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文徵明听着这番话好不荒谬,暗想这人定是缺钱花了,来此坑蒙拐骗的,但他也并不放在心上,说道:“贵管家为了替我送信,受了这些苦楚,理应奉送银两。贵管家且稍作歇息,我这就让人烧水奉茶,请郎中前来,待明日奉上十两银子,请贵管家好生休养。”
他正待唤文庆去请郎中,这周鸣一阵捧腹大笑,笑声清脆,分明是个女子,摘下眼罩,用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不是顾湘月又是谁?文徵明又好气又好笑,道:“湘儿!”
顾湘月扑到他怀中,笑道:“小书呆,想我不想?”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文徵明红着脸微笑,“湘儿,不可如此,教人看见!你为何来了长洲?”
顾湘月道:“看见咋了?只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是男子,你也是男子,抱一下又有何妨?”
文徵明笑道:“这愈发不成话了。我让文庆去替你烧水,将身上污垢洗了,无端端弄作这般,很有趣么?”
“有趣得紧!”顾湘月笑道:“这在江湖上叫做易容,乃行走江湖杀人灭口之必备,说了你也不知道,看到我高兴不?”
文徵明微笑道:“若不欢喜便撵你了,只是你不该来!”
顾湘月扁着嘴道:“不该来么?下次我嫁过来你也说不该来。”
文徵明脸红道:“又来胡说!我道不该来,只因你既已回到京城,便该安心在周伯伯身边承欢膝下,却来胡闹,岂非不该?”
顾湘月笑道:“我不是来胡闹,当时哥哥刚知道子畏哥哥的案子要重审,给你写了信,谁知第二天就听说子畏哥哥已平冤了,只是要等殿试以后才放他出来,我知道你担心子畏哥哥,赶紧自己送信来了不是?”
文徵明心情激荡,忙接过信来,上写“衡山雅鉴,昔文忠公言志在山水,仆素淡泊,欲从此也。子畏诏狱,闻卿典卖丹青,诚痛惜也。今寅冤白,廷试于仆不足为有无也,奈箭发于弦,莫敢不赴?幸唐氏获卿周旋,寅可慰矣!时谈共集置屋之资,使子畏静于书画,此言不废,待仆归又议。此外无他,暌违日久,拳念殊殷,伏惟珍摄,谨此奉闻,勿烦惠答。逸卿顿首。”
顾湘月凑着看,看不太懂,好不沮丧,文徵明心潮澎湃,眼圈也红了,喃喃道:“子畏没事了,子畏没事了!”真挚情感,溢于言表。
“我有事啊,我快饿死了,出门忘带钱!”顾湘月笑道,文徵明回过神来,忙去厨房找吃的东西,顾湘月不太喜欢吃甜腻的糕点,偏偏英嫂不在。
他打算将早上剩下的半锅粥放在灶上热一热,怎奈他不会生火,弄得一屋子都是烟,清雨以为失火,过来看了,忙进来帮他,忍不住笑道:“公子,人说君子远庖厨,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文徵明笑道:“湘儿来了,她还未曾用饭,只是喊饿。”
清雨让他站到一旁,替他热了粥,笑道:“婢子就不过去了,你们小两口好好说话。”
文徵明满脸通红,道:“多谢清雨。”
他端着粥回书房,一路上洒了一些,手也烫红了,顾湘月见状急忙接过,“要折寿的啊,相公,放着我来!”
她抓住他的手吹了吹,“疼不疼?你一定说不疼!自从你认识我以后,这手真是遭殃!”
文徵明腼腆一笑,“若非清雨帮手,厨房险些走了水!想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实无用!”
顾湘月柔声道:“哥哥说君子远疱,若近了烟火,便远了花月,作画还哪来清雅可言?别说府上还有人,就是都走了,只须我在,你只管做老爷便是,下辈子我还服侍你。”
她拉着他走到门口,指着牌匾上的“停云馆”三字笑道:“你为何将真月堂改为停云馆了?”
文徵明温言道:“你不是闺字云弈么?我回来之后便改作了停云馆,并取了个别号叫做停云生。其意有二,一来心系云弈,绝无旁移;二来云淡风轻的日子自此开始,我只盼着三年期满,早日能与你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顾湘月靠在他怀中,满怀柔情。
文徵明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湘儿,希望你心里有所准备。家里发生了一些事。”
顾湘月一愣,忙道:“什么事?”
文徵明微微叹了一声,道:“许漠半夜摸进家中寻找玉佩,将琳儿妹妹杀害了!官府定了许漠死罪,案子已送至京城,定下了斩立决,就在明日行刑。”
顾湘月如闻晴天霹雳一般,被这消息打成了个泥塑人儿,文徵明轻声唤她名字,半晌她回过神来,道:“许许漠不是已经将玉佩从我手中抢去了么?”
文徵明道:“被他摔碎了!他只道玉佩皆是一对,以为家中定然还有相同的一块,孰不知那玉佩是祖母的嫁妆,仅有一块。”
顾湘月心有戚戚,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虽觉得许漠杀了田琳儿死有余辜,但到底是一起来到明朝的人,多少也有些不舍,再想到田琳儿的惨死,不由眼泪滚滚,抱住了文徵明哭道:“琳儿命运为何这般不堪?刚刚过上了好日子”
见她悲伤,文徵明哪里肯将田琳儿勾引他的事说将出来,况且人既已死,再论对错实在毫无意义,他只温言安慰道:“湘儿,琳儿妹妹命运多舛,但你也须顾及自己身体,切莫哀伤过度。我已将她葬在石湖畔,待你过门之后我带你去祭一祭她,也不枉你与她姐妹一场。”
顾湘月摸了摸袖中的信,那是田琳儿写给她的。
田琳儿在信中哭诉文徵明欺负她,要顾湘月替她做主。顾湘月如何不相信文徵明的人品?况且田琳儿的作为也有前车之鉴,她将信带来,本意是与田琳儿当面对质,让这不省心的妹妹能好好忏悔,如今田琳儿死了,她这封信也再不必拿出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能去最后见一次许漠吗?我没别的意思,毕竟是相识一场,他就要被斩首了。”
文徵明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他杀了人,以命抵命理所应当,但人死为大,你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也好,只须我向温大人说一声即可,我让英嫂做些好吃的,你去送给他。”
这时文庆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先是一怔,笑道:“姑娘来了!公子,周府上又有人来了。”
文徵明与顾湘月忙分开来,后面走过来两人,一个是周安,一个是李端端,顾湘月不由破涕为笑,上前拉住李端端手笑道:“端端,你怎么也来了?”
李端端害羞地低下头去,周安笑道:“回姑娘,徐公子已向公子要了端端,徐公子说他殿试后要直接回长洲,因此要小的将端端先送来文府,文公子,可方便么?”
文徵明没有说话,顾湘月却忙道:“方便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文庆,麻烦你去收拾间屋子出来给端端住,端端,你放心住下,小书呆人很好的。”
文庆看着文徵明,见他点了点头,才笑道:“李姑娘,请随我来。”
傍晚,文徵明准备了一篮子饭菜让顾湘月带去大牢,说道:“湘儿,你与他说便说,切莫靠近他,他如今有些歇斯底里,我怕他伤害你。”
顾湘月道:“牢里还有许多狱卒呢,不怕。”
文徵明提前向温州知府温景葵打过了招呼,顾湘月去到大牢很容易就进去了,狱卒引着她往里走,说道:“姑娘的饭菜我替你送进去,但不可开门让姑娘进去,这许漠乃是死囚,很有可能会垂死挣扎,伤了姑娘。”
顾湘月答应了,来到里头一间牢房前,见许漠躺在干稻草上,狱卒把门打开,将篮子放进去,又将门锁起来,许漠微微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顾湘月,跳了起来冲到木栏前,道:“湘月,快救我,我还不想死,我才二十二岁,你快设法救我。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胡来了,我老老实实地做乞丐做什么都行。”
“你先吃饭吧,许漠,篮子里是丰盛的饭菜。”顾湘月说道,
许漠警惕地盯着那篮子,“你什么意思?这是死前最后一顿饭吗?你来这里是看我笑话是吗?你根本没打算救我是不是?”
顾湘月道:“大明律法摆在这里,你让我去跟朝廷作对?你杀人就是死罪,你让我怎么救你?”
“怎么救?”许漠怒极,方才狱卒已经告知他,第二天他就要上断头台了,此时的顾湘月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家文徵明不是跟温州知府熟吗?你让他为我说句话怎么了?你就这么想我死?你心眼这么小?我们可是一起来明朝的人。”
顾湘月叹了口气,道:“晚了!要放你得在文书送到京城之前。你这熟读历史的人难道不知道,大明朝处决死囚的文书都是要送到京城给天子亲自勾红的,如今你的文件都从京城又发还回来了,你说温州知府能做主么?谁让你杀人?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残忍,原来只觉得你脾气暴躁,不想你还有这一面,我也真是后怕,我都差点死在了你的手中。”
许漠想了想,道:“即使到现在这个时候,你们也是可以救我的,古时候有个名堂叫做宰白鸭,只须找个人冒名顶替我,我就可以活下来了,你们快去找人来代替我,快去啊!”
“这话亏你也说得出来?”顾湘月生气地说,“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况且你还没有说完吧?宰白鸭如果被发现的下场是什么?牵涉的人全是死罪啊!我、文徵明、温州知府,一个都逃不了,你自己杀了人,想拉我们垫背是吧?”
许漠此时内心只有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他仰头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又大哭起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顾湘月,你也别得意,我对文徵明说了你水性杨花,你瞧他相不相信我的话?他根本不会娶你,人家什么身份?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被你这个贱人连累,沦落大明朝,竟落得个砍头的下场!”
顾湘月又气往上冲,但想到他就要死了,不忍再和他吵架,说道:“你杀死的田琳儿,是我的结拜妹妹啊!许漠,你落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么?算了,兴许你这边一死,人就回去了呢?反正玉佩已经不存,想回去也没有办法了,你一路走好,我走了。”
“等等!”许漠回过神来,忙叫住了她,“我还有一个秘密,关于文徵明的,你想不想知道?过来我告诉你。”
顾湘月一怔,犹豫了半天,还是稍稍凑近过去,许漠低声道:“这个秘密就是”他突然一把扯住她的衣服将她使劲拉,顾湘月拼命往外挣,许漠大叫道:“我死你也别想好过!全都是你害的!顾湘月,我杀死你!”两人拉扯之中,刺啦一声顾湘月的袖子已被扯去半副。
狱卒见状忙跑了过来,打开牢门扯开许漠,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他在地上翻滚呼号,涕泗横流,顾湘月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幅场景,只觉如人间地狱一般,她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哗地流下来。
回到文府,等候在门口的文徵明一眼就看到了顾湘月破烂的袖子,迎上前来急道:“早知不让你去了,可伤到哪里?”
“不用了,”顾湘月心有戚戚,靠在他怀中,哽咽道:“我再也不想看这些令人伤心之事了。”
谁知次日她又忍不住拉着文徵明去菜市口看砍头,理由有二,第一,她没有看过砍头;第二,她还想目送许漠最后一程。
文徵明却坚决不允许,说道:“昨日你还说再不想看令人伤心之事,如今却又要去看许漠赴死,他人之将死,之前与你我恩恩怨怨也就一笔勾销了,看着别人人头落地,只怕你心中不快,这又何苦?”
顾湘月道:“你小瞧了我,我可是去过宣府给大哥送过信的,我亲眼见过十门红衣大炮齐轰。”
文徵明道:“今日被斩首之人是与你相识之人啊,这怎能相提并论?”
顾湘月想了想,道:“那我不去看,我就听围观的人惊呼一声就好了,然后心就踏实了。”
“踏实?”文徵明颇有些哭笑不得,“你前言后语很是让人费解,究竟你是盼着许漠死,还是希望他能逃过一劫?”
顾湘月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她一方面觉得像许漠这样危险的人还是死了干净,另一方面又希望行刑之前神奇的时空交错能把许漠送回那个年代去。所以如此矛盾的心事才导致她决定去观看行刑。
文徵明拗不过她,只得带着她与文庆去菜市口旁边的茶馆,点了壶茶,他同意带她来,却怎么也不许她亲眼观看行刑。
午时将至,见官兵押着囚车里头的许漠到来,许漠垂着头站起囚车之中,一动不动,顾湘月心中一阵难受,猛地站起身来,文徵明扯了扯她袖子,轻轻摇了摇头,她颓然坐了下来,“小书呆,你说这些死囚被处死,是不是都是家人收尸?”
文徵明点头道:“正是!若是没有家人收尸,便视作无主尸骨,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