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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不是朋友吗,秦可晴怎么会成为别人的东家。
她转一个身,继续睡。
终于一切都静下来。
直至保姆推醒她。
保姆用手语说:“时间到了,请乘飞机。”
可晴点点头,起身梳洗。
少屏也不负所托,一切都准备妥当专等可晴。
可晴披上外套,现在,她必须携带,最最重要的物件是那只小小的开关器。
她把它放进口袋时才发觉她又一次早已经把它关掉。醒觉后才发现果然,耳边一片静寂。
那么,梦中听见少屏打电话,一定是幻觉吧。
可晴自嘲:“你真爱做梦。”
“你说什么?”
“没事,出门吧。”
少屏把大衣拉严一点,咕哝道:“都春天了,还这么冷,什么意思。”
可晴的手紧紧握着开关,她并没有担心天气冷暖,她盼望赶回家去看祖父。
飞机上升拔高之际可晴突然觉得耳膜胀痛,并且像是同时间有十多架收音机在耳边一齐开动,许多杂音乐声纷沓而至。
有一把声音说:“今日天气晴朗寒冷,稍迟会转吹东北风。”
另一把声音抱怨:“可是你明明应允与我吃饭,今日又推明日,明日推到几时?”
“让我来介绍辣女郎的成名歌曲《我知道你逼切逼切逼切要的是什么》。”
“美总统今日会晤亚太经济协会众成员……”
可晴被吵得手忙脚乱,立刻关掉耳机,额角已经冒出汗来。
少屏注意到,“什么事?”
总算静下来了。
可晴吁出一口气。
“你不舒服?”
“我想睡一觉。”
“有什么需要叫我。”
可晴的心慢慢静下来。
她揉了揉额角,用湿毛巾拭汗,又喝了两杯冰水,闭目养神。
可晴一颗心还是突突跳。
因为即使关掉了耳机,她还是听到一男一女搭讪的对白。
非常清晰地,一字不漏:“对不起,我不能不注意,你腕上戴的是否稀世奇珍康斯丹顿的三向表?”
那男人答:“啊,你眼光真好,也不算什么,但手工的确精细些。”
“需三个一级瑞士表匠整整一年时间来制造呢。”
“你爱钟表吗?”
“我更爱喝酒。”
“哪一种?”
“著名银行家族罗思齐在法国宝多私人葡萄园出产的拉斐红酒。”
男的笑了,“我家还有一箱一九六九年拉斐,恰巧请你品尝。”
那女子媚笑起来,“那么,这是我的卡片,你一定要同我联络。”
可晴惊得握紧座椅扶手。
怎么回事,耳机关掉了还什么都听得见。
抬头看去,斜对面坐着一男一女,已经十分熟络,正在攀谈,一定是他们。
正想再听,对白已经细不可闻,他们把声音压得不可再低。
可晴喘一口气。
开头,是什么都听不见。
现在,是什么都听得见。
喂,可晴想问苍天,有无中间路线可走?
终于静下来了。
半晌少屏推她手臂,叫她吃晚餐。
可晴摇头,表示没有胃口。
少屏说:“看看谁坐走廊对面。”
可晴微微转动脖子,斜斜一看,见是两个打扮时髦的华裔青年。
“他们是谁?”
少屏讶异,“你忘记了?”
“我见过他们吗?”可晴茫然。
“一个叫林永昌,另一个叫张家洲,不好读书,不务正业,专门向有妆奁的异性搭讪。”
可晴笑,“你口气似卫道的老太太。”
少屏也笑,“因为我没钱,所以恨他们。”
可晴摇头,“不,你看不起他们。”
少屏沉默一会儿,“也只有你明白我。”
“你别老多心,以为人家欺侮你家贫。”
“可晴,你一生也没见过歧视的目光。”
“少屏,这话不公道,我自三岁起就知道什么叫作有色的眼镜。”
“他们过来了。”
那林永昌挂着一脸笑,“两位小姐,没想到在头等舱又见面了。”
少屏冷冷的看着他们,可晴知道她一定会忍不住出言讽刺,于是用手按住好友。
另外一个叫张家洲也俯身过来,“我带着一副纸麻将,四个人正好玩起来。”
少屏实在忍不住二人之伧俗,开口抢白道:“我们两个,一个聋,一个穷,不敢高攀。”
话说得那么重,连可晴都呆住了。
张家洲像是被人掌掴了一下,手足无措,幸亏同伴林永昌机灵,把他拉回座位上。
可晴轻轻说:“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少屏却:“何必饶这种人。”
说得也是。
长途飞机十分辛苦,十二小时一过,可晴觉得胸口发闷,呕吐了几次。
少屏一直在旁侍候她。
“真无用,又麻烦你。”
“嘘。”
下飞机时可晴脚步有点浮,险些支撑不住。
在海关,张家洲与林永昌二人本来与她们排同一行,可是一见她们立刻像见鬼似避到另一行去。
可晴身体不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同少屏这鬼灵精在一起生活的确多奇趣。
到了家可晴一直喊进去:“祖父,祖父。”
秦老先生迎出来。
祖孙紧紧抱住。
“可是听得见了?”
“是。”
“别转头去,告诉我,我在说什么。”
“请讲。”
“可晴,我们祖孙相依为命已经多年了。”
可晴转过身于来,“我永远陪伴着你。”
“可怜的孩子,你陪我,将来谁陪你?”
“祖父何必担心得那么远,我自有家庭子女朋友。”
可晴尽力安慰祖父。
秦老先生也强笑道:“你那好朋友呢?”
“我让她回去收拾一下索性搬到我们家来住。”
老先生颔首,“多个人热闹些。”
可晴十分欢喜,“我需多多学习祖父的慷慨。”
老先生看着她,“长大了,那么会说话。”
可晴笑笑坐下。
祖父殷殷地问:“张医生说你已与常人无异,是真的吗?”
祖父已为她的听觉操心多年,可晴实在不想再使他烦恼,故此答:“是,治愈了。”
“而且,这副助听机是那么袖珍小巧,”老先生说,“易于收藏。”
可晴忍不住学少屏那样搞笑,“祖父,你看,一物数用,简直超值,按这个钮是当录音机用,按那个钮可选配乐。”
秦老先生要一呆才知道孙女儿是同他开玩笑,呵呵声大笑起来。
可晴却悄悄落泪。
下午,孟少屏拎着行李搬进秦宅。
老先生看到她全副家当统共只得一只中型旅行筐,不禁恻然,爱屋及乌,不过是个年轻女子,不必太严,于是颔首说:“欢迎你。”
少屏不卑不亢地点点头。
“你在我公司领取一份薪水吧。”
“是。”
“当作是我私人助理,我不会误你前程,一样升学,将来到秦氏机构来实习。”
“是。”
老先生吁出一口气,“以后,可晴穿什么,你也穿什么,可晴吃什么,你也吃什么。”
“是。”
“希望你俩友谊长存。”
少屏不出声。
先分了一上一下,一尊一卑,然后,老人说:“希望你俩平起平坐,友谊永固。”
少屏突感乏力,在楼梯转角坐下。
被可晴出来看见,“你来了多久,怎么没人通知我,屋子太大就有这个毛病,招呼不周。”
可晴把她带到客房去安顿下来。
第二天,甄律师在秦家出现。
少屏一见他便想避开。
“孟小姐,请你留下。”
可晴意识到有事,“咦,气氛紧张。”
甄律师搓搓手,“我代表你祖父,有话同你说。”
少屏忍不住,“祖孙谈话需通过律师?”
甄律师瞪她一眼,“这件事他难以启齿。”
少屏大奇,“老先生可是要再婚?”
甄律师啼笑皆非,“少屏你别打断话题。”
可晴一颗心提了起来,“祖父有什么事?”
“可晴,我一直不敢向你披露,你祖父已经病重。”
可晴啊了一声,表面上没有怎么样,但是在该刹那,她知道,身体里某部分已经战栗、惶恐,反应到一双颤抖的手上。
连少屏也低呼“呀”。
“年纪大了,”甄律师无限感慨,“只得一个结局,即使与世无争,只是在花园游走或阅读报纸,上帝也不允许,真是残忍,这是人类的命运。”
可晴的手越抖越厉害,终于连肩膊都震动了。
“他有遗嘱,待昏迷后不可用维生器,希望自然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
可晴别转面孔。
在人世间她只得这个亲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苍茫无依的感觉来。
少屏问:“老先生患什么病?”
“肝脏有恶性肿癌,医治已无效,可晴,少屏,他希望你们如常生活,我希望你们不要露出伤心沮丧的样子来。”
可晴答:“是,我明白。”
少屏看着好友,呵,这么一来,秦可晴就是富甲一方的女承继人了。
这时,可晴忽然抬起头来,“少屏,你说什么?”
少屏即时否认:“我没说话。”
可晴看着她,“我似听到你说我会承继财产。”
少屏一惊。
这时,甄律师说:“正是,秦老已把大部分财产拨到可晴名下,并且,既然已届二十一岁,亦毋需设立基金,可晴能自由运用财产。”
富女。
少屏艳羡。
这个世界,没有钱,没有势,谁看你。
“我们都相信你会智慧地运用金钱,不过,你祖父说,管它呢,只要她觉得高兴。”
可晴拭泪,“祖父把我惯坏了。”
“记住,你们即将往北美升学。”
“我想留下陪伴祖父。”
“那不是他的意愿,他活着一日,一日还是一家之主。”
可晴垂下头。
“记住,如常生活。”
甄律师走了。
可晴靠在窗前呆视花园。
少屏问:“你在想什么?”
可晴叹口气,“我父母到这种时间尚未肯现身,实在过分。”
“也许,无人知道他们。”
“祖父已年迈,还需出通告不成。”
“你上次见他们是几时?”
可晴轻答:“记忆中,从未见过他们二人。”
少屏说:“这一点,我同你倒是相像。”
“你又没有残疾,父母为什么怕你。”
“我张嘴要吃,已经叫他们害怕。”
可晴叹气,“我们都是不受欢迎人物。”
“可晴,我一向避谈身世。”
“我何尝不是,不爱的话,就不要谈好了。”
少屏苦笑,“你不一样,你还有祖父。”
“他也快要离开我了。”
“他的财势,将永远与你同在。”
可晴仍然垂头不语。
接着的一段日子里,泰老先生如常生活,完全看不出身怀恶疾,几乎使可晴怀疑甄律师造谣生事。
两个女孩子出门留学,他还殷殷叮嘱要做好功课。
“人生试题一共四道题目。学业事业婚姻家庭,平均分高才能及格,切莫花太多时间精力在任何一题上。”
说得极有道理。
少屏笑道:“听老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先生双目仍然炯炯有神,“你资质胜过可晴。”
可晴不忿,“喂喂喂。”
“可晴不大吸收。”
可晴无奈。
“可晴,我最不放心你。”
“祖父,我现在耳聪目明,你请安心。”
=奇=“张思悯医生明晚过境,我请他吃饭。”
=书=少屏却说:“明日我有事。”
=网=那天晚上,祖父早退,留下可晴与医生细谈。
“张医生,我有许多疑惑。”
“我愿意为你解答。”
可晴要想一想才能开口:“离开医院之后,我已熟习新耳朵的性能。”
“那是好事,你祖父说你已与常人无异。”
“有许多事,我没有说出来。”
“我是医生,你可以对我坦白。”
“张医生,很多奇怪的事发生了,并非我的妄想或是幻想,请你明白。”
“请说。”
“有时,关上耳机,我都可以听见细微的声音,开着耳机的时候,更是杂音纷沓。张医生,我几乎可以听到对街的对白,这叫我害怕。”
“有人知道吗?”张医生十分镇定。
“我怕祖父担忧,并无透露。”
“可晴,我向你讲解过,你拥有的,并非普通助听机。”
“我明白,我的听觉经先天性毁坏,耳膜健全也不管用。”
“可晴,手术当日,我在你脑部多种下一块实验性电晶片。”
“什么?”
“事前没有知会你,怕晶片无效使你失望。”
可晴愕然,“这——”
张思悯医生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来,“你的投诉证明晶片有效。”
“可是医生,我完全没有意图听到宇宙里去。”可晴大惊失色。
张医生说;“对于你的特殊听觉,你慢慢会得习惯。”
可晴发呆,“至少我知道一切不是我的幻觉。”
张医生笑,“我的手术完全成功。”
“慢慢看。”
张医生诧异,“可晴,还有什么事?”
“医生,近日我发觉,对方不开口,我亦听到他心中的话。”
医生一呆,随即说:“不可能。”
“真的。”
“可晴,你只是猜到下一步他会说些什么,很多聪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