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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绿凑上来咬耳朵。
「早知道吃完饭就乖乖回家,别多事地出来兜风了。」另一位同学眼眶中已
噙着泪。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仙恩心中后悔莫及。
今晚是她心情不好,拖着朋友骑车出来绕绕。她一直听说,经过警方大力取
缔,登辉大道上已经鲜少有飙车族出没了,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烂,给她们碰
个正着。
呜……钟大哥,你赶快带人来救我们。
「喂!」
说时迟,那时快,两盏吉普车的大灯杀入重围。车门打开,一道硕壮的人影
跳下车来。
怎么只来了一个?仙恩暗暗叫苦。不是叫他多带几个人来吗?还是他的人缘
差到连朋友都没有?
「哎唷,真的有救兵来呢!」带头少年咋咋舌,骑至他身前。
锺衡眼神稳定,动也不动。
「这位大哥,来英雄救美喔?」一看见有男人现身,少年们冷笑连连,停好
了车,倾向往车侧一捞,木棍或球棒纷纷抓进手里。
锺衡的肾上腺素分泌,喉咙紧缩,全身僵硬。
风,呼啸,机车,引擎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尖锐的叫嚣——一切的一切都
与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甚至连地点与时间都如此近似。
他确实怕,很怕。并不是畏惧眼前这群少年,而是深怕过去的记忆会将他吞
没。
那道濒死的眼神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瞪得大大的,中心点的生命之火渐渐淡
去……那双眼里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他用力甩了甩头,甩去缠绵于过去的梦魇。现在的情景不容他失去控制,他
必须好好应付。
「你们平常都飙淡水这一区吗?」他的神情煞冷。
「他X 的关你鸟事!」少年们渐渐围拢了过来。
「怎么?有胆子出来混,却没胆子报自己的「管区」吗?」他撇出淡淡的笑。
「X !」几名少年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不然你是想怎样?找兄弟来干架吗,
也好!今天跟你讲清楚,让你当个明白鬼;如果待会儿还有命回去,记得到三
重来找陈康四那一挂,我们等你报仇。」
「混三重的?你们是老四的手下?」
少年们顿时停下脚步。听他讲得一副很熟的样子……
「你认识四哥?」其中一位试探性的问。
「岂兄止认识。」锺衡冷冷一笑。「你不妨回去问问,老四还记不记得十年
前跟他同一寝的「小锺」?我们很久没见了,最近也该约他出来吃个便饭。」
四哥八年前才吃完公家饭出来,这个人居然和他是「同一梯」的?几个小朋
友霎时面面相觑。
「真的假的?你形容看看,四哥长什么样?」他们犹半信半疑。
「太久没见,老四相貌变成什么模样,我也说不准儿,倒是他左眉上的那道
蜈蚣疤,走到哪里都是注册商标。」他淡淡回道。
「原来您真是四哥的朋友!大家伙绕来绕去,都是一家人。四哥的朋友就是
我们的朋友,大家不打不相识。」带头少年哈哈笑了几声,打个圆场。「这位
大哥姓锺?」
他随便点了个头。「这几个女孩儿是我妹妹和她朋友,有任何得罪的地方,
我代她们向几位小哥道歉。」
「好说,好说,说来还是我们莽撞了。」几个少年连忙摇手。
「小姐,以后不要这么晚了还跑出来骑车,很危险的。」带头少年使了个眼
色,所有少年一起翻身跨上座驾,「锺哥,那今天晚上就不打扰你了,有空来
找四哥喝个酒。四哥看见以前一起吃公家饭的老朋友,上里一定很高兴。」
场面话交代完,少年骑士们迅速离去。
炫眼的机车大灯一一离去,四周少了引擎的怒吼声,突然显得闷顿沉寂。
仙恩惊魂甫定,悄悄摸到他身后去。
「锺大哥,你认识他们的老大?」
那少年还说什么「一起吃公家饭」,这个意思,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锺衡倏然转身,深冽的眼中有着骇人的怒气,及漫天翻涌的黑潮。
仙恩倒抽了一口气,悄悄退了一步。
「你——」铁掌如紧箍一般,狠狠扣上她的肩臂。
「啊!」她痛叫一声,连眼泪都逼出来了。
懊恼之色飞快掠过他的眼底,他松开了手,大步走向吉普车去。
「你们还不回家,想惹上第二波麻烦吗?」
四个大女生霎时回过神,纷纷跳上小绵羊。仙恩迎上他狠厉的眼神,硬着头
皮,跳上吉普车前座。
两部小绵羊,在一辆吉普车的护送下,慢慢骑回市中心去。
※※※
「锺大哥,你听我说……」
「进去!」
锺衡将吉普车停妥在自家门口,跳下车,理也不理她,直直冲进家门里。
仙恩踌躇地在原地徘徊。
好可怕,他整程路上,半句话都不吭一声,额角的青筋隐隐爆动,一副要杀
人的样子。现在已经半夜三点多了,她还跑到他家去,会不会有危险?
「进来!」门内传来一记闷吼。她跳了起来。
「马……马……马上来。」她不敢怠慢,即使心里怕得要死,局局促促的,
住屋子里挨进去。
心里有一个角落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她。只是……她总觉得今晚的锺大哥
不太对劲,原有的和气温柔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形的暴戾。
她害怕这种感觉。
挨进了厅里面,满室漆黑,他并未开灯。就着月光一看,吧台前有个厚实的
人影,仰着头,咕嘟嘟狂饮一瓶伏特加。
砰!酒瓶重重住台面一敲。
怦!她的心眼着重重一跳。
他突然握着酒瓶,大步住她面前杀过来。
「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毛病?你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为什么三更半夜跑去
飙车族出没的地段看风景?」他烈声咆哮。
一阵浓重的酒气直直冲进她的鼻端。仙恩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她父亲在世时
是个好好先生,大哥张行恩是斯文尔雅的新好男人,在她周围的异性从来都是
客气而文明的,哪里曾与一个浑身酒气的暴怒男人如此接近过?
「我……我……」她吓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锺衡猛然握住她双肩,剧烈摇晃。
「你知道那些飙车的年轻人会做出什么事吗?他们逞勇好斗,把打架、闹事
当成英雄事迹!他们不知轻重,不懂得懊悔,凡事只讲求那一时的痛快!你知
道每年有多少条人命断送在飙车族手中吗?」
「你不要这样……我很害怕……」
「你怕?你确实该怕!你怎么会不怕呢?」
锺衡和抓住她时一样突然的松开她,任她瘫软在地上,他自己则回头掀起酒
瓶。
「锺大哥……」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什么都不懂,只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全来开玩
笑!」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你……你为什么会认识他们的老大?」她惊魂未定,整个人蜷在地板上发
冷。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倾下身,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坐牢的时候,和他们老大是室友!」
「坐……坐牢?」她惊得呆了。他竟坐过牢?
「没错;怕了?想知道我为什么坐牢吗?」他近乎狰狞地逼视她。「因为我
十六岁那年,飙车害死了一个人!」
仙恩两手紧捂着嘴唇,震骇得说不出话来。
她惊吓的眼神有如一桶冰水,瞬间浇醒了他。
夭!他在做什么啊?他竟然把他十四年来的懊悔和挫折,发泄在她的身上!
他造的孽还不够多么?
锺衡颓然躺靠在椅背上,盯住天花板。
「这些小鬼!成天骑着机车在深夜的路上呼啸,却自以为多帅、多英勇……
以为一票人混在一起,看人不顺眼就伤人砍人,是一件很英雄的事……从来没
有人教会他们,人的一生中,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懊悔的滋味将会随着他们
一生……他们也不会了解,终有一天,自己会希望时间能够重头来过,即使拿
自己的命,去换对方的命,他们也心甘情愿……」他的低语,带着酒意后的含
糊。话声与夜色溶和成一气,漫漾在两个人的四周,透入她的骨里血里。
「他们会深深盼望,自己这辈子不曾学会过骑车……这辈子没有飙过车……」
说到末了,他的嗓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仙恩怔怔凝视着他,完全无法言语。
她了解的。他口中说的是「他们」,其实真正的意思,是他自己。
她明白他今晚失常的原因了。
他气恨的,并不真正是她,而是他自己。
她让他回到了当年,随着友伴飙车闹事,撞死了人的那个夜里。
这些年,他深深懊悔,念兹在兹,仍然是生命中的那个错处。但,那是一条
人命呵。已逝的人,又岂是懊悔能够挽回?
他灌了口酒,又喃喃念了起来。他说话的对象其实不是她,而是一个叫「良
知」的东西。
「这些感受,我都懂,我还为此坐了四年牢,最后才因表现良好,提早假释
出狱……可是,同样是一帮飙车的年轻人,受了人挑拨前来找我寻衅……我母
亲就这样被他们误杀了……」他展着沉痛的眼。「我手上犯了两条命,你懂吗?
不只是当年那个陌生而无辜的男人而已,还包括我自己的亲生母亲,你懂吗?
你懂吗?」
哐啷!他猛然一扬手,将酒瓶往对墙上扔去。酒瓶碎裂声是如此的惊天动地。
「喝!」
陡然而来的恐惧让她倒抽一口寒气。
现在的他好可怕!一点都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锺大哥。她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
么事,说出什么话来……她害怕这样的他……
惊惧的泪水迸出眼角,她不暇细想,夺门而出,使劲往家门的方向冲过去。
暗夜的躁动惊醒了几只狗儿,跟在她身后汪汪叫的跑着。她浑若未觉,直直往
前跑,跑,跑。
堪堪抵达家门口,家中一片漆黑。她事前跟母亲说过,今天晚上要在小绿家
留宿,所以没人替她等门。
这漆黑的家园,与方才他漆黑的住所,看起来一模一样……
怎么,她就这样丢下他不管了呢?
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懊悔。
他一个人在家,心情不好,又喝了酒。喝问酒是最容易醉的,如果他出了什
么事,怎么办呢?
该不该回去看看?
她在家门口来回徘徊,举棋不定。蓦地,指间有一阵湿濡的触感。
「唔……」小睁着发亮的揭眸,轻舔着她。
「你也觉得我该回去看看吗?」她哑声轻问。
「唔!」小黄努了努她的手心。
又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她下定决心,在小黄的陪伴下,往来时的路走回
去。
他的家门仍然如她适才飞奔而去时一样,大剌剌敞开着。
她鼓起了勇气,踏进阴暗沉寂的屋子里。
她不敢开灯,怕惊扰了他,双眼在黑夜中慢慢搜视。
沙发上已经杳无人影。她继续往室内走入更深,猛然在吧台旁的地上觑见一
具人体。
「喝!」她努力按住双唇,才制止自己惊叫出声。
人体一动也不动,她也跟着浑身僵硬。好一会儿,几不可闻的呢喃从他口中
吐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锺大哥……」她轻唤,跨到他的身旁去。
他双眼紧闭,一阵浓到几乎呛死人的酒味从他身上窜出来,身边还多了两个
空瓶子。
夭!她瞄了一眼夜光挂钟。从她冲门而出再回返为止,才不过四十多分钟,
而他居然已经灌掉一整瓶伏特加了,怎么可能不醉?
「锺大哥,你快起来,在地上睡觉会着凉的。」仙恩努力想扶起他,无奈他
的身材起码是她的两倍半,要只身撑起如许庞大的重量,谈何容易。
勉强摇得他有些神智,半昏半醒的被她搀扶到长沙发里,再轰然倒下。
是谁呢?
那淡淡的香气,是个女孩儿。
他神智蒙胧地眨开醉眼。呵,是仙仙呢!
仙仙……
「仙仙……你别怕……我会把你……呃……种成又大又漂亮的玫瑰花……」
他口齿不清地念着,眼睛紧紧闭上。
「什么玫瑰花?」她轻问,脑中有某样东西被触动,但瞧不真切。
不对不对,仙恩长得像他的香水玛格丽特,怎会是玫瑰花呢?他迷乱地想着。
仙仙是人,不是玫瑰花……
仙仙是人……是了,她是池净的妹妹……
池净,那个可怜的小女孩……那个,父亲被他和阿海害死的小女孩……
「池净……」他紧闭着眼,喃喃轻唤。「池净……你好吗?你过得好吗?…
…我没忘记你……从没忘记过……」
仙恩一阵心酸。
他真的这么喜欢姊姊吗?连在梦里都叫着姊姊的名字。
「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