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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姐,其实,先生几天前就把贺先生从牢里给救了出来。实在是当时贺先生的样子太惨了,浑身都是伤,又脏又臭,先生怕你们看到他的样子会伤心,这才没有告诉你们,而是特意找了德国医生来给他治病。
直到昨天,贺先生看起来有个人样了,先生才决定派我来通知你们。等你们见到他的时候,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糟糕”
来人说完了这些话,看了一眼已经泪流满面的韩婉婷,叹了一口气,悄悄地走了,谁也没有惊动。韩婉婷一个人站在屋子的角落里,头深深地垂在自己胸前,肩膀在不断的抽动着,深重的无奈与痛心同时纠缠着她。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没了“人样”的贺伟杰会是什么样子?!她认识的贺伟杰,固然没有林穆然那般英俊帅气,却也是个仪表堂堂的魁梧男子。究竟,那些该死的混蛋是怎么折磨的他,竟能将他折磨的连个“人样”都没有了!!!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或者说,她根本无从去想!
哭着哭着,陡然间,她突然想到了在缅甸前线打仗的狄尔森。天杀的日本人,连一个普通商人都不轻易放过,想尽了各种法子把好人折磨成废人,那么,他在前线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不幸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那他,岂不是要被日本人给
想到这些,她禁不住打起了冷颤,心底里径直冒出一阵阵的恶寒。她一个劲的猛甩头,仿佛要将自己这种太过不祥的念头给彻底的甩出脑袋。她喃喃的低声絮叨着,想要安慰一下自己本就不安定的心。可是,当她好不容易压下一个可怕的画面时,另一个更恐怖的画面又会毫不留情的跳入了她的脑海。
民国二十六年,日军占领南京城后的大屠杀,在她的脑海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她虽未曾亲历那场浩劫,仅是从报纸上得知了这个事情,却已经从那一张张外国记者拍下的照片,写出的报道中感到了那场屠杀的凶残与泯灭人性。
她还在美国的时候,看到过一张日本国内的报纸,那份报纸上刊登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两个握着刀的日军军官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而他们的身后,不是美丽的鲜花绿树,不是名胜古迹,成为他们开怀大笑背景的,是一颗颗被他们砍下来的头颅,一颗颗无辜中国人的头颅!
当视线定格在那张照片上的时候,她不仅仅是被震惊了,更是被那两个还在无耻欢笑着的日本人恶心到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这些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们还能被称为是“人”的物体吗?如果是一个还具有作为人类最基本情感的人的话,有谁会在这样一堆的死不瞑目的头颅前,可以笑得如此肆无忌惮?!没有!除了恶魔!
伟杰固然是不幸的,但他又是幸运的,至少他能从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手掌之下逃出,侥幸未死,实在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只要不死,就是胜利。
那么,那远在缅甸前线的狄尔森,会不会拥有这样的幸运?她不知道。但是,她却为此而深深的祈祷。他出征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在虔诚无比的向上天祷告,请求幸运女神能够眷顾一下这个从小就已经受尽磨难的男人。
战争必定有伤亡,有战争,就要死人。这个浅显的道理,她懂。他走上战场之后,面临的是枪林弹雨,是硝烟炮火,同样还要面临的是流血与牺牲。可是,她与他在缅甸分别之后,回到上海的这些日日夜夜里,从未真正的想过这些,或者说,她是刻意的不让自己这样想。
但是,现在,伟杰的遭遇更是让她无法不想到他,无法不为他害怕,无法不为他牵肠挂肚。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的害怕过,哪怕那天她亲手杀死一个日本士兵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恐惧过!战争啊,战争,古来征战几人回
屋子里时不时的传来了人们的欢声笑语,而屋子外的她,却在为伟杰,为阿芬,更为狄尔森担忧的几度泪湿衣襟。天色已是越来越暗,沉沉的发乌,就好比她此刻沉重的心情。
天空中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仿佛也在陪她一起伤心难过。她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些事情告诉屋子里正在高兴着的人们,即便这个真相来临的时候,会如晴天霹雳一样的让每一个人感到痛苦,残酷。
听着耳畔那一声声欢笑,她只能无助的低叹:
如果这是痛苦到来之前的最后欢乐时光的话,那么,就让毫不知情的大家尽情的再享受一会儿吧。悲欢离合总关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七章
雾霭沉沉,黄浦江的两岸都被一夜突起的浓雾所笼罩,即便是走在街上,几米开外的对面,在昏黄的街灯照耀下,来人也都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影影曈曈的,鬼魅无比,像极了神化故事里的黄泉路。
韩婉婷微低着头,手里抱着一包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行色匆匆的走在前往贺宅的路上。她兀自想着心事,满脑子都在为贺家的和她自己采访写作的事情烦恼着,当然还包括如何应付父母不断的返美催促。快要走到贺家时,冷不丁从转角处蹿出来一个人,突兀的挡在她的去路之上,不但差点让她收不住脚的和这个人撞个正着,还把她着实的吓了一大跳。
天色已晚,且行人稀少,况且眼下又是兵荒马乱的时节,她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遇到了强盗,下意识的将自己抱着的那包东西紧紧的抱住,一边用充满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来人,一边连忙朝后退去。
但是,来人显然不是要抢东西,反而很是恭敬的站在韩婉婷的身前,微微躬身低语道:
“韩小姐,有人想见您,请您上车。”
说着,便伸出半臂,朝着停在对面街边的一辆黑色轿车方向,对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韩婉婷转头朝着马路对面的那辆车望去,昏黄的路灯下,雾霭之中,她隐约能辨识出那辆车不是普通的轿车,看车型,似是政府常用车辆。她想了想,站在原地没有动,又转过头去直接问那人:
“谁要见我?”
“韩小姐若想知道答案,上车便是。”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去?万一有什么问题,难道你负责么?”
来人嘴角微撇,低声回答道:
“韩小姐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若我们有什么企图的话,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站在这里,与您这样说话了,您说是吗?”
韩婉婷看了看这个样貌普通却在言辞间带着几分暗讽的男人,反倒褪去了不少戒心,微扯嘴角,看了一眼手表,直言道:
“我还可以给那个人十分钟的时间,我想,十分钟,足够了吧?”
来人不说话,对着韩婉婷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笔直的朝着街对面的那辆黑色轿车走了过去。韩婉婷快步跟上,一边好奇的朝着那辆拉着窗帘的轿车望,车窗帘拉得很严实,在昏暗的天色下,根本看不清里面坐的人。他们走到轿车后车门边,来人轻轻的敲了敲车门,仿佛是在和里面的人对什么暗号,就听从车门里传来“喀嗒”一声,车门解了锁,无声的朝着她打开了。
她抬眼看了看身边站的笔直的男人,如此挺拔且标准的站姿,让她顿时联想到了行伍中人。她没再多想,俯下身体便跨进了车内,刚坐定,便见到了一张慢慢转过来的熟悉的面容。这个想要见她一面的“神秘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的“未婚夫”林穆然。
时隔许久,居然是在这种气氛与环境下与他相逢,让韩婉婷实在有些又好气又好笑。车里没有司机,只有他们两人。想必刚才那个请她过来的男人,就是这车的司机。她环视了一眼拉满窗帘的车子,看着表情严肃的林穆然,不免觉得做惯了情报工作的他,见一见她这样的老朋友也弄得如此神秘,实在是有些故弄玄虚了。
她轻轻的靠在了车座上,低头理了理自己的旗袍,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轻声道:
“原来,要见我的人,是你。穆然,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伯父伯母也都还好吗?”
“谢谢关心,我们一切都好。”
“那就好。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林穆然看着她,眼神一直在闪烁着,复杂而又多变。眼前这张清丽的容颜,曾经是他过往二十多年来,唯一出现在他睡梦中的美丽画面。眼前的这个人,也曾经是他一生的企盼与渴望。可是,现在,她却已经不再属于他,甚至,她的眼里,心里,根本再没了他的半点位置!
他们两人自上次分别之后,已是多日未见。可是,她见到他,居然连乍然相逢的惊喜与激动都不曾有,而是这般的平静,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如陌生人一般的客套与疏远。他守护她多年,可得到的却是这样不堪的结果!一想到这些,他的心便是痛得无以复加,心中对夺走她的那个男人的恨,自然也是刻骨铭心。
他一变再变的表情隐在昏暗的车厢里,也许除了他自己,韩婉婷根本不会看到,或者说,她也没想过要看。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压下了胸膛里那团妒忌的火焰,正色道:
“婉婷,你回来这么多天,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不把我当朋友了吗?”
韩婉婷呵呵的笑了起来,手指摩挲着牛皮纸上粗糙的纹路,轻笑着道:
“瞧你说的,怎么会呢?我只是想,你是军统局的大忙人啊,哪里敢打扰你呢?万一耽误了你的军国大事,影响了送往前线的情报,我岂不是成了民族罪人?这样大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呢!”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呵呵,怎么,听起来像是假话吗?”
韩婉婷狡黠的一笑,似是而非的回答着林穆然的问题。然而,正是她的这种过份夸张的回答让林穆然先前强压下去的火气“蹭”的一声从心底里呼啦啦的蹿了上来。夹杂着担忧、妒忌与烦躁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再也不受理智控制的一股脑的朝韩婉婷发泄了出来:
“韩婉婷!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很好骗,也很好哄是吗?!”
“穆然,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是啊,我是怎么了!明明一直在跟自己说,要冷静,要克制,要相信你,也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最后一定能够赢,一定能赢。可是,事实上,我做不到!只要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无法做到冷静和克制!
我发现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小丑,一个跳梁小丑。我所做的这一切,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你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不顾前线的炮火,瞒着家人,撒着弥天大谎,让蒋夫人为你做挡箭牌,不远万里的跑去缅甸找他,却不愿在回到上海后与我见上一面!
贺家出了事,你根本没想过要来找我帮忙,反而去找恒社的那些流氓地痞。这算什么?算什么?!我在你的心里,难道连为你做这些事情的能力都没有吗?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吗?为了他,你要避开我,你不打算见我,如果今天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依然不准备见我?!还没到五年的约定之期,你就已经决定了要和他在一起了,是吗?
我就是一个小丑,一个小丑啊!枉我还在这里拼命的为那个五年之约卖命一样的工作,还想着一定要胜过那个人,还想着五年之后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新娘。可是,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都做了些什么?!你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和他在一起了,居然还能笑着对我说出这样言不由衷的假话,是在看我的笑话吗?是在玩弄我吗?你把我的一片真心当成了什么真当成了可以踩在脚下肆意无视的垃圾吗?”
他突然爆发出来的怒气让韩婉婷感到了惊讶,她看着他的脸在军装帽檐下变得扭曲,看着他的眼睛里冒出来的愤怒烈焰,没来由的,竟对他油然而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抱歉之情。他的心意她如何不知,只是,她的心已经没有了可以再装下他感情的地方,所以,她不能回应。也正是这份不能回应的歉意,更坚定了她果决的拒绝之心。
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任何藕断丝连的牵绊,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罪过。只有狠心的割断他们之间任何可能的情感牵绊,让他彻底的死心,他才有机会,也有可能再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一味的徘徊在她的身边,等候与乞求她的回眸一顾。
既然当初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她就不会在给他任何的机会,给他任何的错觉。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他值得得到比她更好的女人来做终身伴侣。
她一语不发的望着盛怒之下的他,望着因为气愤而在微微颤抖着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