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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饭时分,一群等着开饭的兵,百无聊赖的靠在饭堂的墙外,胡天海地的吹着牛。男人们吹牛的内容向来少不了女人这个话题,哪怕他们在这点男女之事上还没有什么实际的经验,却也都好着一张大脸的面子,喜欢吹嘘自己的能力有多强,本事有多大。只是,说着说着,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大家的议论焦点不约而同的转到了当下军中最热门的话题上去了。
本来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得正高兴,忽然,有人眼尖,看到了议论话题中的男主人公正朝着这里大步走来。瞧着那人人高马大、一脸严肃的模样,众人心下不由得一颤,立刻收敛了适才放肆的言语,一个个向他行着注目礼,小声的互相低语道:
“哎,哎,都注意点,注意点,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别让他给听见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众人看着他从他们身前目不斜视的走过,将他们视做空气的傲然态度,令这些当了几年兵的兵油子们很是不爽。等他的身影彻底走远之后,他们一个个靠在墙上,很不服气的议论了起来:
“这小子真他妈好命,居然会有一个又漂亮又有钱的小姐看上他!上辈子他也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了!我怎么就碰不上这样的好事呢!”
“得了吧,就你?豁牙外加五短身材,我若是个女人也不会选你,还想泡大小姐呢,做梦哪!”
“怎么,让我嘴皮子上痛快痛快也不成嘛!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就把一个那么漂亮的大小姐给泡到手了。真他妈邪门了!”
“一杂种小子,使的手段肯定是见不得光的呗!没准就是连蒙带骗,才把那种没脑子也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妞给骗上手了,反正那是他的强项,重操旧业也不算什么难事。哎,你们几个当兵好些年了,难道没听说过他的‘光荣事迹’?”
“什么事,什么事,说来听听啊!快点快点”
“知道他是怎么来当兵的么?他是被人从上海牢房里押来的!听说以前他是个混混,一地痞流氓,为了一娘们,跟人争风吃醋,使劲使过头了,把人家脑袋砸出碗大的一个疤,把人活活给砸死了!”
“啊,砸死人还不偿命?”
“该着那小子运气好,打死人的时候还不到18岁。他犯事的那地儿,是美国人的地盘,人家美国人讲,不到18岁,不能判死刑,所以就改判了充军。你们想想,就这么一个人,竟然还能有小妞看上他,这老天爷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难怪他打架那么厉害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啊!”
“是个混混啊,可怎么混混也能进税警总团?没道理啊!”
“嗨,你们管那个干嘛,反正人家现在是攀上高枝了,将来别说是税警总团,就是蒋委员长的亲兵卫队,搞不好也能进去!总之咱们这些人就是当炮灰送死的命,人家啊,命好着哪!”
“呸!有本事靠自己,别靠女人啊!切,什么东西!吃软饭的家伙,忒给咱们老爷们丢脸了!”
“行了行了,别扯了,吃饭去,吃饭去,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干嘴仗。走走”
老兵游子们骂骂咧咧的走进了饭堂,打算化戾气为饭量。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饭堂拐角的角落里,正站着一个高大的阴影。那个阴影正是话题的焦点人物——狄尔森。他半垂着眼睑,微低着头,肃然立在角落一隅,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老兵油子们的声音消失在了墙边,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睛里的精光在闪烁着,凌厉而深邃,蓝色的眸子里有着狠决的坚毅之色。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韩婉婷虽然下定决心要和狄尔森在一起,但是,他们并没有办法经常在一起。因为狄尔森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里住在营房之中,不能经常请假,也不能像高级军官那样可以经常外出,可以外宿,所以,尽管他们的心紧紧的贴在了一起,但他们的人,依然分隔两地,被一堵高高的围墙挡住了他们期盼相守的渴求。
一个初冬的午后,太阳被厚重的阴云挡住了脸,光芒只能些微的从云层后面努力的向外渗透,尽管是白天,可天空看起来昏暗无比。就在这一天的上午,独自在小屋里写作的韩婉婷接到了唐丽芬打来的加急电报。当她看到电报内容的时候,她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没有半分的犹豫,几乎没有收拾任何行李,也没有去与身在军营的狄尔森告别,只随身带了一只手提包就离开了小屋。因为她知道,这是一场需要由她一个人去打下来、去面对的恶仗。她不想让狄尔森感到为难,更不想让担心,她只想,等她解决了一切问题之后,高高兴兴的回来,和他真正的在一起。
从山脚下来到镇上的时候,她听见有不少人还在议论关于她的事情。尽管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从来都不知道,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就在他们的身边,就从他们的身边擦肩而过,但是,他们却议论的那样热烈,言之凿凿,仿佛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仿佛是她的朋友,亲身做了见证一般。
从这些人身边匆匆走过的时候,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心里非但没有半点生气的感觉,反而总是有种忍俊不禁的冲动。看着这些将把她当成茶余饭后谈资的人们,她并不介意他们心底里对她的评论与猜度,更不会在意他们议论她的那些话语。人活着,怎么可能不被人议论?既然逃不掉要被人议论的命运,那又何必去耿耿于怀呢?更何况,她与他之间的感情,所经历过的生死之情,外人又哪里能懂得呢?
在即将踏上返回上海的长途车时,她回头望了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那深深的一眼,她看进了眼睛里,更看进了心里。她默默地对那片绿色大山说:等我回来,很快我就回来,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只是,那一刻,她并不知道,她的这条回家之路,会走的这样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韩婉婷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万家灯火的时刻。站在久未踏足的宁波路上的老宅门口,她仰望着这幢红色墙砖筑就的房子,年少时的许多美好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只是,现在,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她回味年少时的记忆,因为,大门里,等待着她的,已不可能是笑脸相迎的双亲,她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一场严厉的质问与训斥。
刚踏进客厅的门口,她就见到父母二人端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父亲一脸严肃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怒意,连向来温婉、不轻易动怒的母亲,脸色也相当的冷凝。看阵势,他们已经等她很久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父母身边,坐下,故做平和的对着父母微笑,口气随和的笑着道:
“爸爸,妈妈,时候不早了,你们怎么都坐在这里,不上去休息呢?刚回上海,舟车劳顿的,该好好休息才是,别累坏了身体。”
韩士诚看着女儿,心头一直压抑着的怒火被她若无其事的态度顿时一挑而起。他的大掌“啪”的一声拍在茶几上,只听“喀”的声音传来,厚实的玻璃台面竟然被他一掌击得应声裂开一条长缝。他火冒三丈的看着女儿,怒道:
“不孝女,给我跪下!”
韩婉婷没有任何的辩驳,默默的站了起来,走到父母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毫无惧色的看着父亲,神情平静而镇定。她的这种态度,看不出半点悔意,反而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韩士诚看了越发的恼怒,怒道:
“才回来没多久,就给我闯出这么大的祸来!是不是想活活气死我跟你妈?!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回来!”
“爸爸,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和妈妈为什么要生气?”
“还说没有?敢做难道不敢当么?你和穆然的婚事,是我们两家早就定下的,你倒好,背着长辈们,背着穆然,竟然私自跑去和什么当兵的家伙混在一起,还恬不知耻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是他的家属,你说,你还知不知道一个女儿家该有的自尊和脸面?你这不是公然的打穆然耳光吗?!
你这样自作主张,擅自悔婚,怎么对得起林家,对得起从小爱你、护你,等着你长大的穆然?!这件事情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把这个事情当笑话看,当笑话说,你说,你让我们的脸面要往哪里搁?你让林家和穆然今后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韩婉婷听罢父亲的怒斥,淡淡的回了一句:
“爸爸,那个婚约,是你们定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这叫什么话!儿女的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由父母做主的,长辈们为你们定了婚事,你们就该遵从!”
“爸爸,现在是民国,是新社会了,封建包办那一套东西,怎么还能再用下去!这是我的婚姻,我想自己做主。我有权利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你们没有权利强迫我。”
“强迫你?你觉得我们是在强迫你?!穆然那么优秀的孩子,他的父母又那么喜欢你,你若嫁过去,必定不会受到半点委屈。到底他们哪里让你觉得不好了?居然认为我们为你定下的是一桩强迫你的婚姻?你把我们的心意都当成了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你们的心意我当然明白。不错,穆然是个很好,很不错的结婚对象,但是,他好,并不代表就适合我,就是我喜欢,我想要的人。我一点都不爱他,和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婚姻就会变成埋葬我生命的坟墓。我不想这辈子都在坟墓里生活。”
“什么爱不爱的,爱能当饭吃?爱能让你衣食无忧?爱能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么?你以为婚姻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么?糊涂!我看你是被虚无的浪漫主义给冲昏头脑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选择穆然,至少也该选个比他更优秀的!这样再没有人会过多的苛责你,林家和穆然的面子上也过得去。
可是,你选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恩?是个兵!是个什么都给不了你的大头兵!一个地痞出身的混混,怎么能配得上你!你现在为了一个这么不堪的人,放弃了穆然,你说,你让林家,让穆然情何以堪!你让他们林家的名誉扫地,面目无存啊!”
“爸爸,结婚难道是为了面子吗?难道我明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穆然,也应该为了你们的面子,就这样嫁给他吗?那么做的话,我和他都不会幸福的,我是在害他。他没有理由因为无聊的面子问题,为这段无爱的婚姻付出一生的代价!他是个好人,值得更好的姑娘去爱,他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真正的爱情,我没有任何理由耽误他,毁了他!”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回避责任。爱情,你以为爱情这种东西在生活中是很重要的么?没了爱情,你就活不了了?”
“不是活不了,是活得象行尸走肉,了无意趣。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那你要过怎样的生活?天天为了生计、为了钱而四处奔走?为了柴米油盐的小事吵架?还是为了明天早上的口粮一夜无眠?那个小混混,一穷二白,你和他在一起,将来过的就是这种生活!你们之间有爱是吗?我告诉你,不出一年,再深厚的爱情都会在无休止的争吵中消磨殆尽,剩下的就只是情感上的互相折磨。
贫贱夫妻百事哀,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从没有错过!难道,你要等那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才会捶胸顿足的后悔今天做出的这个荒谬的决定吗?也许到那一天的时候,我们两个老的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你一个在世间受苦,受人奚落,没有人心疼你,没有人保护你。你说,你要我们死了都不能瞑目吗?!”
听着父亲满含着关心、又急又气的质问,韩婉婷不免也有些动容。她的口气软了下来,但心意却没有丝毫改变。她抬起头,认真的对父亲道:
“爸爸,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真有那一天,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由。我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一个人照样也能活下去。”
“你你,简直冥顽不灵!”
韩士诚见女儿的心意如此坚决,一句劝言都听不进去,越发的气恼。他气得双手都在发抖,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她身上泼了过去。冷透了的茶水劈头盖脸的浇在了韩婉婷的脸上,惊得躲在一旁不敢出声的仆人们都禁不住吓了一大跳。
被当头浇了一脸茶水的韩婉婷依然静静的跪在地上,仰着头,默默的承受着父亲的怒气。地板上虽然铺着厚厚的地毯,但时间一长,她的双腿还是跪得又麻又痛。水滴滴答答的从她脸上滑落,顺着下巴流进了衣领。冰冷的水滚过肌肤时,每到一处便带起一阵寒意,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可她却并不求饶,依然将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的看着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