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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微微眯起眼睛,慢慢道:“官员调任乃是大事,只是这个刘启却是个有名的才子,若是真如你所言,此人堪称清官典范,念在这些,朕确实应该保他一次。”
胤禩闻言大喜:“谢皇阿玛恩典。”
康熙摆摆手笑道:“老八啊老八,朕许你个恩典,你倒为别人求了去,自己便没有什么心愿么?”
胤禩浅笑道:“比起国运百姓之事,胤禩自身之事都是微末小事不足为提了,哪儿还用得上就皇阿玛的恩典呢。”
康熙闻言大悦,心情大好的夸赞了胤禩两句,又想起一事,笑着说道:“说起来,你也不小了,是该给你指门亲事了。若是有心仪之人,可要尽早的告诉朕和你额娘才是,否则,朕可就乱点鸳鸯谱了。”
胤禩被说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只要人品端正大方,孝顺皇阿玛和额娘即可,若说真有什么想法,只求对方门第莫要太高才是。儿臣只怕高门大户的小姐颐指气使惯了,将来委屈了额娘。”
康熙听他一言,不由有几分惊诧,含笑看了胤禩两眼后道:“你的话朕记下了,到时候必定遂了你的心意便是。你先退下吧。”
等胤禩退下后,康熙含笑对梁九功说道:“九功啊,你看这八阿哥如何?”
梁九功见康熙心情大好,便恭敬的堆笑道:“八阿哥性子良善,又聪慧有加,自然是极好的。”
康熙闻言果然满意,点头道:“朕更为看重的是,他与世无争的性子,虽说有时缄默软弱了些,但却心思纯正,实在难得。”
而出了养心殿的胤禩却并不知康熙正如何忖度自己,见胤禛还在外头等着,连忙快步迎上前去。
“四哥久等了,走吧。”
胤禛见他进去良久,忙关切问道:“皇阿玛没有难为你吧?问了些什么?”
胤禩笑着将康熙方才所言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胤禛,待听到要给胤禩指婚一事时,胤禛脸上笑意一僵,却又想着自己府上除了乌拉那拉氏外,也纳了侧福晋李氏和一名侍妾宋氏,实在没什么立场在乎这个。
“皇阿玛既然这么说了,只怕给你指婚也就是不远的事儿了,到时候八弟也算真正长大了。”心头虽然觉得有几分苦涩,胤禛却还是撑出兄长的模样来,拍了拍胤禩的肩膀。
胤禩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笑道:“四哥可别打趣我了,只求皇阿玛到时候别指一位母老虎给我,那我便谢天谢地了。”
如此玩笑下来,胤禛心里的惆怅也散去了几分,却也只是几分而已。
到了晚上因着几个小的都得了消息知道胤禩回宫,约好了跑来胤禩的院子里,好一通闹腾,胤禛见十四也在,便寻了由头先行回去了,他这一走一群小的更是美的欢天喜地,只有十三因着没和四哥同去而感到有几分不安。胤禩苦笑着陪这一群小阿哥直玩到了夜深时分,这才一个个好言哄着送了回去。正觉得舒了一口气时,却见胤祯还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
胤禩心下觉得奇怪,笑着过去问道:“十四弟这是怎么了?夜深了,再不回去一会儿夜路难行就更难走了。”
胤祯抬起头来看着胤禩,撅着嘴撒娇道:“方才同九哥十哥,还有十三哥一块儿,和八哥都没能说上几句话,我当然得留下来了。”
胤禩心中不由苦笑,真是不知是这辈子的缘还是上辈子的孽,他对胤祯已然是做到了亲疏有加,比对老九老十,甚至老十三都远远不同,可胤祯却仍旧喜欢粘着自己,似乎对自己的态度置若罔闻。
胤禩只好笑着劝道:“想说话咱们白日里头有的是机会,现在夜深了,明早还要进学,八哥先送你回去可好?”
“不好不好,到了白日八哥天天同四哥呆在一处,八哥这是唬我玩儿呢!”
“十四弟说的这是什么话,八哥怎么会骗你呢?八哥先送你回去吧。”胤禩越发头痛,只想着赶紧将这位小祖宗哄走才是。
胤祯气呼呼的站了起来,“八哥为什么这样待我?不说对四哥,八哥对九哥十哥和十三个他们哪个不是尽心尽意,唯有对我总是像对外人一般?我是做了什么不入八哥眼的事了?八哥说出来我尽可以改!还是说因为我比四哥更受额娘的宠爱,所以八哥同四哥一样,不喜欢我?若是这世上没有四哥便好了!”
“胤祯!”胤禩扳下脸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咱们都是兄弟,你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此事以后无论在哪儿决计不可再提了!知道么!”
胤祯鲜少见胤禩发货,被他一吼也不由楞在了原地,嘴里嗫嚅着不知说些什么。胤禩见他此时的样子,放缓了语气道:“对八哥来说,你们每个兄弟都是一样重要的,你这话若是让你额娘听到,该多伤她的心?”
“八哥我错了不该这样说的”胤祯低垂着脑袋,小声说道。
胤禩暗暗叹了口气,安慰了他两句,便让吕联荣带人将胤祯送了回去。心想这胤祯上一辈子在胤禛眼中,是仅次于自己的眼中钉,这一世重活,难道这二人还要重蹈覆辙么?
到了第二日在学里,胤禩却瞧见胤祯面色如常,对他和胤禛都亲热有加,倒让胤禛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心里也稍稍放了些心,想着这十四也许真的被自己所说劝动了也没准儿。
康熙三十三年六月,康熙着令为胤禛在内城东北处修造好了府邸,胤禛就此搬离宫中,只是每日进学同往日一般,倒是方便了胤禩,每每出宫总多了个由头。
二十五 相逢一醉是前缘
时光如梭而去,过了仲夏时节,蝉鸣蛙闹,秋老虎又开始发威,惹得人心浮躁。康熙的脾气越发见长,常常为了些小事申斥身旁随侍之人,连一向得脸的梁九功也免不了被呵斥了几句。胤禩同胤禛这日来请安之时,正瞧见梁九功苦着脸站在门口,对胤禩苦笑道:“两位阿哥这会儿来的不巧,万岁爷刚发了好大的脾气,只说谁来也不肯见呢。”
二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胤禩又好言安慰了梁九功几句,康熙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去惹,二人便又折了回去。
“噶尔丹日益猖獗,现在又自科布多东进,沿克鲁伦河东下,扬言借得沙俄枪兵6万,意欲大举内犯。难怪皇阿玛要大动肝火了。”
两人出了宫去了胤禛的府上,胤禛一进书房便摒退了侍从,同胤禩说起这几日的事情。
胤禩浅笑着托起茶盏抿了一口,悠悠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皇阿玛这些年对噶尔丹的容忍终于到了极限,三十三年召见噶尔丹会盟,而后者誓死不来后,皇阿玛便开始在蒙古设下布署,调集兵马,征调大批熟悉情况的蒙古人为向导,为的不就是要将噶尔丹诱至南下一网打尽么?谁知道现在噶尔丹竟这么快便有了行动,皇阿玛这边觉得措手不及,自然是要着急发火的。”
“克鲁伦河与额尔古纳河相通,沿岸牧草丰富,自古为农牧业的重地,夏秋时节河水流量最大,两岸分布着沼泽湿地,水草丰厚,噶尔丹现在占了此处,必然是仗着粮草充足,信心满满了。”胤禛微皱着眉头思索道,“若是照这个势头下去,只怕皇阿玛又要动起亲征的念头了。”
说起亲征,胤禩猛然想到,康熙三十五年时候,康熙确实亲征噶尔丹,同行的还带去了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留下太子监国长达十个月之久。若是这一世不出变数的话,自己还是要留在京中,若真是如此可是大大的不好。
胤禩忽又想到在江西之时太子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心头一阵微颤。
胤禛见他脸色忽而不佳,颇为关心问道:“八弟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样的差。”
胤禩适才回过神来,勉力对胤禛笑了笑,“无妨,只是想着若皇阿玛真要亲征,朝中无人,只怕权柄便要落在太子手中了。”
胤禛听他如是说,便有些明白了他心中担忧之事,宽慰道:“你不必忧虑,无论怎样,也还有四哥在呢,你只要不出什么纰漏,太子也不能拿你如何。”
胤禩苦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想,若是康熙同上一世一样,带了胤禛同往,他一个人独留京中,莫说不犯纰漏,便是日日大门不出只怕也要被太子抓着毛病。
胤禛见他脸色仍是难看,又好言劝慰了几句,胤禩为让他宽心,也不好显得太过低沉了,两人说笑几句,便将此事置于了脑后。
这天正好是十五,二人用过膳后胤禛便命人备了轿前往护国寺上香。到了之后照着以往的分例捐了香油钱,胤禛又为德妃请了住持亲手誊写的经文,以往此时,两人便要离开了,只是今日胤禩不知怎的,复又回到大殿,请了一束全香,香头平对菩萨圣像,举香齐眉,诚心叩首祝祷后,又拿过面前的签筒,抽了一支出来,走至一旁解签的地方,递上前去道:“望大师指点迷津。”
胤禛虽不明他今日怎么突如其来的抽了签,却也只是好性子的站在他身后,胤禛对佛学极为推崇,他虽然觉得抽签一说多有虚晃,但想着胤禩方才不乐的样子,也望他能抽根好签,以解愁怀。
僧人接过一看,捋了捋长须打量了胤禩两眼,神色复杂道:“这位施主是求什么?”
“求平安。”
“譬若金鳞放碧漪,暗遭罗网四边围。
思量无计翻身出,命到泉关苦独悲。”
僧人念罢签文后,双目微闭道:“此签乃是下签,虽不为大凶,然得此签者为暗遭罗网四面围之命者,凡事须提防歹人陷害。且虚、险、惊、改、凶之者多,经多方涉尘终能出险。身居尘内祸自天来,早须防备免受其灾。”
胤禛闻言心中便觉不详,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胤禩在前面轻声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
说罢起身恭敬的留了一锭银子放在解签僧人的桌上,侧身对自己道:“走吧,四哥。”
胤禛在后头一直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无论是谁听了这话心中都必定烦闷的,走至寺中的一处榕树之下时,胤禛拉住胤禩,将他扳向自己,瞧他低头不语,睫毛被风刮的轻轻颤动,胤禛心中顿觉心疼,抚着胤禩的手宽慰道:“求签解签之术不过是百姓为求心头安慰的举措,并不可信的,你实在不必为了那支签文郁郁不乐,大不了,下月初一的时候四哥再来陪你求上一只,刚才那只做不得数的。”
胤禛平时对谁都是冷言冷语的,唯独看见胤禩,心中便由不得升起一股弄的化不开的温柔,此时见胤禩如此,竟连这样孩子气的说法都搬了出来。胤禩闻言也不由轻笑出声,反手拉过胤禛,并肩走到榕树旁的阶前坐下,轻靠古木,一言不发,胤禛便也随他静静的坐下。不知不觉间心境也平复了下来,护国寺香火兴旺,此地却是靠近寺院厢房的一处僻静地方,鲜有人至。这样静谧无声的环境下,在胤禛的心头莫名滋生出了一股相濡以沫的味道。
“四哥。”
“恩?”
“活一辈子,一口气,一条命,一世平安,怎么就那么难?”
胤禛听他语气惆怅,侧过身去看着他的脸庞,依旧是温文宁和的模样,眉心却似有若无的添上了一抹愁绪,胤禛以为他还是在意方才所求的签文,只好开解他道:“四哥不是同你说了?签文一说不可尽信,更何况方才那僧人不也说了,此签并非大凶之象。”
胤禩抬起眼来向上看去,一片郁郁之色,清风吹过带下几片落叶,胤禩伸出手去接住一片,把玩着落叶像是对胤禛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若是能得佛祖成全,真是想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
这话,是他上一世弥留之际的唯一念头,却不料竟阴差阳错得一世重活。只是就算自己收敛锋芒,不思作为,却还是难逃一劫。
胤禛闻言一惊,随即用力握住胤禩的手坚定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何人给你受了什么委屈?自从打江西回来之后你就古里古怪的,我老早便觉得不对劲了,你有什么话还不能同四哥讲么?”
“四哥你可真是,我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觉得日日勾心斗角,投机钻营实在太过疲累,江西那件事虽说太子当时承诺不予我计较,只是依着他的性子,就算不至于睚眦必报,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我只是心中想着这些事情,有些忧思过剩罢了。”胤禩笑着递给胤禛一个略含暖意的目光,“不过还好,凡事能与四哥你说说。”
胤禛略带薄责道:“你就是心思太重,有什么事情合该跟我好好说的,都憋在心里做什么?”话虽这么说着,手上握着的力道却又加重了些。
胤禩笑着应了下来,心里头只默默盘算着另一桩事情。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去,刚一回身却看到一个小沙弥领着几个人自厢房出来要往外走,为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