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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燕婉忍不住的瞄了眼,愣了愣说道:“他长得像邹员外。”
“你见过他爹?”岑三娘对这位名震长安的有钱人好奇的很。对杜燕婉没有立时嫌弃邹家大郎有些吃惊。
杜燕婉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道:“有次在街上吃小食,有个老头儿也买了吃。吃完给钱时嫌贵。人家就说,有名的邹百万邹员外忒的小气,五文钱一碗的面皮都嫌贵。听过邹百万的名号,就多瞧了他两眼。眉骨很高,脸瘦,下巴留得几径胡须”
她说到下巴时,手指点了点画像上邹雄杰的椎子下巴。
岑三娘突然想起了电影《惊声尖叫》里的那个鬼脸面具,无语的扁了扁嘴。能稍稍好看一点点行么?
她忍着评论邹家父子的长相,一五一十告诉杜燕婉黑七打探来的情况。
杜燕婉沉默着。
“祖母估计也起身了,我去告诉她一声。燕婉,此事不着急,你慢慢想。反正你记得,我和你哥都支持你,你别有什么顾虑!”岑三娘留时间让她慢慢想。
“嫂嫂!”杜燕婉叫住了她,“先别急着告诉祖母可好?”
岑三娘诧异的看着她。杜燕婉是担心这画像被老夫人见着了,绝对不同意?
杜燕婉深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嫂嫂。我想见见邹家大郎!”
不是吧?岑三娘没想到杜燕婉还真对这门亲事感兴趣。
“嫂嫂,你,你陪着我去你说的对,我要见见邹大郎,我才能知道知道”杜燕婉脸颊上烧起了两团红晕,眼睛亮的惊人。她嘴皮颤抖着,手紧紧的捉住了岑三娘的胳膊。
岑三娘突然镇定下来:“好,相亲么,简单。嫂嫂去安排!”
“嫂嫂你胡说什么啊,人家就是想偷偷看上一眼。”杜燕婉娇嗔的跺了跺脚。
岑三娘笑嘻嘻的望着她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瞧他不顺眼,一鞭子打跑了事。”
杜燕婉吃吃笑了起来。
等老夫人起身后,岑三娘去请安,果然没有说打听到了邹家的情况。才交待给她办,老夫人也没太在意。
岑三娘略过了这个话题,告诉老夫人上午将二房三位伯婶气走了。
只要二房不来纠缠,怎么气走的,杜老夫人才懒得过问。她兴高彩烈的吩咐尹妈妈,掏荷包添菜留岑三娘吃晚饭。
晚间杜燕婉也来了,脸上带着笑容,不时给岑三娘挟菜。
见姑嫂俩亲热,相处融洽,老夫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事不宜迟,岑三娘晚饭后直接去了黑七住的小院子。
院子里点了盏灯笼,昏暗的灯光下,黑七坐在院里默默的编着竹篓。
“你说什么?胡闹!”听到岑三娘说要陪着杜燕婉去相看邹家大郎,黑七惊的差点划破了自己的手。
是有点不合规矩,是有点不太闺秀了。岑三娘心里默默的说。
杜老夫人可以出面相看,她这个嫂嫂也可以出面相看。偏偏当事人杜燕婉不行。这就是规矩。
她脸上神色异常坚定,半步不让:“对,二姑娘要亲自相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邹家大郎长得像画像上那么难看,二姑娘要亲眼看看本尊哪里胡闹了?他再是经商的天才,再会赚钱,二姑娘看着那张脸饭都吃不下有屁用啊?青菜萝卜各有所好,看着顺眼了,没准二姑娘不觉得他丑呢?”
“你你,你这就是胡闹!如果传了出去,邹家这门亲成不了,你让别人怎么想二姑娘?”黑七气得把手里的背篓狠狠的扔在了地下。
能把他气成这样,岑三娘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贼贼的笑:“所以这就得看黑爷的本事了。要让二姑娘见到邹大郎,又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本夫人亲自陪同掩护,以逛街为由。大唐律法没有规定女子上街不能撞见男人吧?”
“我不同意!”
岑三娘冷笑:“黑爷,您这是逼我去找我堂嫂给邹大郎下贴子,说二姑娘要相看?邹家只想攀上国公府,才不会在意被谁相看呢。”
黑七气极:“你敢!”
岑三娘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算算哈,相公还有五天才会沐休吧?足够我先斩后奏!您不乐意就算了呗。我明天就写贴子去侍郎府找我堂嫂。”
她扭头就走,心情爽快的真想哇哇大叫。
数着步子,岑三娘心想,离院门越来越近了哦。黑爷,黑大爷,您敢给我脸子瞧,您老千万别出声喊我回去!千万别啊!
“站住!”黑七一阵风似的移到了她面前站定。
岑三娘强忍着笑,板着脸绕开他继续走。
“我来办!”
身后传来黑七咬牙切齿的声音。岑三娘一个漂亮的旋身,笑嘻嘻的朝他福了福,“多谢黑爷了。我和二姑娘等着听您的好消息。”
黑七看着她,握紧了拳头,冷冷的说道:“少夫人喜欢惹事黑七管不着。惹了事别连累我家少爷就好。”
岑三娘也来气了,露出一副讨打相:“可惜的是你家少爷乐意娶我这个惹祸精啊。我有什么办法?”
灯笼的光映在黑七脸上,他猛的举起了拳头。
“夏初!”岑三娘大叫一声,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夏初提起了灯笼:“奴婢在这儿呢!”
看到她,岑三娘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黑七一拳头揍下来。这混蛋没准儿还真的敢顶着杜燕绥的怒火先揍了自己再说。
“回去吧。黑爷今天对我客气极了。”岑三娘故意大声说道,笑嘻嘻的和夏初回去。
走在路上,她想起黑七身上那件洗白洗薄了的衣衫,又想起给杜燕绥裁好的中衣还没缝,就吩咐夏初道:“黑爷的衣裳旧了,回头你和阿秋给他做两身。这两日估计二房暂时不会来,我也把姑爷的衣裳缝了。”
夏初不满的说道:“黑七眼里没有少夫人,凭什么我们还要给他做衣裳?”
岑三娘哼哼:“你就不懂了吧?他越不敬,我越要对他好。等他醒悟了,我再给他娶个恶婆娘!让他悔不当初!”
夏初闷笑:“少夫人您真是”
岑三娘越想越得意,只差哼着小曲儿偷着乐了。
院子里,黑七放下拳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嘀咕道:“少爷,你这位夫人的鬼点子真是层出不穷。”
回到自己房里,岑三娘发现小日子飘然而去,高兴的让人打了水痛快的洗了澡。
整理好之后,她打开了杜燕绥送来的包袱。
有张药方。方子上有太医院的铃记。大致看清楚了几味药,这是女子行经之后用来补气血的补药方子。
岑三娘心里暖暖的。
另有一个匣子。她打开瞧了,里面放着三枝堆纱宫花。
纱,纺丝而织,经纬有孔,透明度高,极为轻薄。堆纱方法做的头花,是用纱层层叠叠堆成花形,和岑三娘做的那种仿真度极高的头花不一样。
这三枝堆纱宫花用的料色彩鲜艳。一枝粉红,一枝明黄,还有一枝是蓝色的。都是用金丝串了珍珠为蕊,花瓣上用金银丝线镶了边。
其中一枝堆纱销了层金。灯光下珠光流动,点点金色璀璨夺目,显得异常华丽。簪身是象牙质地,做的极为精致。
“真漂亮。”阿秋和夏初见着啧啧赞叹。
她曾告诉杜燕绥讨几枝尚宫局做的精致头花做参考。杜燕绥回宫当差,真给她寻了来。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好。
岑三娘拿在手里,嘴角翘得老高,嘀沽道:“算你小子识相,还记得。”
她仔细欣赏了会堆纱宫花,见阿秋夏初眼热的模样,把花往匣子里一搁:“不是还有多的材料吗?明天空了多做些,你们戴着玩。”
二婢不由大喜。
岑三娘看到匣子里底下还压着封信。拆了来瞧了,脸上就收了笑容。
先前还欢欢喜喜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呢?
“少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岑三娘把信收了,叹了口气:“姑爷回宫销假当差。皇上见到他就想起我了。说吩咐礼部最近就把我的诰封赐下来。”
“恭喜少夫人!”二婢齐声贺喜。
“是啊,得了诰命,少夫人该欢喜才对。”
“哎,谁说我不高兴来着!我是担心进宫去谢恩。我还没见过皇后娘娘呢,心里担心着哪。”岑三娘挤出笑容说道。
夏初抿嘴一笑:“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进宫回数多了,她肯定会指点您的。”
“对啊,我一紧张差点忘了。睡吧,今儿没睡午觉,乏了。”岑三娘敷衍了两句,打了个呵欠上了床。
帷帐放下,隔开了她和守夜的阿秋。岑三娘睁着眼睡不着。
信上说,赐了诰封,她要进宫谢恩。向谁谢恩呢?皇后娘娘。杜燕绥信里让她在家熟悉宫廷礼仪,免得贻笑大方。
他才不会担心自己贻笑大方呢。这是在提醒她,这次进宫不比寻常,不能让人挑理。
既然向皇后谢恩,能挑错的就是皇后。皇后为什么要挑错呢?一,杜燕绥和武昭仪走得近。二,皇后姓崔。
岑三娘进宫行差踏错。崔家就有话说了:瞧瞧,杜家娶了个这样的嫡孙媳妇,杜家姑娘能好到哪儿去?我家大郎是长子嫡孙,将来要掌门户的。哪能娶个不懂礼仪的姑娘回来呢?当年订娃娃亲只是嘴里说说,谁知道他家的姑娘长大了就长歪了呢。
进宫谢恩让岑三娘紧张。另二件事就很耐人寻味了。
杜燕绥说她身子不好,请太医院开了副补药方子。让她拿了方子去朱雀大街安仁坊里的济世堂抓药。还叮嘱她不得拖延,拖久了对身子不好。
就岑三娘所知,国公府大门一街之隔的东市就有好几家药铺。批发零售药材,样样齐全。抓副补药还要大老远的跑到朱雀大街的安仁坊去。还不要拖延,得速度办。这不得不让她想到宫里头怀了身孕的武昭仪。难道这副药是给武昭仪的?
会是什么药?打胎药?
武昭仪头胎不是生了个皇子吗?有故事传说,武氏后来生了个女儿,知道皇后去看望,自己把小公主闷死了。皇后成了头号嫌犯,后来因此被废。皇帝力压群臣封了武氏做皇后。武媚娘从此步上千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之路。
可是时间不凑巧啊。武氏现在也不可能会杀死自己的头胎孩子。现在平安生下儿子,她才更得宠,地位更牢固。
杜燕绥究竟要她抓副什么药呢?
岑三娘想得头疼。突然想起,现在的皇后不姓王,姓崔。难道历史的终点是一致的,过程发生了小小的改变?
亏她还以为给自己开的补药方子,没想到另有玄机。
岑三娘翻了个身,暗暗咒骂着杜燕绥。千万不要让她真的抓副打胎药给武媚娘啊。她心里会产生阴影的!
突然又想到,诰封赐下来她要进宫谢恩,不就能看到杜燕绥了?岑三娘兴奋起来,想了会儿,摸摸旁边空着的地方又叹了口气。
砌的火炕太大了,能让她在上面模着竖着打滚。也太空了,空的让她觉得孤单。
当归
礼部得了圣喻,前来颁诰封也没那么快。
第二天岑三娘见府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吩咐人去正气堂向老夫人禀了,一早就带着阿秋和逢春暖冬三人出门。
逢春和暖冬都是出嫁前才买的丫头。两人都只有十岁。
逢春是新罗人。岑三娘不知道朝鲜岛上这会正发生着什么事件。逢春告诉她新罗和百济高勾丽彼此打了很多很多年。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叔叔来到了大唐。叔叔没了钱就把她卖了。
昆仓奴和新罗婢都是大唐贵人们最喜欢爱用的奴婢。前者忠心能干,后者温顺也能干。逢春不仅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会写字。
暖冬读过两年私塾,是被拐子拐来卖掉的。十岁已经有记忆了,记得家在西北鄯州,父亲是私塾先生。大概离今天的甘肃西宁不远。岑三娘应诺,如有机会就替她打听着。如果找回到她父母,就让她赎身回家。
岑三娘当初选中她二人,一是怜惜,二是她俩会写字。阿秋和夏初都十五六岁了,再过两三年,都是要择人出嫁的。她需要现在培养下一梯队。二婢跟着方妈妈学了些规矩和礼节,她就有意带着她俩在身边了。
她叫了阿福爹赶车,盘算着回去的时候正好去找方铭。
朱雀大街是长安的南北主干道。往北一头连接着皇城,往南直通明德门。宽约三百丈。大气磅礴。街道两边种着高大的槐树,春季绿树成荫,吐出一串串雪白的花朵,香气喷鼻。树后有排水沟,再后则是高达一丈的坊墙。
掀起轿帘往外看,随处能看到披着肩布,缠着盘头的天竺人用怪异的发音叫卖着胡椒肉豆蔻。穿着木屐,披着大袖宽袍,顶发结着小鬏的倭人三五成群在游荡。颈间挂着串串五彩缤纷的珠串,搂着胡姬招摇的波斯人。商贩推着小车沿街叫卖着果子。不时有穿着长衫,腰悬长剑的男子骑马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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