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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不禁让她睁大了双眼,颇为难以相信。“不问自取是为贼”。这个道理,只要是念过书的人都明白。她在刚认识字的时候,爸爸就教过她这些道理,那些孩子难道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是鼠窃狗偷的盗贼行为么?为什么要拿别人的东西?这是非常不好而且很不对的行为啊!
女孩微微踮起脚尖,仰着下巴,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些男孩子的身影,可是眼前太多攒动着的人头,大人们又高又宽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根本再也寻找不到他们的影子。她有些懊恼,轻轻咬着下唇,皱着眉头,表情显得格外失落。
大人们的谈话还在继续,她们聊得很是热烈,似乎是在对刚才的有声电影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车子还没有到,戏院门口来接主人的汽车已经一路排出去老远,有几辆车因为抢道互不相让还僵持在马路中央,后面的车喇叭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远远的能看见红头阿三吹着音哨,正挥舞着警棍朝这里跑过来。
女孩似乎对耳边尖锐的音哨声很不习惯,扭过头去,无意之中竟然又看见了刚才失去踪影的那几个男孩。她看见这几个男孩似乎又找到了下手的目标,正有意无意的朝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胖男人身边靠过去。那个胖男人正在和一位姿态妖娆的女士说话,说得兴起而眉飞色舞,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口袋里那只鼓囊囊的钱包已经成为了某些人关注的焦点。
女孩像是被什么人下了咒语一样,鬼使神差般的朝着胖男人站立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用双眼紧紧地盯住那几个男孩子的一举一动。她身旁的男孩发现女孩奇怪的举动,刚想要走过去伸手拉住她的时候,冷不丁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什么东西,砸在了他身前站着的正在说话的贵妇人们的身上。
异常短暂的几秒钟愣怔之后,回过神来的人群中爆发出女人们花容失色的尖叫声,人群如炸开了锅一样轰乱起来。毫无心理准备的男孩身上也被溅到了一些,他低头一看,西服的袖子上沾到了一些黑呼呼黏嗒嗒的东西,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再一闻,又酸又臭的味道直冲鼻头,让人忍不住要恶心。
还没等他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原本拥塞在戏院门口的人群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顿时大乱,受到惊吓的人们互相推搡着,四下乱跑着,人潮冲倒了男孩,也冲散了女孩。等男孩被贵妇人从地上拉起来,他再奋力拨开人群,着急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女孩的身影,大声呼喊着女孩名字的时候,女孩早已经不知所踪。
女孩一直不停的跟踪着那几个男孩子的身影,跟着他们从一条马路穿到另一条马路,从一条弄堂钻进另一条弄堂。渐渐地,她已经从刚才喧嚣热闹的大马路上走进了一条阴暗而狭窄的小弄堂里,那几个男孩子的身影在弄堂里只是略微一晃,就再也看不见了。她快步上前,跑了过去,在弄堂里到处搜寻着他们的踪影,可是,她找了好几遍,那几个男孩子就好像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搜寻无果失望之余,她不无懊恼的准备离开,这时,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来过的陌生土地。这里的房子看起来又破又旧,空气中还散发着一种古怪的味道。不时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们,衣着都很破旧,好多人的衣服上还都缝着一些方的,圆的、五颜六色的布。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好像觉得她是这里的不速之客。
她在迷宫一样的弄堂里转来转去,每走到一个弄堂口,眼前出现的每一条马路都是她所不熟悉的。每一张面孔都和过去她每天所见的人的面孔完全不一样,他们看起来黝黑、瘦弱,表情木讷,动作粗鲁,说话的声音又吵又大,而且还都是她听不太懂的语言。
这里是哪里呢?大约是迷路了吧。女孩的心里这样默默的想着,虽然人生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免心里紧张,可却并没有太害怕。她停下脚步,站在阴暗的弄堂里,仔细的想着,回忆着刚才来时的路线,她想要顺着原路走回去。因为她知道,只要能走回到大马路上,那里有巡警,他们一定能送她回家。
女孩下定决心,便朝着先前来的路线走了回去。当她走回到先前男孩子们消失的弄堂深处时,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群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下意识的朝后一退,定睛一看,那几个没了踪影的男孩子居然就在眼前。还没等她说话,那几个男孩子不约而同的向她伸出手,手指全部指着她,表情狰狞的大声叫道:
“老大,就是她!她看见我们下手,一路跟着我们到这儿,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她一定是想要摸我们的老底,然后去报告给红头阿三!”
“我们早就发现了她在跟踪我们,所以故意把她带到这里来,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她就一个人,谅她也没什么胆量跟我们耍花招!”
“幸好我们得手的早,不然要是因为她而惊着了那些肥羊,恐怕今天的收获还没有那么多!我们没准又得饿肚子了!”
“老大,你打算怎么处置她?这么个碍手碍脚的家伙,要不要我们替你动手?”
男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得意与兴奋,仿佛在向他们的老大邀功。女孩被这种情景弄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楞楞地看着他们,几乎说不出话来,像是被吓到了。这时,她看见从这些男孩子身后走出一个瘦高个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这也是一个年纪并不比她大多少的男孩子,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记住了这张绝对与众不同的面孔。
他的头发不是纯正的黑色,看起来颜色要比其他人浅,瘦窄的脸型,苍白色中带着点粉色的肌肤,高高的鼻子,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蓝色玻璃珠似的眼珠,还有鼻梁附近深浅不一的褐色斑点,鹤立鸡群似的身高与宽大骨架,无一例外的都彰显着他身上一定有着外域血统的来历。他和其他男孩长得很不一样,很像经常到她家里来做客的外国人。
这个男孩慢慢的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里不无鄙夷的上下打量着她,然后以充满防备的口吻质问道:
“说!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你想要干什么?!”
女孩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男孩子们,抬起头,认真而理直气壮的回答:
“不问自取是为贼,他们不应该拿人家的东西,应该把东西还给失主。我跟着他们,就是想要告诉他们,他们的行为是不对的。”
女孩义正严词的指控让这几个男孩子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全都忍不住抱着肚子发出哄堂大笑,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女孩。女孩被他们的大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要引得他们哄笑成这样。
“喂!你们笑什么!我没有说错啊!你们几个偷偷的拿了那个胖叔叔的东西,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应该给他还回去!我说的是为人的基本道理,为什么要笑我?”
瘦高个男孩笑得格外肆意,咧着大嘴笑得猖狂至极,可是,仅仅只是转眼之间,他就收住了笑,取而代之的表情阴森而充满了敌意,他朝着女孩一步步的走了过去,眼睛里冒着愤怒却又压抑的火光,将女孩一点点的逼到了墙角,然后他伸出一只手臂,猛地拍在女孩肩膀上方的墙壁上,一字一句的说道:
“有钱人家的小姐,你是想要用你自以为是的大道理来教训我们是么?我看你是被泡在蜜罐子里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脑袋变坏了,是不是!你觉得你有资格教训我们么?你凭什么来教训我们?像你这样的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吃得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睡的是高床软枕,你这辈子什么苦都没吃过,你有什么理由居高临下的来教训我们,告诉我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配么?”
男孩的话如一柄锋利的剑一样深深的刺进了女孩柔软而单纯的心头,他的蓝色眼珠几乎一眨不眨的瞪着她,他带着凶狠表情的面容离自己这样近,呼吸相闻,让她的心头一阵阵的发慌。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用这样凶恶的口气,如此咄咄逼人的与自己说过话,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他的谬论,只能始终如一的坚持她的原则:
“不管什么理由,做贼的行为就是不对的。贫贱不能移,这是从古至今做人的道理。”
“放屁!这些害死人的道理能让我们吃饱穿暖么?能让我们过上不再挨饿受冻的日子么?从古至今?从古至今都是你们这些有钱又有权的混蛋在我们老百姓的身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什么时候为老百姓做过一点好事?当官的他妈的全不是东西!”
“可是,就算不是当官的,做普通老百姓也不能做贼啊!那是犯法的!靠做贼来得到你想要的生活,窃取别人的钱财,不劳而获不义之财,这种行为和想法根本就是不对的。你们会被警察抓去坐牢的!”
“坐牢?哈哈哈,就算坐牢也比饿死强!你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念了几天书就充大师傅了!你他妈的懂个屁!怎么,你穿着白颜色的衣服,就把自己当成天使啦!你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么?你知道数九寒天挨冻是什么滋味么?你知道被人当成是垃圾一样赶来赶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么?操蛋,等你有一天也尝到这种味道,就不会在我们面前说这些屌毛一样的大道理了!犯法?我怕个逑!”
男孩满嘴粗话脱口而出,桀骜不逊而蛮狠无比,女孩从来没有听见过如此粗俗而粗鄙的语言,不由得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男孩瞪着女孩,四目相对良久,大约是男孩被女孩脸上的表情触动了心头的哪根神经,他有些烦躁的一把揪起女孩洋装的领口,粗鲁的将她扯到自己身后,用力的伸手将她向后一推,看着她踉跄地跌到了几个男孩子的身旁,他转过身,面对着墙壁大叫道:
“黑皮!让她滚!让她带着她一肚子的大道理滚回她温暖可爱的家去!今后井水不犯河水,让她别再管我们这些‘贼’的事情,要是她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了出去,多管闲事,我发誓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以后,被我遇见一次,我就打一次,决不手软!”
“是!老大!”
女孩看着一个又黑又瘦,被叫做“黑皮”的小男孩走到自己跟前,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面拽,肮脏的手立刻在她雪白的洋装袖子上留下了五个醒目的手指印。女孩看着袖子上的黑色印痕,再看他身边几个男孩子身上穿着的衣不蔽体的破烂衣衫,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三月的上海,气温依然被寒冬最后一波威力所控制,阴冷森然。这样冷的天气下,这些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却还穿着这样单薄的衣衫,破烂的布鞋,看他们冻得发红的耳朵和双手,还有瘦骨嶙峋的样子,再看自己身上穿得厚实的洋装,女孩似乎从男孩刚才说的话中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挣扎和叫喊,只是默默的被那个叫“黑皮”的男孩子拽着走出了很远,然后她回过头去,看到那个有着一双蓝色眼珠的男孩已经站在了一群男孩子的前面,就在那条弄堂的最深处,目视着他们的离开。
他就那样站着,笔直的挺着背,双手还是插在裤兜里,一动不动,像尊雕像,更像一个骄傲的勇士,护卫着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朋友留言,说有“一寸河山一寸血”的感觉,其实这句话还是老蒋同志说的呢,不过用在抗战上,的确异常贴切。希望我的这个故事能得到大家的喜欢,要是有些情节牵强、内容不足和语言小白的地方,还望大家能够多多谅解,并且批评指正。
☆、第三章
“老大,她又来了。”
黑皮用手背抹着鼻涕,眼尖的看到一抹这几个月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纤细身影出现在他们的地头,撇着嘴朝天翻白眼之余,一溜小跑着跑进了弄堂,报告了老大。瘦高个男孩带着一脸的玩世不恭,继续与一众弟兄们玩着牌,轻蔑的笑了笑,连头都没有回,只说了句:
“赶她走。”
黑皮得了老大的“圣旨”,点点头,叫上了几个正躺在一边乘凉的同伴,拉帮结伙似的走到弄堂口,抬起一条腿架在墙上,堵住了来人的去路。黑皮学着老大的模样,稚嫩的脸上挂着酷酷的表情,抬着下巴,冲着来人叫嚷道:
“臭丫头,胆子够大啊,我都警告过你不许再来了,怎么,今天还敢来?不知道爷爷我的手段厉害是不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赶快走,不然,我的这帮弟兄就对你不客气了!”
被叫做“臭丫头”的女孩,正是几个月前无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