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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我们三个人六只眼睛,难道认一个人还会认错?又不是睁眼瞎!”
“那,那为什么她见了我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完全不认识咱们似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也纳闷着呢!她来都快一个月了,天天从咱们眼前经过,前两天还给我换过药呢,我仰着脖子直瞧她,她除了冲我笑之外,也没见有什么其他的反应,真就好像一点都不认识我的样子!”
“会不会是她不愿意再跟咱们做朋友了?当年她出了事之后就没了音讯,连老大充军前的最后一面都没去见,好像完全把老大给忘记了似的。后来,可不就是狠心的一走了之的,多少年都没见过她了。如今她回来,事情又过去了那么多年,我看她心里早把咱们,把老大给忘了,哪里还会再跟咱们相认?再说,你瞧咱们这副样子,又伤又病的,浑身上下都没个样儿,跟叫花子似的,谁愿意承认跟咱们是朋友呀,没给脸色看就算不错的了。”
“阿根啊阿根,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你长过一点脑子!你这名字还真是取对了,真就像榆木树根似的不开窍!”
“干嘛又骂我?我哪儿说错了!”
“咱们跟韩小姐认识多少年了,她以前就不是那种人,要真是看不起咱们,当年何必跟咱们做朋友,成天给咱们送这个、送那个,还教咱们念书识字,哦,对,还有帮咱们找事儿做,不愿意咱们走歪道。像她那么好的大小姐,我问你,这一路过来,你遇到过几个?
韩小姐心眼多好啊,从前是,现在还是。你瞧,人家放着大小姐的日子不过,跑到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当志愿护士。这种活又累又脏,闹不好还要挨老兵油子的骂,若没点耐心和善心,谁愿意干这种苦差事?人家可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能吃这样的苦,多不容易啊!
她现在每天都帮春生那小子揉腿,活血,清洗伤口,弄完一次,满头满脸的都是汗。多辛苦啊!春生的腿,那肉烂得多恶心,味儿又臭,我都不愿意往他那儿去。可人家韩小姐呢,什么都不在乎,照样想着法子替他从镇上药铺里弄点操要来给他敷上,煞白着小脸的替他又是擦又是洗的。我瞧着,真是比以前好了许多,至少看着黑气不那么重了。他的两条腿,没准真就能保住。要不是她想出了这法子,春生为着他的两条腿,怕是早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那她为什么不认咱们,生分的好像以前从来就不认识。”
“许是人家有什么苦衷,一时不方便和咱们相认就是了。你反正别管那么多,只要心里知道,韩小姐是好人,走了这么多年,现在好容易又回来了,她要做什么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咱们不需要多问多管,她要怎样就怎样,咱们只老老实实的躺在这儿养伤就行了。”
“那,那老大他他心里会好过么?”
阿根手里拿着半个窝头,一边跟黑皮说话,一边眼睛禁不住朝着前面不远处的破祠堂门口望去。见着老大一个人靠在石柱子上,坐着发呆,脸上平静的看不出半点情绪。他其实并不怕老大冲他们发火,反倒最怕见到老大面无表情。因为他深深的记得,当年老大在法庭上被判充军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平静的让他觉得忧心而可怕。
黑皮食不知味的咬了一口硬得像石头似的窝头,艰难的挪了挪因为屁股上的伤而僵直了半天不能动的身体,仰头长叹了一声道:
”嗨,再不好过又能怎样?这么多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嘛!爱情这玩意,真他妈挺奇怪的,不论是谁,再大号、再厉害的人物,只要你一头栽进去,就甭想再好好的走出来,非把你给折腾的让出半条小命去不可!
你瞧咱们老大,自打认识了韩小姐,变化多大啊!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就是不知道人家心里明不明白老大的这份情意哦!不过,老天爷到底还是可怜咱们老大的一片心意啊,不然怎么就这么巧的在这里让老大和韩小姐遇上了呢!这种事情,以前都只在戏文里听见过,真事可从来都没有过呢!”
“老大也真能忍,她不说,他也不说,还这么热心的帮她。换成是我,早沉不住气的冲过去抓着她好好问清楚了!这么憋着,非把我给憋疯了不可!”
“废话!你当老大像你似的那么没出息啊!男人嘛,该稳住的时候就要稳住,咋咋呼呼的,反而让人瞧不起,懂不?”
黑皮大大的不以为然,斜着眼睛睨阿根,嗤笑着回他,惹得阿根果然又耐不住性子的与他争辩起来。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忽然就听见天空中传来了“嗡嗡”地低鸣声。从军多年,与日军在战场上遭遇无数次,厮杀过许多场,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他们已是战场上经验十足的老兵。听到这种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们的头脑里立刻条件反射似的蹦出一个警报:轰炸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本能的反应就是逃跑。根本没有多想,他们的身体已经自动自觉的从几分钟前的闲散,顿时高度紧张的进入了战时状态,即便身上还有伤,但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忍着疼痛,用眼睛警觉的四处扫视,寻找最佳的躲避地点。
即将到来的大轰炸让这个大宅院里的人们神经紧紧地绷了起来,气氛顿时紧张的好像要爆炸了似的。负责看护这个临时后方医院的是一个年轻的步兵少校,他在听到了飞机来袭的声音时,立刻命令全体人员就地疏散躲避,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量能够照顾到其他伤员的人身安全。
这道命令显然并不是强制性的,况且,生死关头,很多人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小命,哪里又能有心去照顾那些本来就行动不便的其他人。于是,死神来袭之下,即便那个年轻的少校一再力图让局面可控,但场面却开始不可控制的混乱起来。
人们惊呼着四散奔逃,本能的想要往大宅后面的树林跑去,那个树林面积虽然不大,但树叶茂盛,有些粗壮的树木一个人都合抱不过来,若藏上几百个人,大约是可以的。可是,通往那里的道路却只是一条窄小的山间小路,人们争抢之余蜂拥而入,一些腿脚不便的伤员无力抵挡,力竭不支的摔倒在地,后面的人却不自知,依然源源不断的朝着小路涌来。许多的人就这样踩在前人的身体上抢过那条小路,心中想到的是自己必须要活命,又哪里知道他们恰是夺走他人性命的元凶,他们踏着自己同袍兄弟的尸身上才能有如此活路。
耳边的飞机轰鸣声越来越近,这意味着危险离人们也只有咫尺之遥。眼看着通向后山的小路拥堵不堪,惨叫声与呻吟声不绝于耳,许多人望而却步,只能选择其他活命的法子。老宅虽然占地面积极广,但却无险可守,无处可藏,况且本就衰败破旧的宅子,房顶多年失修,挡雨都成问题,机上飞行员只需飞得稍低些,一低头就可将老宅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想要藏身,确实不易。
“黑皮,阿根,快跟我走!”
原本还在发呆的“老大”也听到了轰炸机的低鸣声,尽管腿伤尚未痊愈,跑起来还有些跛,但他的动作依然相当敏捷,习惯性的放低了身形,飞快的跑进了院子。在已经开始混乱的人堆中找到了黑皮与阿根,没有多余的废话,双手分别用力的夹起了他们的胳膊,借自己人高马大的力量,半拉半扶的带着他们往人群汹涌的反向而去。
“老大,咱们要往哪里去?前面那条路走不通,周围又没有地方可以躲啊!”
“去后院,前几天我在院子里发现一个废弃的深洞,估计是以前这户人家的地窖。那洞里面是个什么情形我也不知道,先下去躲躲再说。”
“他妈的,这些小日本鬼子!怎么跟冤魂似的,老缠着咱们啊,想赶尽杀绝啊!”
“还废话什么,赶紧跑!”
“我不是在跑嘛!可我的腿使不上劲啊!”
“你那是叫跑啊,摆明了就是挂在我和老大的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斗嘴皮子!看路!”
“老大”的一声呵斥,顿时让两个在逃命的时候都还不忘记斗嘴的家伙立刻噤了声,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一门心思的在人潮中逆流而行。黑皮与阿根受伤并不严重,一个被流弹伤了腿,一个被炸弹碎片蹦了屁股,与老大三人互相搀扶着努力的朝着后院而去。
经过院子中央的时候,看见很多伤重而无法动弹的兄弟们无助地躺在地上、床上,他们用无比饥渴与哀求的眼光看着所有从他们身前跑过的人们,眼睛里流露出来想要活下去的光芒,有些人的嘴里还在不断的叫着救命,叫着“兄弟们,带我一起走吧,别丢下我,救救我,救救我!”这样凄惨无比的哀号声,看得他们很不是滋味,听得他们的心里阵阵发颤,逃命的脚步在这里不由得停住了。
几天前,他们都还在一起抗日杀敌,同在一条壕沟里嘶喊过杀敌口号,挨过鬼子的火炮和子弹,是真正的生死兄弟。而今,大难临头,难道就这么丢下他们,任他们被小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而自己独自逃命去么?他们这么做得话,岂不是太没有道义,太不讲情分了?!
可他们自己不过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有多余的力量来照顾这些无法行走的重伤员呢?若真出手带上了他们,耽误了逃跑的时机,保不齐一颗炸弹下来,大家全都交代在了这个破地方,反倒得不偿失。
都说“无毒不丈夫”,那么,这个时候,也许就到了该狠下心肠的时刻了吧!
三人无言的互相看了一眼,多年的朋友早就培养出了他们的默契。他们已经从对方的眼神里看懂了对方的心意,心领神会之余,只能无奈的暗暗咬牙,一跺脚,闭了眼睛,三人立刻扭过头去,互相搀扶着飞快的离开。
他们的脚步虽然又瘸又拐,伤口每快走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阵阵作痛,但他们根本不愿放慢脚步。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他们不想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声凄凉的哀号声,因为他们受不了内心里不断涌现出来的自责,因为他们为了自己活命而抛下了同袍兄弟。内心受到谴责之余,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能够做的只有逃避,远远的,赶快的逃离那样一个环境。
他们的心里都明白,这种深深的自责,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摆脱了,尤其那一声声不断传到耳边的哀求声,更是始终回响在他们的脑海里。
“弟兄们,求求你们,带我走吧,拉兄弟一把啊!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身后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听得黑皮与阿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们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按捺着想要回头望上一眼的念头,紧紧的抱着了老大的胳膊,一起奋力的朝着老宅后院走去。他们使劲的靠在一起,如取暖一般的汲取着对方身体上传来的温度,仿佛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得一些支持下去的力量。
悲惨的呼号声离他们渐行渐远,最后,伴随着沸腾的人声与轰炸机低飞的轰鸣声,已是再也听不见那些凄凉无比的声音。此刻,他们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却不知,自己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后院比起前面的宅院显得更残破,也更加的空无一物。显然,若要逃命的话,这里不是理想场所,因此人们都朝着小树林方向逃去,这里便更是凄清的没有半个人影。三人相扶着走到后院破墙根外,“老大”将疯长着的草木三下五除二的拔了,与黑皮阿根花费了一番不小的力气,才将一块压在墙边的偌大的石头搬开。
大石头下,赫然出现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还呼呼地向外吹着味道古怪的阴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禁都打了一个哆嗦,谁也不知道,这个黑洞洞的洞里面,会是一个什么样未知的情形。里面会不会有毒虫野兽隐匿其中?又会不会深不见底?他们若这么下去了,还有命上来么?
正在他们犹豫着是否真要下去躲躲的时候,天空中的轰炸机引擎声此刻已经飞临了他们的头顶上,紧接着,空气中立刻传来一阵阵凌厉的哨音。那种声音对于他们三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炸弹在空中坠落的声音。那是死神吹响在人间大地的号角!
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们犹豫了。为首的“老大”仰天一望,一咬牙,回头看了黑皮与阿根一眼,急声厉道:
“走!”
说完,便双手一撑,率先爬下了那黑洞洞的洞口。就在此时,炸弹落地爆炸的声音已经在他们的不远处响起,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滚烫的气浪将地上的泥土与建筑物掀到了空中,人们的惨叫声与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混合着从前面传来,山在摇、地在动,几乎让人都无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