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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将军没好气的从怀里拿出那封信来,双手奉上,忿忿的说道:“主帅有令,未将不过是个小小的探营裨将,只能遵从。还望副帅看过信后速速给未将回执。主帅道,若遗误若偷看若日落前未回返,未将的脑袋就挂旗杆上了!”
一瞧瞅到熟悉的封皮,苏定方眼角直跳,一把扯过信,见封口的火漆上印着清晰的杜字,手就抖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的拆开,里面有两张信笺。一封是皇帝的密函,一封却是杜燕绥那手漂亮熟悉的字体:“苏帅见信如晤”
苏定方的脸时红时白,抓着信推了亲兵一把,高声叫了起来:“叫萧将军来中军大营!不,传令让他速点两万人马驰援碎叶城!”
亲兵愣了愣。苏定方一跺脚自己就跑出了帅营。
王将军急得跟着追了出去:“副帅!您赶紧给我回执啊!不然我跑死马日落前也跑不回去,要掉脑袋的!”
眼瞅着两万人马踏起长长的尘烟飞她出了营,苏定方望着西方最后一缕霞光心忧不己:“但愿来得及”
身边蓦得传出了一阵大哭声。
苏定方回头一看,王将军蹲在他身边号陶大哭。
他一脚就踹了过去:“好男儿流血不流泪,你号什么丧?”
王将军从地上爬起来,一抹眼泪,满脸悲愤:“我就知道天杀的杜燕绥要给我穿小鞋!不让我上阵杀敌死在战场上,就这样斩我,我不服!死也不服!叔,你得帮我!”
苏定方又好气又好笑,啐了他一口道:“杜燕绥是那种阴险小人吗?”说完他叹了口气道,“他看在王相的份上在救你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传令,击鼓升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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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
激战
中军帅帐挤满了大将军将军。。。像王十四郎这种裨将是没资格进帅帐议事的。听了苏定方半截糊涂话,王十四郎也糊涂的在帅帐外面发呆。
再糊涂,他心里也清楚,这会儿他回不了探营了。万一杜燕绥认真照着那三条斩律行事,他的脑袋就搁不稳了。
“王十四郎!”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肩头,差点把他拍了个趔趄。
王十四郎应声回头,也是一愣:“崔仲冬?你怎么在这儿?”
崔仲冬笑嘻嘻的跳上旁边的栅栏坐了:“我在中军做百夫长。听说你小子胆肥,挑了探营。哥们儿佩服死了。这战打下来,少不得要给探营记个头功!”
三千探营是大部队的眼睛耳朵。要为大军找水源,找驻营地,绘地形图。五人一组,遇到危险,都能单独作战。探营的兵都是精挑细选,弓马娴熟。一声令下,探营就能像胡椒面似的撒出去。西突厥地方大,到处都是戈壁沙漠水泡子。探营二十个小队撒出去,哪怕没遇到敌军,也会遇到流沙,沼泽,回来时都有折损。
探营之后才是五千先锋军。再往后才会是左中右三路大军。探营立头功的机率和先峰军差不多。同时探营也是最危险的。遭遇敌军,中埋伏的机率也高。
王相倒了,王氏一族却不能倒。富贵险中求。王十四郎就奔着探营的立功机会高去的。
他睨了崔仲冬一眼,想起开国侯被削了爵,崔皇后被废为庶人关在冷宫。想想自家的情形,对崔仲冬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情绪。
“甭提了!我现在回不了探营了。杜燕绥磨快了大刀,等着我伸脖子呢。”王十四郎用力踢飞了脚下一块石头。
听到杜燕绥的名字,崔仲冬目光一闪,笑嘻嘻的拿胳膊攀了王十四郎的肩:“他去你探营巡视,给你下套了?我方才瞧着萧将军急吼吼的带着人马出营,前面出啥事了?”
想起苏定方含糊不清的话,又想起杜燕绥在帐中说过的计划。王十四郎明白了几分,又有几分不满:“他看上我的探营精锐,想去碎叶城设伏主帅跟我一个小小的裨将抢功劳,也不看看探营才多少人!萧将军赶不到碎叶城,他就等着被贺鲁包饺子吧!”
崔仲冬眼睛都瞪圆了:“你是说他堂堂主帅竟先抢了你的探营,带三千人马想去设计贺鲁?乖乖,万一被他料中杀了贺鲁,还要咱们干嘛呀?”
王十四郎冷笑道:“朝廷钦差去册封达度为新可汗,贺鲁肯定会出兵拦截。大军刚过金山,贺鲁就纠结十万人和咱们打了一场。探营三千人,护送钦差的护卫队一千人。贺鲁会亲自带几千人去?他还防着达度和咱们联手呢,少说也会带三四万人马。杜燕绥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想杀贺鲁,做他娘的白日梦吧!”
“十四郎你说的对!可这也不对呀!他是堂堂二十万征西军主帅呀?他就不怕断送了三千探营,担个轻敌冒进的罪名?”崔仲冬是游手好闲,可也不是白痴傻子。
王十四郎也想不明白,没好气的说道:“他一主帅,抢着干先锋的活,这叫什么事!”
这时帅帐里响起震天吼的声音:“恭请主帅升帐!”
两人吓了一跳,听到军鼓敲得震山响,知道是召集所有偏将以上的将领集合,不敢拖延,朝着帅帐奔了过去。
苏定方一袭大红帅袍坐在帅帐正中主位。点卯一毕,就听到传令官托着一张薄薄的信笺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令征西副帅苏定方为葱岭行军总管,行征西军主帅之职。钦此!”
帅帐内外哗啦啦跪了一地人接旨。
信笺上被传令官捧着传阅一圈。帐中将军副将裨将都瞧得清清楚楚,受命于天,既受永昌八个字造不得假,的确是皇帝玉玺。
半字未提杜燕绥。临阵换主帅本是行军大忌。但帐中将领绝大部份是前英国公部属,又有一大部份是世家子弟。见苏定方受了帅印,并无半点替杜燕绥抱不平。像崔仲冬之流更是喜笑颜开。
苏定方想着杜燕绥写的信,心里叹息着,又一番调兵遣将。
离了帅帐,崔仲冬回了营地,召了名家里带来的亲兵,写了几字卷成细卷放进细竹筒里,恶狠狠的说道:“把这封信送到贺鲁手上。你就不用回来了,寻路回京去。”
“小人明白。三公子保重。”亲兵将竹筒小心放进了靴子里,匆匆去了。
主帅换成了苏定方的消息一个时辰后才传到了后方的督粮锚重队。
尉迟宝树微微一怔,眉心结了个大疙瘩。
杜静贤却是大惊失色,急着找人探杜燕绥的消息去了。
与此同时,又有两队人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中军大营,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碎叶城不远的石山山坳里,搭起了一座简易的帐蓬。
不时有探子回来,低声禀着情况。
杜燕绥默默的地图上标注着,最终圈定了一处:“贺鲁必藏兵于此处,待明日钦差进了碎叶城,便会兵分两路,一路围城切断钦差与达度的联络,一路分兵袭击达度的营地。贺鲁必会亲自带兵打达度。咱们从这里插过去,就能和达度形成里外围合之势。”
“将军,如果贺鲁围城的兵马回身救援,咱们就成夹沙肉了!”一名偏将说道。
杜燕绥淡淡说道:“若我所料不差,接了帅印,苏帅派来的先锋援军最多比咱们迟上半日就能赶到。大军最多迟上一日必到。只要咱们能扛住,贺鲁这次就跑不掉了。就算他能逃脱,也必大伤元气!”
偏将们倒吸口凉气:“这是让探营为铒!用钦差为铒!”
“不是铒,是鱼钩,钓住贺鲁的鱼钩!”杜燕绥眼里寒芒一现,手重重的拍在碎叶城西的地图上。一抹笑容从他脸上浅浅散开,“各位,此一战险之又险,却也能建的不世奇功。若有人不肯去,杜某不留。也不会行军法。”
从军打仗,求的就是建功立业,封妻萌子。仔细一想杜燕绥的计划,众将心里已有了定夺,齐声说道:“末将愿随将军一战!”
三千多人马包蹄上嚼,在浅淡的月光上幽灵般驰骋在广袤的戈壁滩上。
馒头没有跟去,一人一骑站在山丘上目送着队伍远去。他跪下磕了个头,眼里泪光闪烁:“孙少爷,您保重。我一定会活着把消息带回去。”
馒头翻身上马,往东走了。
碎叶城建在流向沙漠的碎叶河边,东北是巍峨壮观的美丽天山。两边雪山夹峙,温泉众多。东方是如镜子一般清澈的伊塞湖。
曾经有一个著名的大唐和尚西去取经,沿着两千多公里的天山古道,翻越着群山,走出险地之后,就到了碎叶城边美丽的伊塞湖。用虔心踏出了这条千年古道。
之后无数的商人沿着这条路带着驼群马帮经过碎叶城去向西域各地。
每每到了碎叶城,翻山越岭疲倦不堪的商队都会选择在碎叶城歇脚。久而久之,这里聚集成了繁华之地,成为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
册封达度的钦差大人也不例外,进了碎叶城歇一歇,再出发前往二百里外达度的营帐宣读圣旨。
秋天的塞外阳光透着清光,中午的气温能让所有人解了羊皮袄子,换上丝绸长衫。未时过后,再一件件添衣。到了晚上,恨不得把头缩进袄子里围着火盆不再动弹。
午时才过,钦差刚把一方绞好的热面巾盖在脸上用力的揉搓着,客栈外面轰的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大军围城了!”
钦差是文官,骇得手里的面巾落了地。
“大人!贺鲁调兵围了城!”一名护卫冲进来高声禀道。
贺鲁是冲着自己来的!钦差两股战战,想起自己的使命,用力站直了腰:“信传出去没有?接应的援军几时能到?”
“禀大人。一路行程早已报于我军知晓。不过只是围了城,却没有进攻。倒是件蹊跷事。”
“加强戒备!吾乃大唐钦差,替天子行事,料那贺鲁也不敢乱来!”钦差想起自己的身份,底气又壮了几分。
沙漠边缘的一处丘陵背风处,杜燕绥带来的人马睡得正熟。山顶上望风的探子隐隐看到一片尘烟从天边飘起,猫腰下了山。
贺鲁带着两万人马朝着达度的营地奔驰着,远远的看到雪山,哈哈大笑:“儿郎们,等杀了达度,提着他的人头让大唐的钦差册封去!”
跑得酣畅淋漓的胡人们兴奋的扬起了鞭子,在空中抽出一声接一声的响鞭。
马蹄夹裹着尘土漫天飞扬,像风暴卷过大地。
冲进雪山夹峙的峡谷平地,只要出了峡谷,前方百里外的草原就是达度的营地。
雪山连绵起伏,有的峡谷宽达百丈,窄处只容十人并肩而过,地形像串起来的葫芦一般。凡宽处,大队人马必放马奔驰,窄处必先令三千先锋探道。贺鲁并不莽撞。
三千先锋平安过了窄地。眼看着贺鲁的主力像蚂蚁似的从狭窄的葫芦口汹涌涌出,杜燕绥轻喝了声:“放!”
四周响起了闷雷声,被推倒的山石轰隆隆的滚下,火油被一瓶瓶摔进了队伍,一轮火箭过后,峡谷里燃起了浓烈的黑烟。雪亮的铁制箭矢划破空气,嗖嗖不绝落下。
贺鲁的队伍尾巴像被蝎子狠狠的叮咬了一口,倾刻间混乱起来。
“后方有埋伏!”胡子叫嚷着。
火油里夹着狼粪,黑烟冲天而起。主力已经通过了葫芦口,只要往前,就会顺利到达一马平川的达度营地。
贺鲁嘿嘿笑着:“狼烟传讯,袭我后路,想来个前后夹击!传令,领五千人先灭了后头那群不知死活的狼崽子,再慢慢嚼了达度的骨头!”
尽管占据了险要,尽管探营都是以一当五的好手,也敌不过嗷嗷叫着,不知死为何物的胡人。
达度领了兵来攻,这边贺鲁也占据着峡谷入口凭天险抵抗。
只有三千多人,等到山石推尽,箭矢用光,就只能全体上马真刀真枪的拼了。
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抵抗拖延着时间,看着风从温暖变得寒冷,看着日头一点点的沉下群山。空中已升起一弯淡淡的月。
耳边那些丁丁当当的声音,惨叫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
“上马!”杜燕绥干涩的喝道。
一直没有投入战斗的国公府三百亲卫利索的翻身上了马。浑身浴血的探营士兵也上了马。弓仍背在身后,箭囊里已空空如也。探营的兵将无一例外的都握着柄雪亮的长刀。再看跟在杜燕绥身边的三百亲卫,人人还刀入鞘,从负着的枪袋里抽出了一杆飘着血红樱簇的烂银长枪。
“昔日的天策枪!”有人惊呼了起来。
荆楚挺直了胸,望向手持长枪的杜燕绥:“孙少爷,下令吧!”
漫山遍野的胡人怪叫着朝山上涌来。杜燕绥扭头望向远方,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了远方扬起的尘烟。那黑暗中似闪动着红色的旌旗,让他瞬间感觉到心在抽搐,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终于等到了。
杜燕绥长枪指向远处,大声说道:“咱们的援军到了!咱们已经拖住了贺鲁,剩下的事就交给咱们的兄弟了。命乃天授,活着回去立功受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