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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办法让你们老大回心转意了。走,带我上楼去,我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女孩顺着黑皮手指的方向,轻轻地走上了楼,在三楼最顶层的一间阁楼前,停住了脚步。这里是石库门楼房的后楼,因为没有窗户直接开在后楼中,所以整个楼道里黑呼呼的,几乎没有一点光线,只有从其他房间里透出来的一些灯光,才勉强能让人看见走道。而这间小阁楼所处的位置相当逼仄,若是一个大人上来,恐怕还不一定能站直身体,一不小心就可能碰到脑袋。她就这样站着,都能感觉到那种透不过气来的压力。
门虚掩着,她手指只是一点就悠悠的开了。她慢慢地走了进去,看见房间里有个天窗,所以屋子里明显比走道里明亮许多,不过因为这些日子上海连日阴雨,天色晦暗,所以房间里依然显得光线不足,还散发着一股阴湿古怪的味道。
大约成语里“家徒四壁”的模样,就是形容这样的环境吧。女孩飞快的环顾着这间几乎没有多少家具的屋子,脑海里第一个印象就此跳脱而出。屋子里除了一张由破木板拼搭起来的床和几个小木头凳子之外,连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地上散乱着一些破报纸,墙角则堆放着一些锅碗筷子,不过看锅沿碗边上残留着的残羹冷炙,也许已经是好几天都没有洗过了,不时总有一些苍蝇在上面嗡嗡乱飞。而她要见的那个男孩,则背对着她,将整个身体蜷抱着,龟缩在房间最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本就闷热的七月天气,再加上通风不便的破旧阁楼,让男孩身上穿着的破马甲后背上完全被汗水打湿,也让女孩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她掏出手帕正想擦汗,无意之中见到男孩的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虽然已经不再渗出血来,但隐隐的能看见外翻的白色皮肉,看起来这个伤并不轻。
女孩忍不住心里一抖,身上就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骇人的伤口,更没有见过有人对这样深的伤口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心下骇然之余,想到男孩的身世,对他不免又多了几分的怜悯。她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刚想要用干净的手帕去包扎一下他的伤口,就被一双突然从胳膊下露出寒光的眼睛吓得顿住了动作。
男孩满脸防备之色,很粗鲁的伸手将身边蹲着的女孩朝旁边重重一推,然后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飞快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大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女孩,满是敌意的叫道:
“你想干什么?”
被推倒在地的女孩抚着被撞疼的胳膊,一边咝咝的倒抽着冷气,一边抬头无辜的解释说:
“我只是看你伤口很深,想帮你包扎一下。”
“不用你假好心!我说过,我的事情不许你多管!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男孩怒气冲冲地对着女孩大叫,女孩看着他,并没被他的吼叫所吓到。她眨了眨眼睛,沉吟片刻之后,突然冒出一句话,几乎吓得躲在门外偷听的黑皮四人差点滚下楼梯去:
“第一次这么近看你,觉得你的样貌真的很我们不太一样呢!”
黑皮毫不意外的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他再熟悉不过的怒吼声,下意识的和同伴们一起不禁缩了缩脖子,心里实在觉得那个女孩够傻:
都告诉你他最恨别人提他的长相,他刚和别人为这干了一仗,满肚子气还没消多少,你偏还要往枪口上撞,不是找死是什么?韩婉婷,我帮不了你了,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被激怒的男孩瞬间变脸,原本就愤怒的表情中更多了一丝杀意,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半跪在地上,一把揪住了女孩的衣领,大力的几乎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他揪着她的衣领,逼视着她的双眼,他的双眼之中冒着火,用威胁的口气,一字一句的低咆道:
“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揍你!你要是敢再说我,我立刻把你从楼上扔下去!我说到做到!”
女孩并没有露出他意料之中的恐惧之色,而是目光格外平静的看着他,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在意和忌讳别人说起你的容貌?长相和我们不一样并不代表着什么,那不过说明你的身体里流着和我们不一样的血液。难道说你自己觉得有一张和我们不一样的面孔就低人一等么?如果你真那样认为的话,请不要把拳头挥舞到我的脸上,而是应该直接打在自己的身上。因为真正从心底里看不起你的,鄙夷你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
“你说什么?你说我看不起我自己?”
男孩先是一楞,然后怒意再生,他凑近了女孩的脸,两人四目相对,他咬牙切齿的逼问着女孩,将女孩的衣领揪得更高更紧。女孩被扯得痛极,可她没有挣扎和反抗,而是仰头看他,依然一脸平静的回答道:
“是,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连你自己都鄙视自己,就不要强迫别人看得起你!”
“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看不起我自己?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强最厉害的人,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被我踩在脚底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吧,我只送你十六个字:掩耳盗铃、井底之蛙、外强中干、自欺欺人。”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咦,你连这些话的意思都不明白,还敢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强最厉害的人?这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呢!”
“你敢嘲笑我?我看你是想尝尝我拳头的滋味是吧?”
男孩朝女孩威胁性的伸出了骨节尽现而泛着白色的拳头,大大的拳头上肌肉绷得紧紧的。女孩瞟了男孩的拳头一眼,然后漂亮的黑色眼睛笔直的望进男孩的眼睛深处,淡然说道:
“你的拳头是很硬,很厉害,这里是没有人打得过你不错,可是,你以为就凭你有这样一双揍起人来很狠的拳头,就能将所有看不起你的人打倒么?你用拳头堵住了别人的嘴不说你的事情,可是你能用拳头堵住他们的心里就不再骂你,不再议论你的事情了么?”
“哼,谁敢说我就揍谁,揍得他屁滚尿流,有人会贱到送上门给我揍么?”
“你的这副容貌天生如此,除非你毁了它,否则,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看见,都会有人觉得你的与众不同。难道,你要揍遍天底下所有的人么?你的拳头就算再厉害,能厉害一辈子么?等你老到再也无力揍人的时候,你再用什么办法去堵上别人议论你的嘴呢?”
女孩的反问,其实很简单,却在那一刻,一下子击中了男孩的心,也严实的堵住了男孩所有的反驳之词。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他顿时脸色一凛,重重的撇下了嘴角,揪着女孩衣领的手,渐渐地松了下来,半低着头,仿佛若有所思。女孩看着男孩不再杀气重重,逐渐放松下来,于是继续淡淡的说着:
“既然你天生就是和我们不一样,那就索性当成是上天给与你的一种恩赐好了。是老天爷选中了你,让你成为和我们普通人与众不同的人。这样独一无二的你,千万人之中才有你一个,你应该觉得很高兴,并且感到自豪,何必为之而耿耿于怀,更不应该为此而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
古语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觉得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和这句话简直一模一样,只要你能发奋,不再做这些坑蒙拐骗的坏事,努力向上,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到时,不用你出手用拳头揍人,一样会有很多人为你折服,心甘情愿的拜倒在你的脚下,追随你的脚步。那样的你,才能让所有看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即便到你老的不能动的时候,还会有后人在说起你的时候,伸出大拇指,由衷的佩服你,夸你是个很厉害的人,很有本事的人!
同样的一条路,有两种不同的走法,请问,你会选择走哪一条呢?”
男孩的眼神在女孩说话的时候,一直在闪烁,一直在变,脸色也由先前的激愤暴怒,逐渐的平复下来。他松开了女孩的衣领,缓缓地站直身体,然后,沉默地看着女孩平静的面容许久,终于,他朝她伸出手去。女孩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之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毫不犹豫的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一只有力而火热的手,她紧紧地握着,男孩只微微一用力,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互相用平静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的面容,男孩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迟疑着说: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
女孩微笑而认真的回答:
“因为达尔文的物种进化论里说,天下万物,同种繁衍出来的品性永远不及异种相交而诞生出来的优秀。这是自然界定下的铁打的规律,是天道循环,无人可破的。你和我们长相不一样,身上明显带着外国人的血统。因为你是混血而来,是两个不同的人种所诞育,所以你比我们普通人长得漂亮,比我们更聪明,身体也更强健。这样优秀的你,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和骄傲么?”
门外偷听的黑皮听到了女孩的回答,基本上只听懂了一半的意思。他回过头去,小声的问身边同样伸长着脖子在偷听的同伴们:
“达尔文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同伴们面面相觑,全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黑皮晃着脑袋,不解地连连叹说:
“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说话都能让人听不懂。物种进化论?什么玩意儿?”
门外的黑皮没听懂女孩的话,门里的男孩也是似懂非懂的看着女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息有些不稳,呐呐的说:
“从我记事起,没人跟我这么说过。他们总是骂我是”
“那很好理解啊,因为他们妒忌你。你比他们长得好看,人聪明,个头也高,身体更壮,打架总是打赢他们,你让他们感到一无是处,所以他们就只能用恶毒而难听的语言来攻击你,为自己内心的虚弱壮胆。声音大,不代表有理。街上那些总是汪汪乱叫的狗,你有看见它们真的敢咬谁么?这个道理都是一样的嘛!”
女孩很无谓的耸耸肩,完全的不以为然。她的这种轻松姿态,很快就感染了男孩。男孩忽然觉得这个许多年来伴随着他成长岁月之中,最让他感到难以接受与痛苦的事实,只不过三言两语,就被这个女孩给化解了。仿佛他人生之中最不愿意面对的难堪与尴尬,一直背在身上的沉重包袱,在女孩的眼睛里,仅仅是一个太简单太容易解决的小问题。
他心里不免感到有些晒然,但对这个女孩也由衷的多了一些好感。他想了想,又问:
“你如何知道我比你们更聪明?”
“这很明显的啊!黑皮说你们骗钱的手法都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而且每次都能想出不一样的点子来,万试万灵,从无失手。试想,如果你没有一个聪明的脑袋,怎么可能想出那么多点子来呢?你说我说的对吗?”
男孩的脸色在那一刻,顿时变得尴尬异常,他涨红了脸,嘴巴闭得像蚌壳一样紧。女孩的话,其实并无分毫的恶意与揶揄,可听在男孩的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让他这辈子破天荒的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正想说话,就见女孩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条白手帕,指着他胳膊上的伤口说:
“还是让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吧,天气热,这么不管它的话,会发炎的!”
没等男孩回答,女孩就已经拉着他来到了那张破木板床前,示意他坐下。男孩只是微微的怔了一怔,没有拒绝,难得默然的顺从了女孩的指挥,安静的坐在了床板上。接着,男孩一直沉默着看着女孩为他的伤口而忙碌,看着黑皮他们四个人乖乖的任由她指挥差遣,替她接水找药,为她楼上楼下的换水,没有半句怨言和忿然之色。就这么看着看着,眼神从黑皮他们身上扫到女孩身上,又从女孩身上扫到黑皮他们身上。一边看,他也在非常认真的思索着。等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女孩在说:
“黑皮,等下你跟我去一趟药局,这么深的伤口,不用药,好的会很慢的。”
“韩婉婷,你真厉害!连这个都懂哎!你家里有人当护士的么?”
“哪里呀,这是我们学校里教的。好多女孩子都会呢!”
女孩清脆的笑声让男孩原本混沌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女孩正色问道:
“你上次对我们说过的话,还有效么?”
男孩的话音刚落,黑皮和其他三个男孩子的眼睛里顿时放出了激动的光芒。他们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老大,又充满感激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