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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的结果在那一天夜里博来。
法庭裁决“炼金术不存在”。
我失去我的身分。虽然求见应该还是美丽无邪的王妃,却再也没有得到接见。炼金术不存在——既然这样我已经不是炼金术师,只是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
短短的一天之内我便失去所有,只能只身回到村里。在列车“喀哒喀哒”的摇晃声中,怒气与恨意逐渐充满胸膛。
就只差那么一点!
没想到会被阻挠!
马斯古雷普男爵
都是那个男人害的。那个叫我骗子的男人,致我于死地。
抵达村子的时候,复仇的念头在我胸中熊熊燃侥。
我回到时钟塔,打算再度独自过着实验度日的那天夜里,有个人来找我。当我被人叫到外头,竟看到外面停着一辆豪华至极的厢型马车。
“王妃?”
我抱着一丝希望——那个令人怀念的脸孔划过脑海。
可是很有精神地步下马车的人却是别人——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两年前在相同地点曾经见过面的人。
伊安德·马斯古雷普——
可恨的马斯古雷普男爵的嫡子。当时的短发已经留长,貌似女人的纤细身材也比较接近大人了。伊安一副天真无邪的愉快模样问我:“怎么回事啊?”
我回了一句:
“隐退了。”
“太可惜了!为什么变成这样?”
伊安不知道他父亲做的事吗?或者只是贵族的无忧无虑,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父亲很啰唆,所以一直没办法过来。不过他今天好像很忙,对我的监视也放松了,我威胁随从,硬是过来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不会”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
从那一天开始,虽然过了两年,伊安依然对炼金术充满兴趣。完全没有任何警戒心,天真无邪地说:
“请你一定要教我炼金术。我想多知道一点。”
“好吧。”
我将伊安和随从带进时钟塔的发条室。
巨大的四个发条和钟摆,那天夜里依然发出声响缓慢移动。实验道具散落在黑檀桌上。
我要随从仔细确认工作室任何角落都没有黄金。就和两年前的某一天,马斯古雷普男爵亲自确认一样
工作室里没有任何黄金。经过确认之后,我要随从到走廊等待,然后和伊安两人关在工作室里面。
什么都不知道的伊安非常高兴。一副兴奋不已的模样,无邪的声音说个不停:
过了二小时左右,发条室傅来恐怖至极,前所末闻的少年凄厉叫声。
心惊胆颤的随从踢开大门冲进房间。
“怎、怎么会”
发条室中巨大的四个发条发出“叽叽叽叽叽叽”刺耳的声响转动。巨大的钟摆缓慢在高耸的天花板摇晃。钟摆划过天际的风压吹起我的大衣。
只有戴面具穿大衣的炼金术师,也就是我独自一人站在工作室的正中央。
脚边躺着伊安·德·马斯古雷普。
可爱的脸孔因为恐惧与痛苦而扭曲。张得大大的嘴巴附近有已经凝固的金色颗粒,发出晶亮的光芒。
仰面倒地的伊安白皙的腹部破裂,大朵金花恣意绽放。
黄金飞沫四溅,从伊安的腹部内侧爆裂,内脏、肌肉与皮肤全部混合在一起,从腹部的大洞,可以看到圆形有如花朵盛开的东西。
贴稠稠的东西和温热的血液混在一起,从腹部的洞不断流出。随从发出叫声冲了过来:
“你,你对少爷做了什么!?”
我维持冷静的态度,像个笨蛋一样老实回答:
“我让他喝下熔化的黄金.黄金从喉咙流到胃里,因为高热而穿过腹部,这个受到惊吓的少年已经死了。”
“你,你!”
随从气得发抖,指着我的面具大叫:
“你不要以为没事!这是杀人!像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平民,竟然杀害贵族之子!”
“这我当然知道。”
“你!”
“但是这么一来,就能在法庭上证明了——请这样转告马斯古雷普男爵。”
随从瞬间呆住了。
叽叽叽叽叽叽
巨大的发条发出声音不断转动。
我面露冷笑。钟摆缓缓摇晃,引起一阵干燥的风轻轻吹动我的大衣。
“汝懂我的意思吧?马斯古雷普男爵以自己的权限,今天晚上在苏瓦尔法庭上证明“练金术不存在”。汝刚才已经确认过这里没有黄金,可是打开门时,伊安已经喝下黄金而死,对吧,这个黄金如果不是用炼金术制造出来,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呢?”
随从跪在地上,双手掩面。
我高声大笑。尖锐的声音响彻挑高天花板——钟摆摇晃的天花板是一片无底的黑暗。我的笑声不断向上傅去。
“没有人能审判我。没有人、没有人!”
从那一天开始,时钟塔外面就围了一圈皇家骑士圈,似乎是遭到监视。我无法踏出时钟塔一步,只能不断做实验。
自从我杀害伊安那一个晚上开始,就一直为少年的亡魂所苦。腹部开出金花的少年,站在转角、走廊、楼梯上方,到处追着我。伊安总是在埋头于实验的我身边,悲伤地仰望我。
伊安没有错。
我杀了这个因为仰慕而来找我的纯真少年。
虽然那一个晚上我只感觉到愤怒与屈辱,但是自责的念头却在每天夜里啃触我。
时钟塔开始覆盖上诡异的阴暗。周围的山毛榉不知为何开始枯萎,接着覆盖有如尸衣的暗沉蜘蛛丝。
学园的学生是否感受得到笼罩这个时钟塔的不祥气氛?我不清楚。这里所有的学生,完全不理我,行动简直有如机器一般,全都是奇怪的孩子。我完全不知道这些孩子是何方神圣,在这里学些什么。
接下来,这是某天发生的事。
我如同以往待在发条室里埋头实验,听到有人接近的脚步声,这里没有访客,恐旧是少年亡魂四处走动。我心里这么想,完全没有抬头,继续面对黑檀大桌。
喀、喀、喀
鞋眼的清脆声响接近。
可以看到高级却已破旧的旧鞋。
那个亡魂一直站在我的身边等待。再也无法支撑的我慢慢抬头。
——那里站着一位青年。
阴暗的工作室里,有如亡魂站立的人,背对壁灯的橙色光芒,无法看清他的脸孔,青年的身体摇摇晃晃,壁灯光芒偏移才得以看到他的脸。
“ 伊安。”
我在见惯的亡魂面前以疲倦的表情站起来。对方像是大吃一惊,连忙退后一步。然后偏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那不是伊安。
我是怎么了。那个青年比伊安梢为年长一些。因为整天关在塔里只能看到亡魂,我也变得奇怪了。可是我能确定这个青年和伊安有相似之处。应该是从他们身上都可以感受到随意的举止以及贵族的气质。伊安虽然人很好,可是就贵族来说太过直接。
我仔细观察这个青年。
看来十分柔软的头发随意扎成马尾,散落在消瘦的背上。脸色发白,眼中带着某种悲伤的光采。年纪大约十八、九岁。虽然有贵族的美貌,可是洗到泛白的衬衫配上细管长裤,穿着没有多余的装饰。
青年张开薄薄的唇:
“幸会。我是亚伯特。”
简短报上名字。
在相遇的瞬间,我觉得这个亚伯特有些古怪,在毫无矫饰的沉静美貌下,潜藏某种诡异的东西,只要看他的眼眸就知道,某种世界上不该存在的东西栖息在他的眼中。
亚伯特是灵异部的官员。
“我是为了保护你而来。”
“咦?保护我不被什么伤害?”
“当然是国王。”
亚伯特静静微笑。
“国王?”
“是的。”
他从进入工作室开始就是一脸严肃,可是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不能小看这个男人。
对他而言一切都是游戏。有如神的骰子游戏——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庆会这么想。亚伯特以悲伤的声音说。
“再这样下去国王会除掉你,他害怕你的力量。以马斯古雷普男爵为首的现实派老家伙费尽心力想要致你于死地。而我们灵异部也不打算与国王为敌,帮助一向不合作的你。”
“嗯”
“可是我认为肋你一臂之力也无妨。当然是看条件。”
“条件?怎么汝也想要黄金?”
亚伯特笑了:
“我才不要那种庸俗的东西。”
懒懒地抓若头发:
“我只是利维坦,我只是想要准备迎接暴风雨。”
“汝说暴风雨?”
“是啊。利维坦,你注意到了吗?还是一心放在殖民地的权力斗争,所以还没有发现?”
“我投降。究竟是指什么?”
“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即将来临。第一次的暴凰雨。”
亚伯特突然压低声音。不是刚才那种悲伤笑容,脸上带有可怕的阴暗热情。睁大眼睛像是在遥望虚空。浑身笼罩有如预言者的悲伤神情,双手摊开说道:
“国王还没有发现。因为他的眼光不够远。”
“暴风雨是指什么?”
“世纪性的大战,利维坦。”
我笑了。
“战争吗?这种东西不是从纪元前开始,无时无刻都在欧洲大陆的某处发生吗?战争和疫病。无论刮超哪个暴风都是历史的必然这次又是哪两个国家?”
“不是哪个国家,是所有的国家。”
亚伯特的声音非常可怕。低沉、诡异地响彻一片昏暗的工作室。
“听好了,利维坦。这次来袭的风雨不是局部地区,不是特定的国家了为某块领土或某种仇恨造成的对立。原好了,在几年后来袭的暴风雨,有着过去前所未有的规模。可是我知道。到时候世界各国会结为同盟、互相仇视又分开、再结合有如恶梦混合狂乱扩散的数年将会来临,那就是大战。懂了吗?那就是索多玛(注:“圣经”里的罪恶之城)。无人能够阻止这场疯狂的飨宴,即使到了后世,也没有人能够解开什么是真正的导火线,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火焰与狂风将覆盖整个市街。所有的城市、海洋都将成为战争舞台,大量的士兵流血、还有国家毁灭。”
“我还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会有什么破坏。我好痛苦,利维坦.然后在暴风雨之后,所有的事物都会开始改变。世界导入新的规则、新的生活模式,现在位于世界中央的欧洲,将会成为老旧垃圾,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灭亡。如果事情变成这样,我们所相信的、欧洲在漫长的历史里所珍藏的知识——‘灵异’也将成为古老的迷信而消失。世界往我们未知的方向倾斜滑落。这是很恐怖的事,所以我们必须做好战争的准备。利维坦。”
亚伯特哀伤地喃喃说道:
“无论如何,苏瓦尔是个小国家。我们必须保护这个国家,不管使用哪种手段但是国王并不了解.我的父亲也是。”
对于亚伯特充满热情的声音,当时的我不知为何感到害怕而发抖。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文静的青年已经赢了。但他诉说的未来让我感到神奇的真实感,这也是事实。或许就是因为发疯,才可以预见不祥的未来。
我的脑中浮现明明还没有发生、明明只是亚伯特叙迤的狂乱索多玛,前所未见的巨大风暴——世界大战的模样。流血的士兵、从未见过有如铁块的交通工具、在空中交错的轰炸机发出低沉的螺旋桨声
有如预言家的亚伯特在说完黑暗的未来之后,垂下悲僵的眼眸,然后将瘦弱的手掌放在我的膝上,以仿佛女人的纤细声音说:
“我想借助你的力量。相对的,我也会尽全力保护你。虽然我的权力在父亲在世的时候还恨有限”
“想要借助我的力量?为了可能来临也可能不会来临的未来世界大战?”
“是的。因为有绝对必要的东西。”
我以厌烦的声音问道:
“也就是说,汝也想要黄金?”
“怎么可能!”
那是下屑的答案。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希望你给我的,不是那种东西!而是更强的力量!”
亚拍特睁开疯狂的眼睛盯着我看:
“利维坦,你是唯一能够制造那个的人。恐怕那就是苏瓦尔遭到暴风袭击时的王牌。在你的神秘面具之下,有着能够将欧洲大陆从战争、荒废之中拯救出来的东西。拜托,请将力量借给我。”
“汝要我做出某个东西吧?”
听到我的问题,亚伯特微微一笑,薄薄的嘴唇动了一下。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