好好休息,我若在子畏家呆得久了,中午你别等我,想吃什么与英嫂说就是。”
彷佛已看到一生幸福而平淡的生活了,顾湘月心里暖暖的,抬头看着他,“小书呆,你会一辈子都陪着我么?”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文徵明凝视着她,目光温柔。
顾湘月一笑,牵住他的手,“明日不是粽子节么?我想吃粽子。”
“粽子节?”文徵明正容道,“湘儿,你不能这样说,端阳节有其深刻意义,是为了纪念屈原,有唐代文秀的诗为证‘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若是称粽子节,便有失计较了。”
顾湘月从小到大一向就很喜欢开玩笑,谁知道会因此受文徵明责备,她撇着嘴道:“那月饼节呢?月饼节也不能说么?”
文徵明道:“是中秋节么?那般一个光风霁月的日子,说作月饼节,不是焚琴煮鹤么?”
顾湘月赌气不语,甩开他的手,“是啊!我是俗气的人,可不懂这些高雅!哪里配得上你这知府公子?不理你了!”
“你不理衡山可理我么?”一人笑吟吟迎面而来,神清澈肤,秀眉生俏,正是周文宾。
文徵明与顾湘月都迎了上去,文徵明笑道:“听说你被周伯伯扒下了衣裤好一顿痛打,这就能下床了?”
周文宾笑道:“早已好全了的。衡山,你如今也学得这般损人?闲话后谈,可方便带我去拜见老伯母?”
“有心了!请!”文徵明笑道,
顾湘月缩在后面,她心中愧疚,不好意思见周文宾。
周文宾回头道:“湘儿,你也来。”
顾湘月只得跟了上去,进了后园,文老太太正在清雨的陪同下在苑中赏梅,文徵明道:“母亲,逸卿与湘儿来看母亲了。”
周文宾深施一礼,笑道:“老伯母,文宾前次入府而未曾拜见,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顾湘月在旁裣衽一礼,道:“老太太。”
她行的还是仆婢之礼。
老太太满脸笑容地端详了两人一遍,拉着周文宾笑道:“文宾不必多礼,家中令尊令堂可好?”
“回老伯母,家父家母安好。”周文宾又施一礼,他拉过顾湘月,笑道:“老伯母瞧着这丫头可好?”
“好!我瞧着像你那妹子文燕,”老太太笑道,“就是今日看起来腼腆了些。”
文徵明在旁暗想:这丫头必是自己来看过母亲,她果然一心一意肯嫁给我了。哎,方才我说她,果然说重了么?
周文宾笑道:“老伯母眼神端的厉害,正是神似小妹,家母当时见到她便触动了情怀,有意将她认了女儿。如今既然与衡山两情相悦,回杭州后便着手办了,老伯母说可好?”
“自然是好!”老太太笑叹道,“只是犬子行事荒唐,教贤侄见笑了。”
“老伯母说哪里话来!”周文宾微微一笑,“湘儿这丫头小侄是知道的,虽说家境不太好,但她自己却爱读书,人也机灵勤快得紧,小侄瞧着怜惜,便有心将她许配一门好人家,想来想去,竟是衡山最佳。只说待正式收做周家女儿后再来提亲,免得师出无名,谁知王老相国却捷足先登,小侄这才慌了。好在衡山心里是有湘儿的,此次衡山虽莽撞了些,到底也是想为老伯母娶回一房知根知底的儿媳,情有可原,还请老伯母休要责怪衡山。”
“正是如此,我才不来怪他!”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吴惟谦与外子交情甚厚,如今先应下亲事又拒,你文伯伯怎不发怒?只好我修书一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盼他就此作罢。”
周文宾道:“老伯母与衡山无须担心,小侄已写信给家父,家父与文伯伯交情匪浅,文伯伯总会看在家父份上既往不咎。家父曾经感叹舍妹文燕去得早,否则定要招了衡山来做东床快婿。家父对衡山一向交口称赞,若是衡山与湘儿亲事得成,真是皆大欢喜。”
他取出一个小盒子来,“这是家母命小侄带来的一对玉连环,权作信物,此事虽于理不合,还望老伯母看在文周两家交情,通融则个。”
“贤侄这番话就见外了,”文老太太收了盒子,温和笑道:“你这孩子我十分喜欢,周文两家联姻最好不过,还是文氏高攀了。”
“老伯母千万别说这话,家父与文伯伯多年同僚,小侄与衡山也是垂髫之交,这才是天作之合呢。”周文宾忙笑道,“如此小侄便告辞了,还请老伯母早遣衡山前往杭州,小侄恭候衡山一同赴试。”
“一定,烦贤侄代我问令尊令堂安。”老太太将他送到苑门。
“老伯母请留步!”周文宾深深一揖。
走出后园,他伸手笑道:“衡山,信物拿来,我好交差。”
“小书呆已经给过我了,就是那块玉佩。”顾湘月忙道。
周文宾愣了愣,道:“如此便告辞了。”
文徵明道:“何不多住些日子?”
“住不得了!”周文宾道,“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