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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统安静了许久,耳边才响起黄爷惊叹般的称赞。南宫澈却仿佛没有听到般,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南宫茧一直看着他,似乎再无法将视线移开。他的内心突然有只魔鬼被唤醒,在他耳边不停叫嚣着, “冲上去!杀了他!冲上去!杀了他!”
热血上涌,脑袋频临空白。眼前尽是一片殷红,南宫茧死死握住自己的手,直到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刺激的痛感终于唤回他的理智,压下了突如其来的冲动。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兴奋过!南宫茧收敛心神,深黑的双眼直直望向黄爷身旁的年轻公子,恰好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眸。
南宫茧扬起唇,回给对方一个挑衅的笑容。
又来一个敢对他耍手段的人!也不知到底是他南宫茧长了副太过愚笨的模样,还是他真的弱到可以随便让人宰割?
瞬间他忽然明了南宫笑傲对他的心思。能在有生之年,遇上个有趣的且值得动手的对手,可是不容易的!
零 九
入夜,屋顶上有细微的走动声响起。南宫茧无声无息睁开眼,穿上御寒的外衣跟了上去。
那人跑了一段路后停下,转过身,笑眯眯的望着南宫茧。
“是你。”南宫茧微挑眉。“有事儿?”
对方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壶酒,直接端坐在屋檐上,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坐。”
南宫茧想起,在这个年代应该没有规定未成年不能饮酒的条例吧?他终是轻轻一提气飘落到来人身旁。
入秋时节,月圆人稀。南宫茧自顾自仰躺在一旁,背后的瓦片烙得磕人。反正他皮厚肉粗,忍了。
“都道天凉好个秋。”身旁之人似有感叹,递过来的酒壶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南宫茧懒洋洋的拒绝眼前的诱惑,“你明知道,我不吃别人的口水。”
对方耸耸肩,收回在空中晾了半天的手,也不勉强。
身旁人一直默默喝酒,没过多久就染了一身酒气。打了个响嗝后,他带着几分醉意仿佛无意识般扑倒在南宫茧身上。
南宫茧微皱眉,用力把肚子上的头颅推到一旁。“咚”的一声脑壳砸到瓦片的声音,很清脆。
“真无情呐。”对方摸着撞痛的后脑勺坐起身子,皱着眉头抱怨道。
南宫茧不由嗤笑一声,慢悠悠掏出袖中随身携带的飞刀放在手中把玩。“吃我豆腐,是要付出代价的。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了。”
“别别!跟你开个小玩笑而已嘛。”来人轻推了推颈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匕首,讨好的笑道。
周围忽然风声四起,南宫茧微眯起眼,“我的时间不多了。”
对方终于正了正脸色,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南宫茧。“你要的,都在这儿。”
南宫笑傲出现的时候,只见南宫茧一个人坐在那儿,晃动着屋檐下的两只脚。一手把玩着酒壶,好不惬意。
南宫笑傲微挑眉,颇为意外道,“我不知道,你还会喝酒?”
南宫茧轻轻瞟了对方一眼,云淡风清的开口,“今夜之前,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会喝酒。”
南宫笑傲沈了沈脸色,“你醉了!”
“是的,我醉了!”南宫茧抬头望了望被大片黑云遮住的月亮,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他忽然站起身,面对南宫笑傲,冷下眼色道,“与我过几招!”
南宫笑傲直直望着眼前人,从南宫茧的眼神中看到一份莫名的决心。
对峙片刻后,他终是把手交握于身后,摆开切磋的架势。他一直也有份隐隐期待,对南宫茧的真正实力。
南宫茧知道,越厉害的高手,其实根本不必用到兵器。他们的武功,往往无招胜有招。
这是一个境界!好在,不是一般人都能达到的境界。至少目前为止,踏入这个境界的人,就他所知——只有南宫笑傲一人。
寒风阵阵袭来,扬起衣袂纷飞。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对方深黑的眼眸里,仅找到彼此的身影。
南宫茧放缓呼吸,微眯起眼,快速闪到对方身前,率先出招。
南宫笑傲稳稳站在原地,同样幽深的眼神闪都不闪一下。
兵戎相见,只在一式间。
南宫茧从南宫笑傲身旁错身而过,手中明明对准目标划下的匕首,刺中的却是空荡荡一片气体。
南宫茧心一窒,慢慢回过身,面向南宫笑傲。
突然感觉面上一阵凉飕飕的触感。原来是他脸上的面具,刚好裂成两半摔落在地。
他抬眼迎上南宫笑傲略带惊诧的眼眸,扬唇轻笑,“我输了。”
“你的脸——”南宫笑傲眯起眼,忽然词穷。
南宫茧这才想起,他已经有多年没在外人面前摘掉过面具。已经鲜有人记得,他曾经的可怕模样。
此刻他只得后知后觉的扯过耳后的长发盖在脸颊上,穷当遮掩。
随后提起酒壶,自嘲的笑了笑,“抱歉!”
不待对方有所回应,他立即展开轻功飞速离开。
徒留南宫笑傲站在远处吹着夜风,静默许久。
半响后,南宫笑傲抬手接住忽然断落的袖子。心一拧,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原来那一招内,也不是没给南宫茧讨到便宜。他竟然还不知道,何时被对方划过这一下。
断袖、断袖?!南宫笑傲紧了紧脸色,手中的布料很快变成一堆粉末随风飘走。
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南宫茧回了自家小院里,找了个杯子,坐在月下独酌。
他在回来的路上特地经过一个池塘,心血来潮照了下自己的样子。
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脸颊布满红疹,皮肤像一直泡在水里般皱巴巴的。脸上还有多处脱皮的现象,再配上另一边颜色暗沈的阴阳脸。
啧!活脱脱一个畸形的形象,难怪深沉如南宫笑傲之辈都被吓得无话可说。
好在,他还存有好几个与之前款式相同的面具,不然真不知道今后该如何见人。
他端起酒杯慢慢咄饮,想起前世里他最爱的那个婉约派女词人。
跟着吟道:“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少爷。夜深了,回屋歇息吧。”思然突然出现在一旁,如同多年前一样。
南宫茧突然想起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可怜女人,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有问。
毕竟是别人的人生,他又怎能,妄加干涉?
他只不过是一个被惩罚多活一世的罪人,而不是什么,救世主。
又想起怀中的信里所收集到的资料,南宫茧不由沉下脸色。“南宫府的人,是不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自由?”
思然闻言愣了下,随即淡然道,“是的。”
“那么,你们,都甘愿?”南宫茧相当好奇。
“我们身为下人,要认命。”思然顿了下,才继续道,“何况,南宫府对我们有恩。”
“你可知,当年我为何独独愿意让你留下吗?”南宫茧忽然浅笑着望向思然,“因为你的眼睛,总会背叛你的心!”
思然微微变了变脸色,到底性子沉稳,很快恢复正常。
“我有教过你吧。人,最好不要留有弱点。如果你有了弱点,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南宫茧感叹道。
思然抬眼,望进对方深邃的眼眸里。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只有这个人,他的眼睛深处,似乎什么也没有。
南宫茧望着思然不自觉露出的迷惘神色,了然的笑了笑,“很好,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他接着朝黑暗中的某个角落瞧去,不意外发觉某影卫万年不变的气息开始混乱不稳。
南宫茧自顾自收了视线继续赏月,心里忽然想起那首《断章》: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其实,一般人或多或少都存在着弱点吧。
只是南宫茧在经历过一世荒唐后,他开始坚信,只有强者才配拥有弱点。因为只有真正的强者,才保护得了他想要保护的。
至于这一世,他只想成为得以掌控他人的强者,就别怪他用卑鄙的手段以他人弱点要挟!
而他已经给过别人自主选择,不是吗?如他的奶娘一般,自己所走的路,都是自己选出来的!
这一夜,距离那个“十年之约”,只剩一年时间。
零 十
这夜,再次有幸高烧不断的南宫茧在半梦半醒间被吵醒。迷糊的睁开眼,看见思然一脸略带不安的表情。
“怎么了?”南宫茧揉揉睡疼的额头,沙哑着声音开口。
“少爷,你已经睡了两天。”思然道。
“发生什么事儿了?”南宫茧接过思然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喉咙。尽职的思然会突然把病重的他唤醒,估计有什么事情大条了。
“少爷,也许这对于你是个好消息。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南宫府了。”思然终于恢复了常态。
“噢?”南宫茧微挑眉,颇感讶异。
“有人将于今夜闯入南宫府,恐怕,不会留下什么活口。”思然沉着脸色道。
“对方是谁?”南宫茧微眯起眼,南宫府有仇家他一点也不意外,尽管他一直没有完全摸清南宫府的底。但他绝对不相信,南宫府能被别人随随便便给灭了。这件消息,怎么瞧怎么诡异!
“对方是绝对有本事灭掉南宫府的人马,他们甚至可以除去这世上任何他想要去除的对象!”思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南宫茧闻言冷下眼色,沉吟了一会儿。“所以,你叫我现在逃走?”他试着从一堆混乱中理出一点头绪。
“是老爷吩咐,让我带你走。”思然道。
南宫茧皱起眉头,怎么越听,越像个陷进?南宫笑傲,到底要干什么?
“木然不在?”南宫茧望了望四周忽然问。
思然垂下眼帘,“是的,他被派去保护大少爷。”
“还有多少时间?”南宫茧捏捏酸痛的鼻梁,翻身从床上爬起。四肢乏力浑身软绵绵的,估计这会儿随便来个敌人都可以把他干掉。
“过了子夜,恐怕就走不了了。”思然望了望窗外道。
南宫茧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南宫府的夜晚如往常一般静谧,似乎毫无异样。这会儿,距离子夜时分不到半个时辰。
南宫茧三两下穿好衣服,认命般推开房门,“走吧。”
“少爷,要去哪儿?”思然走到南宫茧身旁,低声问。
“我还想见见爹爹。你就带我到他要你带我去的地方吧!”
南宫茧抬头望了望广阔无垠的黑色天空,背对着思然的嘴角忽然露出诡异的笑痕。
在屋檐上用轻功跑了好长一段路,仍然不见出口。南宫茧这才清楚,这个南宫府究竟有多大。
万籁俱寂的夜晚,南宫府上下安静的有些诡异。奔走的一路上,不见任何一个人。
“思然,你来南宫府有多久了?”南宫茧突然问向始终跟在他身旁的思然。
“十六年了。”思然的声音在风中传来有点模糊。
“好长一段时间啊!”南宫茧感叹道,“所以,这才是你的选择?”
南宫茧说着在一处停下,瞬间与思然拉开几丈距离面对面对峙着。
思然的眼睛暗了暗,“少爷,你错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
“傻孩子!是你不相信自己可以作出选择。”南宫茧轻轻叹了声,语气中饱含怜悯。
“少爷,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你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思然直视南宫茧,他跟了他快六年,说没感情,那是假话。只是,他永远都有他的使命要执行。他的主子,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
“我真的很喜欢你,思然。”南宫茧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可是,你不听我的话了,怎么办?”
“少爷,我不想与你动手。”思然冷下脸色,递出最后的警告。
南宫茧忽然轻笑出声,微微眯起眼,“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南宫茧当然知晓,他目前病重的身体,在硬撑了这段路后,已经快到极限。若真要与思然打起来,吃亏的一定是他。
可惜,思然一定料不到,他还有后招。
不一会儿,就见思然突然讶异的瞪大双眼,他的身子被人点了穴道再无法动作。
南宫茧对着思然身后的人影扬起唇角,“你跟踪人的功夫,好像没退步嘛。”
来人一个手刀把思然劈倒放在一旁,走近南宫茧愉悦的笑道,“真难得,能看到你吃瘪的模样。”
“呵!你还能有如此好心情,可见东窗事发对你根本没有影响?”南宫茧脸上依然带笑,只是眼睛里,极冷。
“抱歉!我也没想到,计划临时改变,来不及通知你。”对方一脸无辜道。
南宫茧不由冷哼一声,本来是约定好等他病好后才行动。也罢,他压根就没有相信过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