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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不会再有选秀,明日,她也不会被晋以高位。
哪怕,会引来其余嫔妃的嫉妒,又怎样呢?
她唯一真的要担心的,是太后说,等到她有孕,再晋位。
然,她也知道,万一有孕,这孩子是否能生下来,终究不是一个定数。
赔上的,或许是自己的命。
当同一件事,在宫里从来没有人做到过,每个想做到的人,在之前,都一一看似正常又离奇死去的时候,这,一定就是宫里的禁忌,也是禁宫最残酷的本质。
世上,从来没有重复的巧合,巧合得太多,只说明一点,蓄意所为。
她的手,轻轻地抚到耳坠,这是一副很精制的景泰蓝耳坠,看似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惟有她知道,这上面的悬机。
苏太医替她配的药中,有一味是麝。
麝,外用,能镇痛、消肿,却还有另外一种功效,就是不孕。
所以,当时苏太医在看到方子时,有过一刹的犹豫,但若不是长期使用,则是无碍的。
而方子上的剂量,确实也仅是几副药的剂量。
因为,她本调配的药膏里,需用到麝正是源于那本药书提到的玉肌复原膏中的一味药,未曾想到,今日,又有了这一层用途。
她将些许的麝用杵子碾成细小的粉末,把它均匀地抹在这耳坠的镂空处,随着耳坠摇曳,她的鼻端就能闻到,而因着她体香的掩盖,轩辕聿无疑是闻不得真切的。
侍寝时,若说贴身还能留着东西,恐怕,就惟有这耳坠了。
既然,他是她的夫君,他有权得到她的身体。
只是,她不想成为,后宫暗流诡讹中无谓的牺牲品。
她的命,仅会牺牲在最值得牺牲的地方——
今日在雨中,她对他说,愿意庇护他所要庇护人的周全,这份庇护,或许将以她的安全做为代价,她如果因此赔上性命,那,这份代价换来的,该会是王府于轩辕聿在位期间的安宁。
她相信,这位帝君,即便看上去,是这般冷漠,但,却是重情之人。
这点就够了。
若死于其他的原因,那么,仅会和每年死去的这些女子一样,没有丝毫的意义,不过添了茶余饭后的消遣。
殿内,不知何处的缝隙,穿来了一阵风,这阵风,将两旁的鲛烛吹得有一阵忽明忽暗,然后,随着这幽风,传来一阵哀怨的歌谣声。
这谣曲萦绕在诺大的殿内,衬着光影疏离,只让人从脊后生起一阵凉意,仿佛那吟歌者,就在殿内的某处角落,凄凄凉凉地,唱着殇情。
而她听不真切歌谣的内容。
她不自禁地站起身,循着那歌谣声而去,似乎,是在殿后。
殿后,各有八扇窗,除放置着一供帝君休憩的紫檀榻外,并无其他可藏匿人的地方。
这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
她突然看到脚下,出现一道暗黑的影子,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下来,只有连绵不断的寒冷攫住所有的思绪。
第二卷 美人曳花锦 第五章 血宫砂(02)
她佯做未见,依然,保持着之前的步子,走近一侧的鲛烛,手骤然握住那烛台,蓦地回身,欲待用力地砸向身后,这一回转,却看到,一双黝黑深暗的眸子正凝向她,恰是轩辕聿。
她忙把烛台收回,这一收,摇曳的火舌,迅速地吞噬上她的手,她没有喊一声疼,仅是跪伏于地,顺势把那烛台放至一旁:
“臣妾参见皇上,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她的手缩进袖袍内,真的很痛呢,也怪她,那么莽撞,所以,付出代价是必然的。
这里是天曌宫的承欢殿,前殿又有司寝,司帐二人守着,除了他,又有谁能进来呢?
而现在,哀怨的歌声忽然也再听不到了。
仿佛,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因着这份幻觉,她差点就犯了欺君大罪。
轩辕聿瞧着她,刚刚的烛火肯定燎到了她的手,应该很痛吧,可,她竟仿若无事一样,跪在地上,只将那手缩到广袖后。
他伸出手,第一次,将她搀起,他能觉到她的手腕在他的手心颤了一下,他低徊眸华,她的手,果然,被烫得起了一串密密的水泡。
这一次,被他握着,她没有缩回手,只把脸低低地垂下,耳根,染上愈深的红。
“朕吓到你了?”他的声音很低,然,并不冷漠。
她摇了摇螓首,语意倒第一次有了窘迫,不复往日的镇静:
“是臣妾失仪。”
他没有再说话,只牵住她的手腕,往寝殿行去。
她跟在他的身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因为,殿里,突然,就那么静。
或许,本来,就这么静吧。
至于她不平静的心跳,应该是她不习惯被男子这样牵着,但,他是她的夫君,她该学着习惯,不是吗?
只是习惯,与其他无关。
他牵着她走到龙榻前,方松开她的手,她局促地低着脸,站在原地,听着,殿外的雨声,又开始大了起来,敲打在琉璃瓦上,是敲进心底的回声。
其实,殿里,并不静。
轩辕聿步到榻前,打开榻旁的一层抽屉,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排药膏,他取出其中一蓝色的瓷瓶及一枚银针,复走回她的跟前,才执起她的手,她的声音,很轻地响起:
“谢皇上,臣妾可以自己上药。”
他并不说话,只将她牵到榻旁,用银针戳破水泡,然后,仔细地涂上月白色的药膏。
针刺破水泡,有一点疼,但,那药膏的冰凉,把这些疼痛悉数地抵去,映着烛火的摇曳,她的手背,是深深浅浅的阴影,使得,那些红肿处,不再狰狞。
离得她这么近,他闻到,除了她身上惯有的那缕淡淡的香味之外,隐隐,还有另外一种味道,这种味道若不仔细闻,是根本闻不出的。
可,他自幼跟从师傅以来,嗅觉就是最好的。
宫里,到处都是杀人的陷阱,当他还是皇子时,他就必须识得所有药书里记载的毒药,并且仅凭嗅觉就能从刻意掩饰的其他味道中分辨出来。
很无奈,却,是必须的。
所以,今晚,夕颜身上的味道,他怎会错过呢?
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么——
他松开她的手,将药瓶放回一侧的抽屉,复从袖里,取出一血红血红的陶罐。
那陶罐除了上面雕以镂花的字外,周身,都红艳得让人无法直视。
作者题外话:端午快乐!群么一个!
第二卷 美人曳花锦 第五章 血宫砂(03)
轩辕聿打开陶罐,里面,是一只颜色灰暗的守宫,夕颜乍看到这守宫的头时,仅联想起那日的蛇,心有余悸使她不禁向后退了一退。
“朕不想勉强你。”他淡淡说出这句话,复道,“你应该也并不想成为朕的女人,对么?”
这句话,她应该否认。
毕竟,这牵涉到一个帝王的尊严,可临到唇边,却不过是莞尔一笑:
“臣妾愿为皇上分担任何忧心的事。”
话语甫出,她再收不了。
顿了一顿,她复道:
“皇上这几日操劳国事,应该很疲累了吧,臣妾伺候您早点休息。”
顾左右而言它,原来,她还是不能做到豁然。
轩辕聿凝着她,他的眸底,深黝一片,连一丝幽蓝都不可寻。
这句话,他继位十年来,似乎只有小李子说过。
太后对他的要求,永远是那么高,不管他累或不累,从小到大,他在太后面前,不能有一丝的软弱显现出来。
而其余嫔妃呢?
她们要的,仅是雨露恩泽,无论他累或不累,她们计较的,她们要的,只是这个。
哪怕,他明白,眼前的女子,也有着她的计较,她所要的,却,因着说出这句话,让他的心,有那么一瞬的怔然。
他的手,缓缓将她半边的薄纱褪了下来,如雪的臂端,血色守宫砂清晰地映现在那。
她的手臂轻轻地颤了一下,他将那守宫放在她的臂端,低声:
“日后再点,还是会有。”
“若皇上信臣妾,那么,有没有这守宫砂,都是一样的。”
守宫伸出舌头,只那么一舔,就将那守宫砂悉数舔尽。
她的心里,怅然若失。其实,她并没有失去什么,不过是不习惯罢。
可,她也知道,今日侍寝之后,倘自己还有这象征贞洁的守宫砂,太后那边,是根本无法交代的。
只是,司寝曾说过,初夜,是会有血的,这血——
她眉一颦,伸手,取下一只耳坠,随即,把那坠子的尖锐部分用力地刺进指腹,这一刺,她的手却被他蓦地握住,他握得很紧,使得她仅刺进了一点,只那一点,腥红的血珠子便沁了出来。
“皇上——”她的声音很轻,纵这么轻,他却还是听得分明。
他顺势拥起她,她一惊,身子已被他拥入明黄色的帐幔内。
帐幔纷纷扬扬地垂落,遮去所有。
她的身子很柔软,应该是长年习舞的原因吧。
她的柔软,是那样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手心。
她的馨香,是那样淡雅地萦绕在他的鼻端。
可,他并不能拥住她太长的时间!
因为,她,是纳兰敬德的女儿!
他轻轻拥住她躺到锦褥上,然后,那只守宫随着他手势一挥,化为一滩鲜红的血,映在锦黄明褥上那方洁白的绸帕上,分外的醒目。
她的手里还握着那耳坠,随着身子躺到绵软的褥上,那耳坠就从她的手心里滑落,没有一丝声响地落在彼处。
他骤然收手,松开她,径直睡到了里侧。
他和她之间,隔了当中那一块白色的绸帕,终是谁都不会逾越一步。
她的心,跳得并不平静,脸却没有晕红,她也侧了身子,朝向垂落的帐幔那侧睡去。
隔着层层的帐幔,外面是兀自摇曳的烛火,她的身后幽幽的龙涎香传来,神思恍惚间,她本想撑着不睡的眼帘重重地压了下来,压下来的刹那,她下意识地朝榻外靠了一靠。
除了雨声,殿内很安静,除了更漏之声,一下一下,瞧在尚未入睡人的心底。
轩辕聿稍侧了身,就着光影,望向夕颜,她雪色的薄纱笼住莹白的胴 体,在烛光下,折出一种晶莹的光泽,让他有片刻,移不开目光。
三月的天,殿内,是不冷的,然,若这么睡,终究是会着凉,他拿起一方锦被,盖到她的身上,这一盖,她却下意识地往外避了一避,一避间,她的身子径直地就从床沿边滚了下去。
他一惊,忙伸手揽住她。
作者题外话:有两位读者大大推荐给雪两首歌,这几日一直在听,一并推荐给大家:《幽幽海谷情》纯音乐。还有一首是《夕颜一夜花》,这首我不知道原唱是谁,找了几首,都是翻唱,大家一起找找看,比较最好的版本出来吧。也欢迎继续向雪推荐歌曲,我喜欢这类歌。:…)
第二卷 美人曳花锦 第五章 血宫砂(04)
这一揽,她乖巧地倚进他的怀里,没有一丝的推拒。
记得,每每在人前,因为敷衍的必要,他牵住她的手,她总是不露痕迹,却实是费了心思从他手里挣脱出去。
后宫,没有一名嫔妃会拒绝他的圣恩。
惟独她。
起初,他曾以为不过是她的欲拒还迎,以此来做为吸引他的手段。但,她却在此时自请去暮方庵祈福。
这祈福,说是说三年,可,没有上谕的召回,一辈子也就在那了。
所以,若她是聪明的,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欲拒还迎。
或许,就在那时,他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她要的,只是王府的安宁。
只是,这种牺牲,旦凡入了宫的女子,再怎样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一损,通常都是不会做的。
惟有她。
他拥着她,竟忘记了松开。
现在的她,该是睡熟了。蝶翼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些许的阴影,被他拥着,却颦了一下眉。
难道,她连睡梦里,都抗拒他吗?
下意识地低首,恰是一只耳坠咯到了她的腰际。他将那耳坠拿起,甫一拿,便发觉耳坠上另有乾坤,他仔细瞧了一眼,原来之前那股若隐若现的麝香味是从这耳环上来。
他的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哂笑,这宫里,能怀得他的龙嗣,是所有嫔妃最大的心愿。
但,竟然有人是不愿意的。
这,是否可以看做她的另一种特殊呢?
还是,她早就瞧破了,怀得龙嗣,意味的,就是死亡——绝非是宫廷倾讹所导致的死亡。
殿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