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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三娘见他坐得笔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小眉毛一跳一跳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可爱的要死,恨不得上前蹂躏一番。压着性子细声细气的,还装起了疑惑:“二堂兄先是开口讨十万两银子,不知今天来哭着跪求又是闹的哪一出?难道是二堂兄悔悟了?”
岑知林腾的站起来往外走:“我去找二堂兄。”
“哦,你是堂弟,让人把他架出府去失了兄友弟恭,找他赔个礼也好。”岑三娘一脸懵懂。
岑知林瞧她那柔弱模样就来气,心想杜燕绥是名门之后,又袭了爵,将来如果纳妾,三娘岂不是就落得跟邹氏一样的下场?要么泪汪汪的看着丈夫往屋里抬人,忍气吞声。要么就背着嫉妒的名声和离。当下拿定主意,今天见着杜燕绥要好生敲打敲打。
他也不搭理岑三娘,叫了声阿福,器宇轩昂的出去了。
才出大门,岑知林乐了。岑知柏居然没走,坐在巷子对面的茶摊上愁眉苦脸的吃茶,眼睛直盯着四房老宅的大门。
这是等谁来着?邹氏和宝儿这段时间是肯定不会出二门的。岑知林想了想,堆了满脸笑走过去。
岑知柏看到他过来,手抖了抖,茶碗里的水荡了半盏出来。又见岑知林只带了阿福过来,没好气的想,两个孩子能把自己怎么着?哼了声,转过身,当没看到。
“二堂兄,方才小弟无礼,这厢给你赔礼了!”岑知林突然想起了岑三娘说的那句兄友弟恭,行了个大诺,一揖到底。
“免了。国公爷的小舅子,我可惹不起!”岑知柏气还没消。
岑知林笑嘻嘻的自顾自在他旁边坐了,叫茶博士倒了碗大碗茶,低声说道:“小弟原也是为兄长着想来着。二哥,你听弟弟说完可好?”
他长得俊美,此时讨好的把脸伸到岑知柏眼皮下,让岑知柏不好发作,没好气的说道:“让人把我架出来,给我好大个没脸,怎么就为我着想了?”
岑知林挪过去,低声说道:“那妇人不听话,哥哥要么休要么回家教训,怎能跪着哭着求回去?真被您求回去了,哥哥以后拿什么振夫纲?”
岑知柏伸手就弹了他一个爆粟:“你才多大!哎,你当为兄想这样啊!还不是被祖母逼的。祖母不想断了邹氏这门亲。只要邹氏在堂,当她是尊菩萨供着都行。我纳妾买姬都由着我。”
“那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傻等着?”岑知林望了望日头,缩了缩脖子道,“下午日头晒,我可不陪你了。你等也是白等,邹氏才不会出来呢。”
“我等国公爷,谁等她呀!反正回去早了还得被祖母骂。”岑知柏枯坐茶摊也热的难受。难受还得等,一阵儿的唉声叹气。
果然是在等杜燕绥。岑知林眼里迸出一缕冷光,哄岑知柏道,“我去叫厨房弄盘井水湃过的果子叫阿福给你送来,就当是小弟与你赔罪了。”
岑知柏大喜,连连拱手:“还是自家兄弟好!”
没多久,阿福就端了盘井水湃得凉沁沁的香瓜送到茶摊上。阿福送了瓜,拿了柄蒲叶扇殷勤给岑知柏扇着,笑嘻嘻的说道:“少爷心疼二爷,叫小的来侍候您。”
岑知柏顿时觉得九哥儿有情有义,仅有的半丝怨气都被阿福扇没了。
又坐了半个时辰,眼见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岑知柏伸长了脖子望着,心想杜燕绥也该回来了。
不多时,先听到得得的马蹄声,转眼间杜燕绥领着一群侍卫骑着马奔了过来。
岑知柏一抹嘴从茶摊上跳了起来:“妹夫!”
他拎起衣衫跑了过去,阿福也捏着扇子挨了过去。
杜燕绥一行人风尘仆仆,汗湿重衫,正翻身下了马,从鞍旁解着些兔了野鸡等猎物。乍听到有人喊他妹夫,杜燕绥愣了愣,才想起最近有过一个人这样叫他。
他转过身,见果然是岑知柏,就堆着满脸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怎么来了?走,进屋坐下说话。”
“哎哟!轻点!”岑知柏皱眉揉着膀子,两根手指拈着了杜燕绥的衣裳扯了扯,往门里看了眼,拉着他往斜对面的茶摊去:“府里说话不方便。你来。”
杜燕绥好笑的看着他,心想莫不得岑三娘又给他排头吃了?他唱红脸,就吩咐了侍卫们一声,跟着岑知柏到了茶摊坐下,叫了凉茶连饮了三碗才舒了口气道:“这才舒服多了,说吧,什么事?”
阿富不敢过去,悄悄的溜到了旁边的夹壁道里猫着,顺着风隐隐约约的听壁角。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岑知柏满脸笑容的站起了身,朝杜燕绥一躬到底,骑了自家的马回去了。
杜燕绥也笑容满面的回了老宅。
他一进门,岑三娘就侯着了:“赶紧去洗个澡去。知林回来了,昨晚上就住在正院。就等你一起用晚饭呢。”
她推着杜燕绥进了净房。
“三娘,你想不想我”杜燕绥拉着她,正待小小的温存下。
“也不看什么时辰了,知林还等着你哪!”岑三娘啪的一声拍在他手背上,秀眉倒竖:“本来还想叫邹氏和宝儿一起过来用饭,也不知道在外面磨蹭什么,等了老半天怕饿着宝儿,就让她们在自己院里用饭了。我去陪弟弟,你快点哦。”
说着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原来是岑知林那小子回来了。杜燕绥撇了撇嘴,痛痛快快的洗完澡,换过舒适的家常袍子,摇着柄折扇去了正院。
一进正房,他先咳了声。
岑知林站起身,揖首行礼:“姐夫!”
岑三娘娉婷站起身曲膝:“国公爷!”
她这是怎么了?从没看到岑三娘吃饭前这么有礼过,杜燕绥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望着岑三娘,手有气无力的朝岑知林摆了摆:“坐下吃饭”
他坐了主位,岑知林坐在他左边,岑三娘坐他右边。杜燕绥提起筷子,想了想道:“咱们家人少,也不拘什么食不语的。随意点罢。”
岑知林回了句:“是!”
结果提起筷子吃饭到吃完,一句话都没有说。
杜燕绥想和岑三娘说话,岑三娘怯怯的看了眼岑知林,埋头吃饭也一句话不说。
好哇,你一来,就把我媳妇训得跟孙子似的!杜燕绥的目光就变成了小刀子,一刀刀的从岑知林脸上刮过。
吃过饭,漱口上了茶。杜燕绥开始考岑知林的功课了:“学到那本书了?”
岑知林沉默了下道:“姐夫考过秀才么?知道要考哪几本书么?”
他八岁跟在滕王身边,文武全学,可从来没进过学馆也没考过州县试。压根儿就没想过考试入仕的事。杜燕绥被噎得半晌没作声,狠狠饮了一口水茶:“我家世袭勋爵,不必考秀才明经进士!”
听着理直气壮,多少却有种强辞夺理的味道。岑三娘听了抿了嘴直笑。
岑知林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叫岑三娘:“三娘,我有不明之事欲向姐夫讨教一二,你先回吧。”
岑三娘恋恋不舍:“我在旁边听听好不好?”
岑知林皱眉:“给我买的衣裳尺寸有些不合适,帮我先改改好不好?”
岑三娘这才想起,衣裳都是现买的,是有些不合适。抱歉的说道:“差点忘了,我这就拿回去改。保管你明天就能穿合适的衣裳!”
她抱了岑知林的衣裳,就出去了。
杜燕绥巴巴的看着她出去,心里极不是滋味,想当初想讨个荷包,岑三娘都拖了好久。这样一想,就拿眼瞪岑知林。
岑三娘一走,岑知林就板起脸来。
杜燕绥心想,半大的孩子,装什么老成。爷在你这岁数都能提刀杀熊了。还敢讥讽爷没考过秀才。
他还没开口,岑知林抢先说道:“你是我姐夫我才肯劝你,莫要和二堂兄混作一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还是别做的好!”
杜燕绥气得笑了起来。
☆、敲打
敲打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正厅的交椅上,各端一杯茶,都是同样喜欢在话里藏小刀子的人。杜燕绥被个半大孩子装老成的样子恶心到了。岑知林也对杜燕绥表面斯文温和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恨得直咬小牙。
“圣人有言,有过改之,善莫大焉。你也知道我是没考过秀才的,对读书人那套含蓄工夫实不太了解。你且说说,我和你二堂兄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呀?”杜燕绥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岑知林心想,你煽动二堂兄甭理祖母,请尊菩萨回家供着还要花香火钱,不如悄悄写了放妻书,得了邹家的银子更实惠。这是对二堂兄好么?卖妻的名声好听么?邹家给了巨款,还指不定的如何宣扬呢。
他毕竟是四夫人的儿子,从小在三房长大。心里存了想让两房和谐共存的主意。哪里知道岑三娘对三房全无好感,杜燕绥一想到若不是三老爷临阵倒戈,自个儿恐怕就要交待在江南了,对岑知柏哪里有半分好脸色。
是以岑知林义正言辞的道:“姐夫若真为了二堂兄好,理当劝他心平气和的写放妻书,银子一事不提也罢。”
杜燕绥好笑的看着岑知林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心里却生出几许好感来。岑三娘这个弟弟人品倒是不错。
他就换了语气对岑知林说道:“我算是邹氏半个娘家人,理应为她出头,得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替她着想一些。老太太想把邹氏请回去,请回去当尊菩萨供着,邹氏还年轻,失了丈夫的宠爱,哪里还有好日子过。是以她是绝不会回去的。邹家也想替她讨个好名声,想要纸放妻书。银子就算给岑家的谢礼了。毕竟二堂兄要休了邹氏,也占着她犯了七出的理不是?两相便宜,大家开心,何乐而不为?”
岑知林拧紧了小眉毛。有点伤心,又有点失落。又对杜燕绥看低几分。二堂兄堕落至斯,为何不拉他一把?
杜燕绥微笑道:“要么你回去劝劝?”
岑知林当即同意:“等祭祀过爹娘,我就去。”
杜燕绥觉得谈话可以告一段落了。这小子人小鬼大的,居然还悄悄派了人偷听自己和岑知柏说话。自己居然还没察觉。好在毕竟人还小,对这些歪门斜道知之不深。秀才?听说他十岁就考中了秀才,这才被嵩山书院看中请了去入学。那又如何?还不是被自己当枪使。去了三房,岑老夫人改了主意痛快和离,自己懒得费工夫。想贪银子,就会寒了岑知林的心,让他和岑三娘走的更近。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杜燕绥又拍了记马屁:“毕竟你是四房的当家男人,又是三房过继来的,这事你出面比三娘还方便。”
岑知林睨了他一眼。话听着舒服,可他就是觉得杜燕绥没安好心。小脸突然堆出了笑,撑着下颌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杜燕绥:“姐夫,我还小,好些事不太明白。夫子说不可以貌取人,娶妻当娶贤。为什么我四堂叔纳那么多妾室通房,是四堂婶不贤,他一直没找到贤妻么?”
该怎么给他说呢?杜燕绥为难了。眼前的岑知林身上那股子老成不见了,玉雪可爱之极。还真是个孩子呢。
他想了半天道:“天天吃红烧蹄膀你会腻么?”
岑知林想也不想的答道:“让乞儿天天吃,他都会腻。”
杜燕绥就松了口气:“所以桌上的菜得换得吃,明白么?”
岑知林收了小胳膊,正襟端坐,语气凛然:“你给我记好了。三娘若无子,你四十岁以后大可以多叫厨房炒几盘菜换口味。否则,你这辈子就只有天天吃红烧蹄膀的命!吃得腻歪,就饿几天消消食罢。别嫌我说话不中听,年轻纳妾,只能闹得家宅不宁。明白?”
杜燕绥能说什么?说不明白,这小子能马上跑去给岑三娘说,自个儿嫌红烧蹄膀腻歪了,想换清粥小菜。三娘还不得又大哭一场叫方妈妈收拾行李去。说明白吧,被个半大小孩子训斥,怎么也点不了这个头。一时间哭笑不得。
“夜深了,姐夫且回吧。好生想想我说的话。”岑知林端起茶吹了吹,淡定的饮了一口,逐客了。
杜燕绥半晌不知道说啥才好,掉头就走。直出了正院,进了跨院的门才愤愤然的回头:“日后不给你娶个母老虎,我就不姓杜!”
心里便盘算起长安城那些勋贵人家有能骑马能射箭的彪悍姑娘。
进了屋见岑三娘正和方妈妈阿秋在改岑知林的衣裳,心头来气,抻了抻胳膊,打了老大一个呵欠。
方妈妈和阿秋就自觉的收了衣裳拿回厢房去做,把空间留给他俩。
岑三娘笑着给他宽衣,揶揄道:“见识过我家的小老头儿?”
杜燕绥一五一十给她说了有关红烧肉和换口味的对话。岑三娘笑得直打跌,眉眼盈盈的抚上他的胸,有意的撩拨:“今晚想吃么?”
杜燕绥捉了她的手亲,苦笑道:“我一晚没睡,骑了几百里路”
岑三娘一叹:“腻了?”
杜燕绥气咻咻的一把抄抱起她道:“早就饿死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