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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不用担心!因地制宜嘛,到了那儿我肯定会想出办法来的。”顾湘月嘻嘻一笑,“你快把要告诉大哥的话仔细告诉我。”
她不是不怕死,她只是记得秋荷对她说过的话。自从她来到周府以后,周文宾待她的好,她还没有机会报答。
她也不愿来明朝一趟,只记得江南的五光十色,却不知道历史中所避免不了的残酷。她一定要为周家做些什么,哪怕为此丢了性命。她也想以此证明,她并不是个只懂得顽皮胡闹的人。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也是周家一份子,倘若大哥叛国之罪坐实,被砍头的人里也会有她。她才不会指望被许漠抢去的那块玉佩会神奇地出现在法场上把她救走。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了,把头发简简单单扎作马尾,换上周文宾让人帮她找来的一套又旧又破的深灰色衣裙,到厨房找了青辣椒用里头的一面往脸上涂,顿时辣得脸红肿起来,眼泪直流。
竹香起床后见到她这模样,几乎哭了出来,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为防消息传出来,顾湘月和周文宾约好,这事只能兄妹二人知晓,再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顾湘月一笑,道:“我打算回家乡一趟,我让哥哥不用派人护送了,只是哥哥担心我在路上受人欺负,我才弄成这样。我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但人的审美标准有时很难说。”
竹香咕哝道:“你也不怕容貌恢复不来,文公子不要你如何是好?”
顾湘月笑道:“不会,我这脸几天就能好,我这就走。”
周文宾上了楼来,看着顾湘月的脸,满面忧色,“我始终觉得不妥得很”
顾湘月道:“哥,现在是非常时期,就别顾忌那么多了,我不会让刘瑾那死太监得逞的。”
周文宾摇头叹气,半晌道:“湘儿,一切只能靠你了。可恨我身为七尺男儿,却要自己的妹妹去以身涉险,真是惭愧之至!你需要准备些什么?”
顾湘月想了想,道:“只准备些紧销的草药给我,一些碎银子,一匹脚程快的马。”
周文宾道:“你会骑马?”
顾湘月不会骑马,她只是原来去公园游玩的时候骑过一圈,那还是养马的师父拉着缰绳,但眼下她哪能说出来?
为宽周文宾的心,她笑道:“我家就是养马的,你不知道我家养出的马耐力好脚程快,那都是官府征用的。后来是遭灾,草料短缺,才断了这个营生。”
当下周文宾将顾湘月送出府去,千叮咛万嘱咐,说的无非都是“路上千万小心!遇陌生人要多留意!”等等,顾湘月笑道:”哥,我头一次发现你这么啰嗦,帅哥都应该是惜字如金的,影响形象!”
周文宾哪有心思跟她开玩笑,道:“即使你有些小聪明,终究不过是个弱女子,我哪里放心得下?实在是不希望你去。”
顾湘月笑道:“放心吧,我还想去看看大哥长什么样子呢,我会一切小心。你快进去吧!“她将他往门里推,骑上马去,装作轻车熟路的模样,心却跳得厉害,催马缓缓朝前走了几步,谁知那马儿半点不解人意,蓦地就撒开了四蹄奔跑起来,为怕周文宾识破,顾湘月紧紧地抓住了马缰,努力不让自己从马上掉下来。
等出了杭州城,路渐渐地崎岖起来,她一连摔了几跤,摔得还不轻,好在那马这时又乖巧起来了,见她摔了便自行又折回来在她身旁等候。
如此摔了几次,顾湘月也摔会了,虽说浑身疼痛,骨头跟散架了也似,但这样灰头土脸,脸上手上又是红肿又是擦伤,看起来更加耍挂舱嫦衲敲椿厥隆
这不是出去旅游,而是救火,片刻也耽搁不得。她饿了啃点馒头,渴了喝点路边的河水,困了就在隐蔽处眯上一小会。
跑了三天,这匹马累得口吐白沫,她来到镇上找到贩马的人,用这匹马加钱又换马继续上路。
连着七天,边问边赶路,总算到了边关,将马送给一户农家,自己挎着装草药的篮子步行前往宣府。
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开阔的视野内一片风吹草低的景象,斜阳就在正前方,像一个高悬着的红色珠子,风一吹过,带着夕阳色的草尖就微微晃动。
如果说此次不是有事要办,顾湘月真会在这里纵马驰骋。只有她一个人,当然不适合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她也许会唱“ 给我一片蓝天,一轮初升的太阳,给我一片绿草,绵延向远方,给我一只雄鹰 ,一个威武的汉子,给我一个套马杆,攥在他手上”
她实在是太累了,走到一棵树下坐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孤身在外,心里存着警惕,睡得并不是很熟,只觉脖子里头凉丝丝的,伸手一摸,摸到一条冰凉的蛇,顿时尖叫着跳了起来,那蛇掉了下来,钻入草丛不见了。
“谁?”一个男子低声喝道,声音方落,两个人已出现在她眼前。
这时早已夜深了,借着月光,顾湘月看到这两人身穿铠甲,腰悬佩刀,倒像是明军的模样,她刚说了句“你们是什么人?”两人不由分说地捂住她的嘴抓住她就走,往她来的原路折回了一段,一群黑压压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数不清有多少人,都穿着铠甲,腰悬佩刀,只是静静坐着休息,还有马匹与大车,车上堆满了东西,一辆辆车上都盖着布。除了马儿偶尔打响鼻,这许多人在这里歇息,竟是鸦雀无声。
两人将顾湘月抓到一人面前,说道:“大人,抓到个奸细。”
“你才是奸细,你全家都是奸细!”顾湘月没好气地说,“窦娥就是这么冤死的!知道么?你什么都没问过我,就一口咬定我是奸细,我长得像奸细?”
那个“大人”站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她。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浓眉大眼,沉声道:“听你口音是江南人氏,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顾湘月道:“我是来宣府找我丈夫的,他得了重病,我给他捎些药来。”那人伸手翻了翻她手中的篮子,见是几包草药,便道:“这里兵荒马乱,你送什么药!你老实说,否则我便杀了你!”
一旁有人道:“大人,这女子必是蒙古兵派来刺探消息的,若是教她走脱了,必定打草惊蛇,杀了她便是。”
顾湘月道:“你们是明军援军么??”
那年轻将领心知顾湘月根本不是寻常农家女,又怕她是蒙古兵的奸细,战事吃紧,哪里愿意与她纠缠,举刀便要杀,顾湘月顾不上了,忙道:“慢!我是宣府城周总兵的妹妹。”
那年轻将领垂下刀来,道:“你是周总兵的妹妹?你来此何干?”
这些人中有没有刘瑾的人,顾湘月不知道,她怎能将实情说出来,只道:“家母听说宣府战事胶着,久战不休,又听说大哥重病不起,才让我送些草药来,这些药都是上好的药,从杭州带来,军爷你看。方才我不敢直言,只怕你们是伪装的蒙古兵,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但若我执意不肯实言,你们也不肯实言,这话就没法对下去了。”
那将领翻了翻她篮子,道:“周府怎会叫自己家千金小姐亲自前来送药?”
顾湘月笑道:“我是周家前些日认下的螟蛉义女,还从未见过大哥一面,此次是我自己要求前来,顺便见见大哥。”
年轻将领迟疑片刻,道:“好,我只问你,周总兵的妻子姓甚名谁?你若答得出来,我便信你。你若说错,我便杀了你。”
顾湘月道:“林婉兰,我小侄子叫做周俊崇。”
那将领还刀入鞘,笑道:“方才得罪姑娘,还请恕罪,我是通州指挥使王徎,奉旨押运粮草,我与周总兵是至交,若不问个明白,不敢放你走。”
顾湘月道:“但不知蒙古兵围城,你们如何将粮草送入城中?”
王徎挥了挥手,坐着休息的那些明军站起身来,王徎道:“我们不能往前走了,往那条路绕过去。”
他指着另外一边,对顾湘月道:“我们不仅仅是来送粮草的,我带了三千铁骑,还有十门大炮前来增援,只须大炮一到,周总兵便可以宣战了,否则再若停战,朝中又有人要上折子了。”
这番话与周文宾告诉她的消息正好不谋而合,到此时顾湘月才彻底放下心来,想了想说道:“我估计蒙古兵围了半个月都不见开打,多少也有些松懈吧,不如半夜”
王徎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只管跟着我们走便是,少时若是与蒙古兵打起来,你尽量往安全的地方跑,我们也顾不得你,这里有一把匕首给你,自求多福罢。”他取出一把小匕首递过来。
顾湘月接过匕首来,说道:“王大哥,让我先去前头蒙古兵扎营的地方看看,万一蒙古兵埋伏,你们也好有个防备。他们要都睡熟了,你们就好行事了。”
王徎道:“你不怕死?”
顾湘月道:“怕!怎么不怕?但是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怕也没用,不死当然是最好的,我尽量随机应变好不好?”
王徎皱眉道:“不行!我已让人送信给周总兵,若是我在城外炮轰蒙古军营,他便开城门出战,我们里外夹击,打蒙古兵一个措手不及,你若是朝前去了,少时不知你在何处,十门大炮齐轰,那可管不了你生死!”
顾湘月道:“事到临头,我也不怕告诉你,王大哥,家中得到消息,朝中有人正准备要弹劾我大哥拥兵自重,他若还不开战,就要落下个与蒙古勾结的罪名了,我周家必遭满门抄斩。你不用管我死活,到时没异常,该轰就轰,只盼着你将我来的目的带给我大哥,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徎一拳砸在树上,狠狠道:“又是刘瑾那狗贼!我们在外头浴血苦战,他只管在后方祸国殃民,早晚老子拼了命不要,非一刀剐了他不可!”
他思忖片刻,道:“你既然执意要去,我让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你,你若是遇到蒙古兵,千万言语麻痹他们,这两人自会回来报我。总之今晚势必动手,你要仔细了。”
顾湘月照着王徎给她指的方向一直走,周围万籁寂静,看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往后看了一眼,两条人影借草树遮掩就跟在她身后不远。
走了一阵,借着月光,已能看到城门了。远处还有数不清的帐篷,想必是蒙古兵的营地了,黑乎乎的,一点火光都没有,看起来似乎都睡熟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是一个小坡,朝下看得十分清楚,她正举步不前,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一把刀横在颈间,将她押了下去,她怕后面那两个悄悄跟着她的士兵不知情,又怕那两个人上来救她坏了计划,忙大声道:“饶命!我只是过路的!”举起双手直摇晃。
抓住她的那人沉默不语,拖着她就走,无论她说什么,这人只作不闻。她本来以为这人会把她拉到大营中审问个明白,心中还在想着如果人家问起来,她该怎么应对,谁知那蒙古兵只将她拖到一棵树下,按倒就要□。
这些蒙古兵长年与明军作战,对关外的汉人百姓烧杀抢掠,如今抓住了一个单身行走的女子,奸污也实属平常。
顾湘月急惶之中,哪里还顾得许多?拔出匕首来往那人背上捅了几下,那人一声未哼地倒了下去,她寻思反正捅也捅了,不死她倒麻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在那人身上补了两刀,那人始终一动不动,足见确实死了。
想她本来是一个安分女孩,每日学校家两点一线,性格虽颇顽皮,胆子也大,却也没有杀人的勇气,这次不但关乎清白,也关乎战事,死一人,能造福好多人。况且古来战场本就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讲什么善心?俗话说的好,仁不带兵义不行贾,只讲仁慈,还打什么战?
顾湘月是把自己当作明军一份子的,至少在这几日是这样。第一次杀了人,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鲜血,她浑身发抖,脑袋发懵,怔怔地看着那人尸体出了好久神,猛然清醒过来:眼下哪是忏悔害怕的时候?便对着尸体拜了一拜,心道:“你别怪我,谁叫你今晚巡夜呢?你不动我你也是得死的。大不了等我回去了多烧几个美女给你,比我漂亮千百倍,你看了保准满意。”
她扒下这人的蒙古服自己穿上,拉低帽檐,将这人的刀也悬挂在腰带上。装作巡夜的模样朝蒙古营那边走去。
还是一句话,一不做二不休,身为独生女的顾湘月,往常在父母的宠溺下娇弱非常,看到个蟑螂都要大喊大叫,如今身临战地,已是无法回头了。也许人在非常时期非常处境,确实会爆发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想法与潜能来。人都杀了,难道不能烧敌军粮草?
她绕着扎营的周围缓缓走着,观察了一下,所有营外都没有守着士兵,唯有一座营前守着两个人,想必这里不是粮草大营就是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