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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某朵就听到旁边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唉呀妈呀,现实版琼瑶《窗外》啊”
是真名士,自风流。
真名士,可以无视众人的好奇目光,也不必探究旁人心里究竟有何想法,只要自己心中一片风光霁月,又何必事事畏首畏尾,顾虑不前?
璇霄是当之无愧的真名士,可惜夭朵朵同学不是啊,她只好鼓足勇气,去直面惨淡的人生,去正视八卦的目光。
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收拾东西跟着走掉了。
当走进璇霄的家里时,精美的饭菜已然上桌,散发出热腾腾的香气。
某朵规规矩矩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璇霄这回并没有难为她,拿起了筷子,慢慢道:“子曰:仁者不忧,智者不惑”
某朵跟着他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勇者、不惧。”
从璇霄家里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突然之间狂风大作,夕阳如血,竹林里冲出一只野鸡,嚎叫的声音极为凄厉,挣扎着扑梭着翅膀飞走了。
璇霄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她面前,一把拉住她,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快跑!”
身不由己地跟着他一路狂奔,此时夕阳已然摇摇欲坠,风沙越来越猛,璇霄沉声说道:“闭上眼,抱紧我!”然后抱起她御风向竹林里飞去。
朵朵紧紧拉着他的衣襟,只感觉身上忽然有如烈焰灼烧,又仿佛有人狠狠地蒙住了她的口鼻,让她透不过气来。
幸很快就到了璇霄的家,一进到屋里,她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一下消退了,她的手还紧紧攥着璇霄的衣襟,面色苍白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璇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神色凝重道:“好像是天庭又出事了,上一次出现这种天象,是‘七星乱世’的时候,神仙妖魔都惶惶不可终日,把天地间搞得乌烟瘴气。这一次不知又是什么”
朵朵没听过什么七星之乱,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战战兢兢地说:“这种天象会伤及无辜吗?”
璇霄轻声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别担心,有你父皇在谁都不会有事。他现在很忙,你乖乖待在这儿等着就好,为师自会护你周全。”
屋外乌云蔽日,风雨大作,雷电交加,但看着他从容的身影,朵朵心里忽然安定了许多。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如同置身于一个小小的孤岛,尽管海浪再汹涌,也不能将她连同小岛席卷而去。
她放松下来,盘腿坐在榻上,璇霄则在一旁闭目打坐。
天渐渐黑了,璇霄突然睁开眼,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若有所思,良久,他才问:“朵朵,你身为神凤却不敢飞,又很怕这种雷雨天,有什么原因么?”
朵朵低下头,抱着一个软垫,想起以前的事,不由心潮起伏,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过那些,但这一刻,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因为,我在人界的时候,大概六七岁吧,被几个别有用心的人从孤儿院绑走了,他们把我藏在一栋几十层高的废弃大楼里,我跑了几次都被抓回去,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基地,很多有特殊能力的孩子都被关在那里,我不想被他们研究,就从十几层的高的窗户跳了下去,还好命大挂在树枝上没死成,可是自那以后我就畏高”
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完了当天的情形,又说起了那十几年的过往。
她觉得自己好逊,说得颠三倒四,还絮絮叨叨。
但是璇霄就这么侧耳耐心听着,眼睛里有那么多的温柔和了解,鼓励着她接着说下去。
等她说完了,璇霄拍拍她的小手,安慰道:“朵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独自一人还能这么坚强。”
某朵的眼圈忽然就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对着他,有那么多的心里话说。
在这天昏地暗的夜晚,她觉得他就是那样令人信赖,有着那么可靠的安全感。
“在孤儿院那些年,因为没有爸爸妈妈,每当打雷下雨的时候,我就会钻到床底下躲起来,很害怕啊,我总是会想,我爸爸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很帅,很勇敢?我觉得一定是的。有一件事儿我从来没有告诉谁,连帅帅我都没有告诉过,我七五岁的时候就决定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很man很勇敢的人,怀抱很温暖的那种,我可以在他怀里睡觉,多大的风雨我也不害怕”
夜慢慢深了,璇霄的家就像一个坚固的温室,将狂风暴雨统统挡到了室外,在这天翻地覆的非常时刻,这里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自成一片天地。
过了一会儿,风雨似乎小了一些,朵朵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象。
轰隆隆的雷恶狠狠地炸了半晌,终于消停些了,她隔着窗户看着天地间那晦暗的一片,大树东倒西歪,花草奄奄一息。
突然,又一个霹雳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砰”地一声穿透了屋顶,于是雨水便哗啦啦地从天上倾泻而下,灌了进来。
璇霄拉了她一把,两人急急躲到了没雨的角落。
但是雷霆不断,风雨滔天,朵朵觉得自己就像天地间一片伶仃的树叶,仿佛随时会被风雨撕得粉碎。
她不由自主地靠得他更紧了一些。
璇霄感受到了她的瑟缩,伸出手抱住了她。
她晕乎乎地埋进了璇霄的怀里,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腰。
过了一会儿,又不知所措地仰起脸来看他。
璇霄也正看着她,就在这狂风骤雨的当下,不知怎就想起了她躺在课堂上酣睡的模样:就那么乖乖地趴在桌上,乌黑的头发下露出一截嫩白的手臂,嘴角微微含笑,睡得就像一个婴儿。
又一道白花花的闪电,从屋顶的裂缝中劈了下来,正照着她小小的惊惶的脸,她的瞳孔正对着他的眼睛,清澈得令人心悸。
璇霄看着她的脸,忽然间很想很想,很想俯下身去吻她的唇
对着他幽深的眼睛,朵朵霎时愣住,心忽然间猛地跳了一下。
他慢慢地、身不由己地俯下身来,小心地寻找着她的嘴唇
她怔怔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唇,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但就是在那一刻,又一道惊雷从头上滚过,于是他们统统被惊醒了。
璇霄缓缓地直起身来,扶了她一把:“没吓坏吧?”
她惊魂未定,他也背过身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望着璇霄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一种闷闷的感觉。
恍惚间,她想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想起曾经那场倾城的灾难,仿佛只是为了成全一个小女子的爱情。
可是此刻,外面依旧风雨飘摇,但是屋里却只剩下了尴尬而无措的两人。
她瘫坐了下来,对着自己默念:镇定,镇定一点,这只是意外,是的,只是意外。
那边厢,璇霄却也已经魂飞魄散:多少年了,他早已习惯独身一人,但他居然会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对自己的学生动心。
一想到她的身份,璇霄心里满满的全是羞愧和内疚,他与夭魅上万年的交情,他怎么可以对老友最珍爱的女子心起妄念!
明知夭魅视她如命,自己怎么还会鬼迷心窍,差点做出不义之事?
如果当时那个惊雷没有在他头上响起或者如果他不管什么惊雷响不响,就这么眼一闭,不管不顾地吻下去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终于渐渐透出了鱼肚白,启明星高挂在天空,就像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闪闪发光。
肆虐了一夜的风雨终于渐渐停歇了,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一只小鸟探头探脑地跳上了枝头,畏畏缩缩地开始练嗓。
朵朵沉默着,跟着璇霄慢慢走出了他的家门,远处传来几声鸡叫,竹林里依然留着昨夜风雨的痕迹。
她回过头去,再看一眼璇霄的家,忽然想起了他日日催促她背的《诗经》,其中的两句此时此地蓦然涌上心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风潇潇呀雨潇潇,远处鸡鸣声声绕,既然已经见到了你,怎么能够不欢喜?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就是不欢喜。
带着这样的惆怅,她向前走去,没走多远,就被迎面跑来的邱析撞了个满怀:“朵朵!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都好吧?”朵朵抬起头看着他,甜甜地笑了笑:“帅帅回天凤宫了吗?”
“陛下还在忙。我们回去慢慢说。”邱析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色,又看了璇霄一眼,然后,挥了挥手:“璇霄大人,我带朵朵先回去了。”
璇霄沉着脸,点了点头。
一回到天凤宫,邱析就抓着自家公主紧张地问:“昨天晚上,就你们俩,在他家里过了一夜?”
“呃怎么了?”
邱析的鼻尖都冒汗了:“那、那他没欺负你吧?”
朵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脑子有病吧,你想什么呢?”
邱析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是某朵接下来的话差点儿让他跳了起来:“可是,那样的气氛中,他他他差一点”说不下去了。
邱析明白了,看着公主殿下困扰的样子,他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充满耐心地说:“根据科学研究表明,极度危险和紧张的气氛会刺激肾上腺素的激发,同时带动荷尔蒙的分泌所以你们孤男寡女的,在那样的情况下,有那样的冲动是很正常的嘛。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们俩,现在还是很纯洁的师徒关系。”
他嘴里不停念叨着,就像是在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一样:“比小白兔还纯洁,比雪花还纯洁,比陛下的心灵还要纯洁”
某朵晕晕乎乎地听着,又晕晕乎乎地想着昨晚的场景,魂游天外。
“朵朵,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陛下和魔尊、妖王都忙着,没这么快回来。”说罢,邱析就将她推回房间。
“等等!”回过神来,某朵一把抓住他,眯着眼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可当你是哥们,才把昨晚的事说给你听,你不会在帅帅面前告我一状,把我给卖了吧?”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邱析感觉很受伤,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朵朵啊,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你当我是风音吗?放心啦,这事我会烂在肚子里的,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好了,你去歇着吧,现在宫里宫外忙得人仰马翻,有法力的大人全都修补被破坏的结界去了,连老太君都带着天狐一族的精英去帮忙,我也不能闲着什么都不做。你就乖乖待在天凤宫,等我们回来,哪儿都不准去啊!”
*
临近黄昏的时候,陛下回来了,清朗的眉宇间颇有几分倦意,去房间看了看还在死睡的某朵,见她毫发无损,便放心下来。
之后玥琅和花紫阳也来了,陛下向交代了一声,便去静室闭关七天。
某朵连续跷了三天的课,其中有两天是璇霄的课。
足不出户,成天就在床上闷头狂睡、怒睡、往死里睡。
花错几天不见她去补习班,心里奇怪,于是就拉着祝黎到天凤宫来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
一来就见睡神公主还窝在床上,花错一把拉开她的被子:“朵朵,你养颜哪?这么个睡法?”
某朵把脑袋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哼了一声。
祝黎摇了摇头,小叹了一口气:“得,你接着睡吧。朵朵,你可真牛,你这两天没来上课,璇霄既不点名,也不抓你,还经常看着你的空座若有所思喂我说,你们这出琼瑶版《窗外》唱到哪儿啦?”
某朵悲愤的一枕头砸过去,祝黎呵呵呵笑了:“好啦,别闷着啦。跟我们出去走走,我跟花错都是帅哥,看着多养眼啊,我觉得养眼比养颜强,你觉得呢?”
某朵觉得有道理,于是起床,认真梳洗了一番,跟着他们出去散步了。
珍珠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喵”了一声,又亲昵地在她腿上蹭来蹭去。
看着这只在她脚下打转的猫,花错打趣笑道:“你们的感情还真好,可惜是只猫,要不直接把他升级成男友算了。”
话一说完立即招来某朵一顿白眼。
而珍珠却是羞涩不已,刷地一下红了猫脸,说什么呢,朵朵是我家神医主人的,我只是帮主人看着她,以防别有用心的男人将她抢走。
在国子监的绿化带遛达了一圈又一圈,某朵看到东倒西歪的树木都已经被扶起了,那些残花败柳在喘息之后也渐渐恢复了生机,不由由衷感慨:真不容易啊,但是万物的生命力又是多么顽强啊!
珍珠撒着欢,跑在他们的前头,偶尔扑个蝴蝶,吓跑蜻蜓什么的,玩得不亦乐乎。
花错忽然很认真地说:“朵朵,你不觉得这只猫很特别吗?”
某朵愣了愣:“当然很特别,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花错叹道:“你看,它有的时候很温柔,你跟它说话,它就乖乖听着,就像你的闺蜜;有的时候又很活泼,比如现在,而且它好像还很彪悍,我看别的动物没有敢跟他打架的。”
赞叹了一番,最后总结道:“真是居家旅行、解人烦忧的万能宠物啊。”
万能宠物回头向他们甜甜地一笑,然后继续撒着欢往前跑去。
“朵朵,你看前面是谁。”祝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