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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谋算,反是成全了你和他。”
这句话,用最淡漠的语调说出,真的很残忍。
他能觉到,她的手从他的手腕上滑落下去,仿似再也无力相握地,滑落下去。
“我不要你这么骗我,你这么骗,一点心都没用。”
“若真是那样,你何必用自己的命来保护我呢?沙漠里那次飓风,会要了你的命啊。”
“若真是这样,你何必借着酒醉对我说出那番话呢?那样的甜言蜜语,哪怕不不说,我都必须得把孩子生下来,这根本不象你的行事风格啊。”
“若真是这样,我千机毒发的时候,你何必要用自己的身体替我化去火床的炙烤呢?”
“若真是这样,我生产那晚,你何必当着稳婆的面再去装成那样在乎我呢。”
“你一定是又再逗我,想让我再迂腐得化不开,然后生气,你一直都这么逗我——”
她顿了一顿,换用一种轻松,甚至带了几许娇嗔意味的声音道:
“聿,这一点都不好玩,不要再玩了,好么?”
这句话,落进他的耳中,他的泪,有一颗就这么溅落了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流泪,这么短的时间内,却都是为她。
素来,只道是流泪不如流血,流泪,不过是懦弱的体现,可,再这一刻,容许他最后一次,于心里懦弱,于嘴上硬冷吧。
“纳兰夕颜,别自欺欺人了,朕对先黄后也这么宠过,只是,你不曾看到罢了。对于一个没有多少感情的人,朕都可以为了她背后的家族去宠,何况,你当时腹中,有着朕最珍贵的孩子啊。”
他冷绝地说出这句话,带了一丝笑意,继续道:
“朕要的,仅是你腹中的孩子,毕竟,这孩子对朕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确实又几分姿色,只是这分姿色再迂腐的衬托下,却让人无法容忍。本来今日,若你不阻着洗三,朕或许对你还会再演几天戏,但,很可惜,你这样做,除了让朕无法容忍之外,再别无其他。”
身后又片刻的时间,再没有一丝声音,这份沉默,让他一时迈不开步子,但,也不能再回身去望她。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打破这份短暂的沉默,从他身后传来,随后,一丝的动静都不再有。
四个字,很简单,每一字,都落进他的耳中,犹如再他的身上,撕开一道口子,直到,支离破碎。
没有了她,一切对他,只意味着支离破碎。
他向殿外行去,没有停留。
在支离破碎于她面前,再无法掩饰前,他必须离去。
殿门关启,他的身影,不见了,轩辕宸也不在了。
她独守着殿的空落,还有,看似显赫的那个皇贵妃身份。她抱住自己的脸,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凉的尖喊:
“啊——!!!”
在旋龙谷遭受凌辱,又被抛弃时,她没有喊,因为彼时,她拒绝付出。
在命不保夕,承受千机寒毒时,她没有喊,因为彼时,再噬心,总是忍得住的。
在母亲陈媛意外亡逝后,她没有喊,因为彼时,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陈媛走得不放心。
在整整煎熬了十二个时辰,诞下海儿时,她仅喊了撕哑的一声,因为彼时,她不想让守在她身后的他担心。
可,现在,她在十七年中,第一次痛彻心扉的喊声,竟是为了他。
原是为了他!
为什么,就连骗她一次,他都不愿意呢?
她要的不多,至少,在他放她出宫前,他继续骗着她,让她以为,这一辈子,她真的爱过,也被爱过,她只要这样!
在爱的面前,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矜持,自尊,骄傲,换来的,仅是又一次的抛弃。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以色侍君,进宫前,就知道是不能长久的,所以她一直可以保持着清冷的警醒。
因为,她怕,怕被伤害。她进宫,最初的目的,很纯粹,仅是为了王府。
但,却在他的温柔下,一步一步地,她付出了全部。
等到她发现,爱他至深时,换来的,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喉间有腥甜的味道涌出,她把脸仰起来,那些腥甜的味道,包括眸底的雾气都一并回了下去。
只是,周身,再无一丝一点的热气,除了冰冷,仅剩冰冷。
远远响起礼乐之声,这些喜庆的声音里,离秋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娘娘,等洗三典礼一完,李公公会把小皇子给您抱回来的。”
夕颜没有说话,只是把脸仰起,先阖着双眸。
“娘娘,这药您先喝了吧,院正说,您身子不稳,对小皇子是不好的。”
夕颜没有象以往那般去端药,仿佛,有些什么从她思绪里抽离,然后,她一切的感觉,都随之变得木然起来。
“娘娘,您别吓奴婢,娘娘!”离秋觉到有些不对,放下药碗,伸手去扶她的身子。
触到的,是一手冰冷的汗渍,殿内的银碳隆得甚是暖融,这一手的冷汗,终让离秋骇得急呼蜜恬去寻张院正。
他在殿外,听到里面。传来清晰地一声尖喊,这声尖喊,终是让他的支离破碎一并地震破,弥天漫着,再无法拼凑。
夕颜,他的夕颜,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生离比死别更能让她接受,因为,至少,她还会活着。
对于死别,以她现在对他的用情,他真的没有把握,是否还能让她活下去。
而,他要的,仅是她好好的活着。
好好地带大宸儿。
现在,他会为了这个目的,替她再去做完一些事。
将帝王运之前朝的策略,用于后宫,他可以比任何善于宫心的嫔妃,做得都好。
这一切,仅是为她这一辈子,第一次爱上却,不得不放手的女子。
张仲进殿时,看到夕颜的样子,明白,是失心所致,药物能做的太少,而,她失去的那心,那人,却是没有办法再予她的。
这世上,有两种毒,他触不得。
情毒和千机。
夕颜纵因着轩辕聿的度血,解了千机,然,情毒呢?
他和她都中了这毒,却,只能彼此尝到噬情之毒,终不得解。
张仲微微叹出一口气,仅开了一副有镇静作用的汤药,以这个女子的坚强,或许,将情毒深埋于心的日子不会等太久。
只可惜了他那徒弟,纵为帝王之尊,却始是为其所累。
陈锦身着皇后品级的服饰,高耸的参云髻旁各插八支金步摇,金步摇真是重啊,压得她的颈部,似乎都快不是她的一样,可即便如此,她仍保持着高昂的脸,以及雍容华贵的步子,走进议政殿。
连夜赶路的颠簸,在这份雍容华贵后,皆化为无形。
她,陈锦,撰国的皇后,今日就要陪同帝君一起主持这洗三的典礼,然后,这皇长子,就会是她的。
纵然,皇长子的生母是夕颜,又如何?
纵然,这皇长子或许会混淆皇室血脉,又如何?
太后昨晚那一道口谕命她前来行宫,她立刻就欢天喜地来了。
外人看来,不过是这个皇后,仍是那么缺心眼。
人前,缺心眼,总比心计深要好吧。
经过陈媛那件事,她想明白了,只要凡事不会影响到她的利益,她愿意继续装成愚笨的样子。
因为,太后已洞悉自己的心思,她若以锐相对,她没有这个自信能硬的过太后去,毕竟,哪怕是亲戚,这皇宫,也没有丝毫情面可留。
陈媛就是个例子,不是吗?
让太后知道她不笨,而这个不笨的又带着点血缘关系的女子识时务地再不忤逆于太后,太后对她的计较,该不会再是问题。
再者,那件事后,皇后显然是不待见她了,那么,这个皇长子,再如何,是她最后的依傍了。
在太后,没有反悔前,这个傍依她一定要牢牢地抓住才是。
洗三典礼,着实是无趣的,但眼见着,皇上似乎很疼这个皇长子,她也仅能一步一步陪着去做。
那皇长子,大概因为早产的缘故,皱巴巴地就象一只小猫一样,偏是诸臣都说象极皇上,她倒没瞧出来,就这么巴掌大的孩子,和俊美无寿的轩辕聿有什么相像的。
看上去这孩子的母亲美艳得很,生出来的孩子,却都捡着缺点生了,若她能生一个孩子,必定是比这优秀千倍才是。
她陪在旁边,不觉意兴阑珊,表面,非得装出欢喜的样子来,笑得久了,连她的嘴都忘记该怎么阖上。
真是虚伪啊。
她拢了下披帛,耸了下肩,却看到轩辕聿抱起孩子,向下面的诸臣宣道:
“这是朕的第一子,也是天命之子轩辕宸!”
这一语落,代表繁复的洗三典礼正式结束,众臣齐跪叩于地,齐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仿佛,那孩子,真的是天命赐给撰朝的一般。
陈锦愈发觉得无趣,那笑,随着轩辕聿的举止,僵在了脸上,她松下披帛,纵然这孩子,以后会由她抚养长大,可心里,终是怎么想怎么别扭,她眼角的余光,瞧到太后的脸上亦带着笑意般般,是啊,太后不也是皇上的养母么?
看来,自己的修为是不够的,否则,也该做到象太后那样才是。
她目光转移,看到轩辕聿将孩子抱予老公公,却并没有说一句话,老公公仿似识得眼色,忙道:
“奴才这就将皇子殿下抱去予皇贵妃。”
抱去给她?
陈锦微移步子,道:
“皇上,宸儿就交予臣妾吧。”
说罢,她伸出手,就要从老公公手上接过轩辕聿。
只这一接,老公公未放手时,顿觉轩辕聿目光如炬地盯向她,她的手被这目光盯得稍滞了一滞,但碍着群臣面前,已伸出的手,又怎能收回呢?
“皇上,臣妾会好好照顾宸儿的。”
她复加了这一句,一语甫出,轩辕聿的薄唇勾起,看似在笑,笑的背后,却有着让她不敢再去深究的东西:
“皇后贤惠,但,如今宸儿尚离不开皇贵妃的喂哺。”
简单的一句话,他伸出手,将陈锦的手牵过,陈锦随着他这一牵,心,分明是漏跳了一拍的。
他,哪怕在昔日,迎娶她进宫为后时,都没有主动牵过她,那一晚,她清楚地记得,是老公公将他和她的手放在一起,然,仅是相握,却是虚空的相握。
今日,她觉到,他的手,不再虚空的握住她的,那么真实的触到她的肌肤,她反手握去,看到他的唇边笑涡为她而显出。
他,真是俊美无寿,宛如天神。
她有些迷醉地看着他的侧面,一时间,竟似忘记众臣犹在下面,知道太后的声音响起,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今日,我打撰朝喜得皇长子,待皇上起驾回宫,哀家要亲自主持册封太子的大典!现在,皇上于隆庆殿预备下洗三酒宴,请诸位进行畅饮。”
诸臣俯身应声间,太后行至轩辕聿和陈锦中间,她瞧了一眼,俩人看似握紧的手,眸底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道:
“皇上,皇后率诸臣入席吧。这孩子,由李公公抱予皇贵妃即可。”
陈锦见太后望来,有些羞涩地低下脸去,却是不肯把手抽出,只看着,轩辕聿依旧紧握住她的,道:
“也好。”
轩辕聿牵着陈锦的手,一并往宴席行去。
这一宴,实是算作午宴,轩辕聿似是很高兴,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酒,直到,面若桃花,眸华璀璨,太后在旁终道:
“皇上,少喝几杯,今日虽是欢喜的日子,酒,总是伤身的。”
“母后,朕今日高兴,开怀畅饮又何妨呢?”
“皇上高兴就好。”太后说出这句话,却眼见着轩辕聿又灌下一杯,再是阻不得。
酒酣宴罢,轩辕聿起身,略略摇晃:
“诸位,今日,不醉不归,朕,看来,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先行失陪。”
醉,这个字,如今从他嘴里吐出,都会做不到自然。
惟有,借着酒意,方能掩去这些许不自然吧。
他的身子摇晃,陈锦跟着起身,扶住他,柔声:
“皇上,臣妾扶您回殿吧。”
轩辕聿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只任由她扶着,往殿外行去。
上御辇,李公公在旁多问了一句:
“皇上,还是往书房歇息么?”
“不,天慾宫不是尚有处偏殿。”轩辕聿打断道。
“诺。”
陈锦的唇边浮过一缕笑容,书房,岂非无趣呢?
辇停,陈锦先行下辇,她递出手去,轩辕聿对她笑得愈浓,手牵住她的,下的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