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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下,阿秋和逢春上了茶和点心。岑三娘笑道:“我只是回来祭祀爹娘,住不了多久。正房粉了,正好给知林留着。”
眼下岑知林大了,过继到四房,排序就不能再比照三房的子孙。岑三娘干脆就喊他的名字。
四夫人听了,心里舒畅。在她心里,岑知林是她的亲儿子,半点没把过继当回事。岑三娘喜欢自己儿子,对四房产业交给岑知林并不反对。四夫人待她越发亲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九哥儿大概明后天就到隆州了。”
“真的?”岑三娘真正的欢喜起来。她和杜燕绥打算在隆州住一个月就离开,她正嫌日子不好打发。没想到岑知林居然从嵩山书院回来。
“知林今年应该十二岁了吧?”岑三娘记得自己比岑知林大五岁。回想起那年端午看龙舟,七岁的岑知林悄悄给她五两银子去竞舸,岑三娘心里就温暖无比。
四夫人许久没见到儿子,也满心欢喜:“是啊,老太太也想念他,早吩咐了要给他摆洗尘宴,想请您过府坐坐。”
岑三娘才不想和三房走动,脸上笑容就渐渐淡了:“这事,我得问过国公爷的意思。堂婶您也知道,我家那位脾气大着呢。”
四夫人记得岑三娘才和杜燕绥吵了一架,刚刚和好,就不敢再劝:“国公爷是家主,是得问过他才行。”
岑三娘话峰一转:“说起来知林和侧妃娘娘还是嫡亲的姐弟。侧妃娘娘爱弟心切,王爷又宠爱她。万一遇着又堂婶,我看这次我还是不去的好。”
四夫人马上想起杜燕绥一脚将滕王踹进湖里去的事,骇了一跳:“是堂婶考虑不周。哎,你看九哥儿过继到了四房,就是四房的人了。堂婶都忘了六娘和他还是亲姐弟来着。”
她马上记起今天来四房老宅,大夫人托说府里忙不过来,把登门相邀的事交给了自己。她还拍胸膊说一定哄得岑三娘开开心心来赴宴。
四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夫人早料到岑三娘会因为六娘的关系拒绝。难怪大夫人利索的把和国公府攀交的好事让给了她。她心里又恼又恨。转念又想,六娘是她的女儿,九哥儿过继给岑三娘做弟弟,她不需要做什么,就和滕王府杜国公府沾着亲。大夫人的嘲笑又算得什么。
四夫人又开心起来,笑吟吟的说道:“回头让九哥儿搬过来陪你说话。”
岑三娘知道四夫人的性情。叫阿秋单拿了一只匣子给她:“您是知林的生母,自与别人不同。这是侄女单独孝敬您的。”
四夫人打开匣子一看,是枝纯金镶红宝石的衔凤步摇。簪体是镂空的三凤尾翟鸟,嘴里衔着一串五串米粒大的宝石。用的金不多,胜在工艺精湛。四夫人一见就喜欢上了。
岑三娘轻声说道:“以后四房的产业都是知林的。虽说要等到他十六岁才接手,堂婶平时也该帮着他多打听打听。心里头也好有个数。堂婶若看不来帐,可以去请教二堂嫂。二堂嫂是邹家人,自小就会打算盘。”
是呀,四房的产业是大夫人在打理,账是大夫人管着。她是该盯紧一点,免得儿子接个空壳。正愁牛吃南瓜找不到下嘴的地方,猛然被岑三娘点醒了。邹氏家里行商,她肯定懂得看帐。二堂侄媳妇邹氏跟着丈夫和二夫人回了隆州老家。杜国公的妹妹嫁给了邹氏的亲大哥。有这层关系,邹氏肯定会帮忙。
可会看帐的人多着,不见得一定要找邹氏。
四夫人这会儿突然变聪明了。
二房失势。二伯被贬了官发配到幽州。平时最偏心二房的老太太对二夫人一家冷淡了许多。别的不说,二房一家在长安住了好些年,早就不习惯隆州的饭菜。二夫人成天郁郁寡欢。岑知柏又没个正经差事,在家吃闲饭。邹氏又是商贾人家出身,不受老太太待见,日子更不好过。岑三娘这是在提醒自己趁机拉拢照顾二房,免得大夫人看菜下碟。
三老爷一家还在任上。老宅如今是老太太和大老爷说了算。四房和二房本就受欺负,能和二房联手,多个同盟军日子会更好过。
四夫人笑嘻嘻的拍了拍岑三娘的手道:“您放心吧!”
兴冲冲的捧着匣子去了。(晚上继续)
☆、到访
到访
四夫人走后,岑三娘不觉失笑。
从嵩山书院回隆州不比长安近多少。她这回来还没半个月呢,岑知林就赶了回来。
滕王府岑家无法接近,杜燕绥和岑三娘住在四房老宅,可以走动的机会多。岑知林回来得这么快,想必接到岑三娘的信说要回隆州祭祀爹娘时,老太太就写信让岑知林回来了。
除了邹氏,还有什么人比岑知林更能拉拢岑三娘呢?
岑三娘很佩服老太太的心机。
晚间和杜燕绥说起,杜燕绥就刮她的鼻子:“你提醒四堂婶盯着四房的产业,又提醒她邹氏会看帐。你存了什么心思?”
岑三娘一五一十的坦白:“知林待我好。四房的产业都给他,我半点怨言都没有。我和四娘交好,她爹娘当时和堂祖母一起逛我去洪州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三房不能把四房的产业盘剥了去。点出邹氏,以四堂婶的智商,我猜她一回去,老太太就能问个竹筒倒豆子。堂祖母肯定懊悔,她怎么派了四堂婶来,明摆着邹氏和咱们家更亲嘛。咱们来的那天去三房赴宴,邹氏见着我,眼圈都红了,定是过得委屈。邹员外和邹大郎把女儿托付给咱们,看在燕婉的份上,也得帮邹氏一把。去三房不好说话,我只能想办法让老太太主动支使着她来。”
杜燕绥就感叹:“真不知道女人的心是怎么长的,绕来绕去,提四房的产业不过拿来敲打三房的。你最终目的是要让邹氏来好说话。”
岑三娘就打他:“我肚里弯弯绕能绕得过你去?你对滕王是合作还是防范只有你心里头清楚。”
杜燕绥就凑过去吻她:“三娘,你想先生儿子还是女儿?”
知道他打岔不想说,岑三娘也觉得总和杜燕绥讨论国家大事太不浪漫了,手抚上他厚实硬朗的胸,用指头逗弄着,惊奇的发现,原来男人的乳尖也会变硬,按下去又想捏捏。抬头得意的去看他的反应。
杜燕绥很无趣的笑笑,捉着她的手扣在头顶,叹息道:“原来你喜欢这样啊”
不等她说话,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唇,手指在她胸前灵活的翻飞。不消盏茶工夫,岑三娘就被逗起了火,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呻吟声。
岑三娘带着方妈妈几人亲自去布置正院。
瞧得杜燕绥心里直泛酸。有心给岑知林一个下马威瞧瞧。
岑三娘寻思着先前没有想到岑知林回来,没给他备礼。正打算上街去买几套成衣鞋袜。门房来报说邹氏带着宝儿来了。
堂祖母很是知情识趣,马上就打发了邹氏过来。岑三娘就吩咐在后花园廊下摆茶。
后花园一侧是绣楼,另一侧是极宽敞的高大木廊。廊下的地板洗得干干净净,铺着雪白的苇席。再铺上锦垫,摆放了矮几。阳光将垫子晒得暖暖的,靠着引枕。饮茶吃点心赏花聊天,又清静又舒服。
过得盏茶工夫,邹氏牵着宝儿进来。
邹氏穿的倒一般,梳着半尺高的髻,头饰颈饰耳坠子一样不缺,手碗上金镯子就戴了四五个,手指上戒指也左边三只右边两只。
岑三娘呆愣了半响,暗暗算了算重量,估摸着怕有好几斤重。想到邹家富贵,邹氏习惯炫富,就不再打量,低头去看宝儿。
宝儿三岁半了,正是小女孩最可爱的时候。小脸白白净净的,眼睛溜圆。缺了颗牙,豁着嘴笑嘻嘻的伸着白嫩嫩的手喊岑三娘:“姨姨!给见面礼!”
“哎哟,宝儿原来是小财迷啊!”乐得岑三娘上下其手,又捏又揉,玩得舍不得停手。
邹氏瞧着并不阻止,见岑三娘喜欢女儿,反而松了口气。
岑三娘知道邹氏有话说,就解了腰间压裙的一串玉坠子给宝儿。叫逢春抱了她去自己的跨院吃点心玩。
两人见了礼坐下。阿秋上了茶和点心果子,去了在木廊的尽头坐着绣东西守着。
离得远,听不到两人说话。岑三娘叫一声,她又能来侍候。
邹氏一见,不由自主就想起在长安的日子,当即红了眼睛:“三娘,我要和二郎和离家去!”
岑三娘并不十分惊诧,静静的问她:“嫂子为何这样想?”
邹氏狠狠的揉着一方销金皱纱帕子,眼泪扑扑的往下落:“你可知道,自从回了隆州,我还是头一回单独出门。若不是看在国公爷的亲妹子嫁了我哥哥,老太太哪里会让我来见你?亏得给你们接风洗尘的时候国公爷将王爷踹进了湖,老太太吃了惊吓,一心要用我来拉拢讨好你。否则她只肯让我下帖子请了你去,哪肯放我出来找你。”
本就是故意说给四堂婶听着,让岑老太太放人过来。岑三娘点了一杯茶递过去:“府里说话不方便,这里清静。你且吃茶,慢慢说。”
见岑三娘镇静,邹氏就像有了主心骨似的,收了泪道:“让您见笑了。自从宫里头小主暴病身亡,婆婆就垮了。再加上公爹去官。婆婆简直连上街都不敢。生怕被人认出她来。老太太就写信来说让她回隆州。公爹也写了信来说这么多年在外任职,叫她回隆州尽孝。她就被说动了。其实侍郎府被收回去。我们另买一间院子照样能在长安过的舒服。隆州老宅又没有分家。上有老太太镇着,大伯母管着家。回来哪里讨得了好?晨昏定省不说,连出个府门都要报备。最可恨的是老太太哭了半天我公爹,说就二郎一个独子,我膝下又只有宝儿一个女儿。说子孙太单薄,要给二郎纳妾。还说离得远,成天劝我把长安的嫁妆铺子田庄卖了。在隆州买地置铺子。”
邹氏说到这里恨得不行,望着岑三娘道:“我娘家离得远。你和国公爷跟我娘家人没两样。三娘,你可要替嫂子作这个主才行。”
为着燕婉,也不得不管邹氏啊。岑三娘想了想问她:“嫂子既然托到我和国公爷这里。我定是要管的。不过,嫂子与我说句实话,你是真心想把宝儿扔在岑家不管和离,还是想与二郎一起带着宝儿回长安?”
“老太太在堂,是不会分家的。公爹远在幽州,婆婆回来了。她就二郎一个儿子,哪里肯放了他和我回长安。”邹氏神色黯然,凄然道:“原以为二郎待我一心一意。嫁他四年,他也不曾纳过妾。哪知道回了隆州,他就变了。成日和四伯一起溜鸟吃酒。劝他看书考试,他说公爹获罪去官,他是犯官之后,再也踏不进官场。此生再不看书。”
邹氏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劝他说长安繁华,他还年轻,拘在隆州这一生才是真的废了。他却骂我过不得穷日子。前些日子拿了两千两银子跟着四伯买只了杂毛鸟,转过身就不要了,又让我拿五千两给他买只鸟王。回来才多长时间,就花了近万两银子。我不给他就骂我不贤。我原想着借着处理嫁妆一事回长安。才开口试探,老太太就说宝儿太小,离不得娘。不如叫二郎一个人去。她哪里会让二郎一个人去,安排了二郎如果去,少不得带了那两个丫头去侍候。我只好说走的时候托付给我大哥照料,二郎连我铺子上的管事都认不得,回头给大哥写了信再做打算。”
她擦着泪,哽咽道:“不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心疼女儿,硬要和离舍了她去。有个丫头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婆婆欢喜的不行,直接抬了妾。老太太又赶紧安排了两个来。都知道老太太松了口,要给二郎多抬妾生子。二郎又年轻俊俏,府里有心思的丫头挤破了头似的要往我院里挤。如果我再留在岑家,二郎的妾一个接一个,庶子一大堆。男人的心说偏也就偏了。只怕我就成了岑家捏在手里会下金蛋的鸡。”
邹氏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和惶恐。
岑三娘很理解。
独自跟着丈夫离开自己的家乡,人生地不熟。邹氏只能依靠岑知柏。如果岑知柏纳了妾,她孤单不说,隆州离长安远,娘家人都不在身边,手里又握着大笔嫁妆在手。抱着金山却无力自保。以岑老太太的手段,迟早会把她榨干了。说不定邹家见不得她受苦,多的金银还会送过来。所以邹氏想和离家去。趁现在才二十岁,人还年轻。带着大笔嫁妆,不怕在长安找不到好男人嫁。
“你爹和大哥怎么说?”岑三娘细心的问道。
邹氏就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她:“离开长安时,父亲托人送来的。告诉我不到万不得己不要拆开看。”
岑三娘展开信,是写给自己和杜燕绥的。信中把邹氏托付给了他们。并言明无论他们怎么处理,邹家都无二话。
信上廖廖几行字,却不仅落了邹员外的名字,还盖了印鉴。这是给岑三娘行事的凭证。
信是邹氏随二夫人离开长安时就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