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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说的没错。才吃你几个包子就这么磨磨叽叽的,敢情老子们的命就不值钱?白给你们去冲锋陷阵了?奶奶的,老子要是有钱的话,还会稀罕吃你几个连肉都没有的破包子?!”
“这老东西真他妈不是玩意儿!哥几个,来,咱们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让他明白明白这个做人的道理!”
兵痞们将饭馆老板团团围住,吆五喝六的吵嚷着要揍老板,那架势闹得整条街上鸡飞狗走,过路人见了皆退避三舍,低头而过,根本没有一个人敢过来劝架。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别说,遇到的,是这样一群如狼似虎、根本不讲道理的溃兵。
上了些岁数的老板被这群兵痞吓得连连拱手讨饶,一个劲的向着将他团团围住的兵痞们鞠躬作揖,苦着脸,向他们哀求道:
“军爷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老儿计较。是小老儿糊涂,不应该向各位要钱。刚才各位吃的包子钱,小老儿不要了,就当是小老儿酬军,犒劳各位军爷在前线打仗的辛苦了!”
“怎么意思啊!敢情把咱们都当叫花子打发了?你这是酬军吗?分明就是施舍给叫花子呢!这种嗟来之食,咱们能吃吗?老东西!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不知道咱们兄弟们的厉害!来啊,哥几个,揍他”
那瞎了一只眼睛的兵头这时又大声的亮出了他的嗓门,被他这么激动的一吆喝,再振臂一呼,一群溃兵们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似的,立刻一呼百应。眼看着呼啦啦的一群人,一拥而上,就要对着那可怜的老头拳脚相加的时候,突然被从他们身后冒出来的一个严厉而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即将要招呼在老头身上的老拳:
“阿根!你本事大了啊!当初教你的文言古句,你就是这样用的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扭过头去,只见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带着孩子的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她皱着眉头瞪着他们,一脸的凛然之气,就连她身边带着的孩子,也用一双小兽般警惕而质疑的眼神望着他们。
原本还咋咋呼呼叫嚷着要教训饭馆老板的阿根,乍然听见自己许久未曾被人唤起的熟悉名称突然在滇边小镇上喊起,又惊又疑,连忙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仔细的用他那另一只没有被打瞎的眼睛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胆大的女人。
尽管她浑身上下没有华丽的装扮,也没有精致的妆容,只是一身的土布衣衫,穿着打扮几与当地女人没有多少差别。可她的容貌、她的气质,身上那股天生的贵气,却是阿根自第一眼瞧见她之后、哪怕是现在已经瞎了一只眼睛永远都不会认错,也永远不会忘记的。
阿根瞪着残存的一只眼睛,瞠目结舌的望着本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滇边贫苦小镇上的女人,结结巴巴又惊诧不已的说道:
“韩,韩小姐!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没等韩婉婷说话,阿根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她身边那个小小的男孩子身上。他的眼睛只是一扫,便几乎一蹦三丈高的跳了起来,脸色因为激动,涨得通红。他枯瘦的手指颤动着指着小男孩,嘴巴咧得老大,兴奋的压根忘记了刚才还在和饭馆老板计较的事情,用激动到都变了调的大嗓门冲着她乐呵呵的嚷道:
“韩小姐!你啥时候生了老大的儿子的!他都已经有这么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八章
小饭馆里,一群刚才还在咋咋呼呼叫嚷着要揍人的溃兵们,此时一个个都无暇顾及要去揍那个小老儿,而是埋着头,捧着碗,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拉着香喷喷的米线,大口的嚼着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肉片。饭馆里的每个角落,都能听见“跐溜跐溜”往嘴里吸米线的声音。
“韩,韩小姐,您,您是不知道,我伤好了回部队,发现,发现老大,和黑皮都去了缅甸跐溜跐溜我们师随后也跟着第五军一起,去了缅甸,本来还以为能在缅甸遇到老大,还有黑皮跐溜跐溜谁知道,妈妈的,英国人不仗义,扔下我们给小鬼子,自己跑了倒是快,我们腹背受敌啊,没办法,只能往回撤,想撤回国跐溜跐溜可回去的路都,被鬼子给堵死了,除了绕道那该死的野人山之外,再没别的路了您瞧,我的这帮兄弟们,一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死了许多许多的弟兄们,好不容易爬过了高黎贡山,这才退回了国内跐溜跐溜可回来是回来了,没钱、没吃又没喝的,也没人管,为了活命,只能,只能到处流浪,这么一路一路的过来,从剑川到了福贡跐溜跐溜没想到,竟然能碰到您,真是太好了”
阿根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味道鲜美的米线洱丝,一边鼓囔着嘴向韩婉婷诉说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他吃的很高兴,说的也很平静,仿佛不久前刚经历过的九死一生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可这一切,看在韩婉婷的眼睛里,听在她的耳朵里,都是让她那样的揪心与酸楚。
阿根是九十六师的,隶属于第五军。这支在外界被传“失踪”在缅甸境内的远征军,最近正在一点点的重现于世人面前。一支支隶属于第五军的部队,先后通过各条渠道回到了国内,出现在了一个个滇缅交界的滇边小镇上。只是,他们的重现,是伴随着令人悲痛与扼腕的惨败而来的。当年是那样意气风发、威武雄壮的走出国门。可是现在,却是这般面目的回来
九十六师的很多人回来了,阿根回来了,虽然形如乞丐,可至少也是回来了。那么,他呢?他现在又在哪里?他是不是也和阿根一样,形容枯槁、面黄肌瘦的正在滇边的某个小镇上流浪,靠着过硬的拳头,从别人那里争抢那些微不足道的食物
想到这里,韩婉婷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在了一起,令她痛不可挡。下意识的,她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小念卿。小念卿此时紧紧的倚在韩婉婷的怀里,并不知道他的阿姨在想些什么。他的小手抓着她的衣角,正在用格外惊奇的目光,偷偷的从韩婉婷的肩膀上望向这些人高马大的叔叔们,打量着他们一个个毫无吃相的吃饭模样。
在他小小的心灵中,正感到格外古怪,为什么阿姨只用几句话,便让这群原本看着好凶好凶的叔叔们,一下子变得像小猫咪一样温顺安静又听话,难道他们都怕阿姨吗?为什么他们吃东西的样子这么难看,好像生怕自己碗里的东西会被人抢走似的,全都吃的狼吞虎咽?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很脏,闻起来也很臭,好像从来没有洗过澡一样?难道他们这么大了,都不知道身上脏了要洗澡的吗?
“不要急,慢慢吃。店里还有的。”
阿根抹了抹嘴,吃光了一碗之后,伸手又拿了一碗,一边埋头大吃,一边还在向韩婉婷报告着他所能说,所知道的一切。韩婉婷静静地坐在饭馆的角落里,静静的听着他说,目光缓缓的从这群溃兵们的身上扫过,将他们风卷残云般的吃相全都看在了眼睛里。当她的视线再度回到阿根的身上时,看到他那副同样“凶悍”无比的吃相,禁不住想到了许多年前与现在雷同的一幕幕情景。一时间,怀念不已,忍不住想要微笑。可再一转念,见到他那只瞎了的眼睛,又想到了生死未卜的狄尔森,心头上又忍不住涌上了一阵阵的心酸。
没用多少时间,阿根仰头将碗里的米线汤全数的灌进了肚子里之后,美美的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摸着肚皮,咂巴着嘴,悠然的朝天长叹一声,满脸的戾气消失殆尽,现在看起来幸福的好像抱着多少大元宝似的。
“吃饱了吗?若还不够,再问老板要便是。我一定都让你们吃饱。”
阿根听罢,立刻撩起身上破烂不堪的军装,露出里面黝黑的快要看不出皮肤原本颜色却鼓囊囊的肚皮,像拍西瓜似的“彭彭”的拍着,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咧着嘴嘿嘿的笑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练就的大嗓门,冲着韩婉婷大声的说道:
“吃饱了,吃饱了,连着吃了三碗,再吃啊,这东西就快要炸开了!嘿嘿!”
“你的弟兄们呢?也都吃饱了吗?”
阿根坐直了身体,一扭头,看着身后还在捧着碗一个劲添着,咂巴着嘴的弟兄们,仰头嚎了一嗓子道:
“弟兄们,都吃饱了吗?没吃饱的吱一声,韩小姐说,她管够!”
他的话音刚落,小饭馆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溃兵们的脸上无不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们望向韩婉婷的目光里,充满着感激和谢意,每个人都笑着,高高的捧起手里的碗,对着饭馆老板扬声喊道:
“老头儿,再来一碗!”
先前被溃兵们张牙舞爪的拳头吓得魂不附体的饭馆小老儿,此刻已是忙得红光满面、脚不沾地,和老伴儿两人一个在厨房里下米线下得不亦乐乎,一个忙着给溃兵们加饭。忙碌让他们满头大汗,也让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掩不住的快慰笑容。
因为,上天保佑,让今天他们遇到了贵人!拜那位端坐在角落里的小姐所赐,不但让他们躲过了一次无妄之灾,还让他们赚到了一大笔钱。有了这笔钱,足够让他们老夫妻两人这家勉强维持的小饭馆能够安安稳稳的再多支撑上半年!为此,那老头儿几乎快要把韩婉婷当成救命恩人似的供着。
看着饭馆里热烈却极为平和的气氛,韩婉婷轻轻的叹了口气,忍不住搂紧了怀里的小念卿。阿根瞪着眼前这对不是母子,却神似母子的两人,想了想,还是不太确定的挠了挠头,大着嗓门问道:
“韩小姐,这小子真不是你和老大生的啊?!”
他这大嗓门话音刚落,小饭馆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将视线投注在了韩婉婷与小念卿的身上,目光里也同样有着好奇与同感。韩婉婷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一眼阿根,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再一次耐着性子解释道:
“阿根!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还要我跟你讲多少遍?念卿今年五岁,若我是他的母亲,那么至少六年前我就应该和你的老大在一起。可是,你的老大六年前在哪里,你是他的左右手,不是比我更清楚吗?那个时候我还在美国,又怎么可能跑到中国来和他生孩子嘛!这个时间,你应该能算明白的啊!”
阿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掰着手指,挠着脑袋,翻着白眼,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了半天,终于算清楚了这个时间的前因后果。不过,他似乎并不太情愿的承认了这个铁一样的事实,一脸的遗憾与懊丧,摸着孩子的头顶,大声说:
“若他是老大的儿子就好了,那我可不就是他正牌的叔叔了!”
他的话说到这里,小念卿从韩婉婷的怀中回过头来,朝他拱了拱鼻子,似是在向他表示抗议。韩婉婷见了,不由得扑哧一笑,轻轻抚了抚小家伙的脑袋,抬头看着阿根道:
“阿根,我记得以前你的嗓门没有这样大的,什么时候声音变这么响了?说起话来像打雷似的。”
阿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陪着笑说道:
“这算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吧。成天在枪炮声中呆着,不扯着脖子说话,人家根本听不到你说什么!只能扯开了喉咙嚷,这不,时间一长,都成习惯了。现在改都改不过来!”
韩婉婷点点头,抬眼看了看他身后那群穿着破衣烂衫的同袍们,思忱了片刻,轻声问道:
“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吗?是继续留在这里的收容站等候整编再上战场打仗,还是准备回各自的老家去?”
没等阿根回答,就听从饭馆的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好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样扯开了喉咙,乱七八糟的用各自的家乡话嚷嚷着回答道:
“像咱们这种跟叫花子似的残兵剩勇,哪儿还会有长官看上咱们,收回去整编?都成没人要的货啦,还打个什么仗啊!”
“回啥老家啊!老家都让日本鬼子给占了,家里人逃的逃,死的死,现在就是回去,家里也没人了。要是运气不好落在小鬼子手里,搞不好还是个死字!还不如在这儿呆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他娘的小鬼子弄残了老子一条腿,老子非要找小鬼子报了这大仇不可!要是能有长官还肯收咱回去打鬼子,咱二话没有,头一个报名!”
“打个鬼仗!你有枪啊?你有炮啊?你啥都没有,拿什么跟人家小鬼子干仗去?那不就是送死去?一个瘸子,哪个长官会愿意要你啊?做梦呢吧!”
溃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心里的话,说着心中的愤恨,原本还算安静的饭馆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吵嚷到了最后,有人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扔了手里的晚饭,蹿到了阿根的身后,认真而又严肃的说道:
“树哥,你咋打算的啊?俺们反正跟着你走,你要打仗去,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