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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他生来体质好,病痛难以上身,只病了一夜,第二天就完全好了。
一年后,从老太爷那辈儿开始和平共处的京城四商富家的嫡长子们为了四族的长远利益,开始促进祖国下一代间的友谊,让自家中同龄的孩子们混在一起。
于是,某天四家约好聚餐,都带上自家的孩子。
白家二公子,言家三公子,花家小公子,在那一天同时见到了夏家长公子,一眼惊为天人,抢着和新朋友玩。
彼时,四人均六岁。
又四年后,日照晴空万里无云的一天,青龙书院小班里来了两位新的转学生。
其中之一望着一堂的小班学子们,似模似样的自我介绍道:“夙轩,字心尘。”
童音朗朗,外热内冷的微笑目光,那个叫夙轩的新生,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
皇宫·青龙后寝殿外。
从青龙后那里出来,夏平清俊的眉眼上覆着一层看不见的雾,表情平静到近乎没有表情。
行至步阶前,方抬起眸便看见站在青石阶下的步霄,他几不可闻的叹一声,缓步下了石阶,朝对方走了过去。
“皇兄是特意在这里等子琰的?”他美目轻睐,眉骨滑动,漾过细碎光华。
“有话同你说,一起走走。”步霄望着他,定了一下,淡淡的说。
夏平闻言点了头,步霄的来意,他大抵猜到了几分。
后宫少有人来,太子跟澜王夫夫也只有偶尔来向皇后请安或者有帝后的特旨才会入后宫。
宫里除了帝后二人外,就以太子为尊,太子积威甚大,素来无人敢在背后轻议。
于是,值殿的女侍们看着双双迈步徐徐而行的太子和澜王妃,虽然喜出望外,花痴萌动,心花也只得暗自怒放。
因为众所猜测的某个原因,太子跟澜王妃很少走在一起呢,今儿真是走运了!虽然距离遥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看到这般难得一见的画面,也足以令她们在其他宫卫和女侍们面前炫耀了!
完全不清楚一路上见到他们的女侍所思所想的二人,安然自若的匀速徐行,他们都不是急性子,走了一小会儿才渐渐把话题带开。
“父皇母后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吧?”步霄肯定的问。
夏平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下,算是回答。
步霄略略一停,又道:“尘儿和你幼时相识的事情,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
夏平脚下慢了一步,微怔,然后笑意淡开,道:“唯一不知道的,好像就只剩我家那个失忆王爷了。”
步霄扫他一眼,“你这算是自嘲吗?”
“苦中作乐啊,”夏平笑出来,“不然还能怎样?”
步霄:“尘儿会想起来。”
夏平:“是啊,会想起来的,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步霄:“”
夏平:“皇兄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步霄:“”
走到宫门处,夏平停下脚步,转身正面看向步霄,一脸认真的道:“我知道父皇母后和皇兄在担心什么,可是,三年前的夏子琰,也许会毫不犹豫的迁怒夙轩、转身就走;三年后的我,在和他共历了风风雨雨之后,已经做不到那样随性从容了。皇兄,你说是吗?”
步霄沉默了一下,凤目一如多年之前,静静地看着眼前更加珠光宝气也更加清俊无双的青年——
“尘儿一直记得你,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五岁那年和你的相见只是他的一个梦。”
留下这句话,步霄转身先一步离开了。
*
澜王府。
“”白恒盯着夙轩,看了又看,若有所思。
“白大人,你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子琰早上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我真的说错了吧?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话?”裹着白绷带的夙轩扭头,认真十足的问着来王府串门子的白二公子。
白恒瞄他一眼,微觉不可思议道:“你也有这样表情丰富、情绪和烦恼全都外显的时候,真是难得。”
夙轩直觉拧眉,“怎么感觉好像你很想笑的样子?”
白恒清咳了一声,眯眼笑道:“没有啊,我是觉得其实失忆的澜王殿下比原来顺眼多了。”
夙轩问:“诶,我原来很糟糕吗?”
白恒反问:“你没问过子琰?”
夙轩摇头答道:“子琰从来不和我说以前的事。”
白恒同情看他一眼,嘴角弧度轻扬,“糟糕倒算不上,不过以前的你和步、就是你那个太子皇兄,以前你和他很像,脸上总是戴着面具,虽然一个沉稳寡言,一个温和从容,但其实并没有区别。因为身为皇子的关系,你们全都习惯了把真实的自己藏在重重假面之下,自控能力很强,很少显露心迹。现在的你,除了下意识之外,言谈举止和表情神态都比失忆前更丰富、更真实。”
夙轩捧着大头道:“那样不是很累吗?”
白恒道:“何谓累?何谓不累?当掩饰已经自然而然化成为本能反应,连你自己都感觉不出不同的时候,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累还是不累呢?”
夙轩眼睑眨眨看他,移开视线后心虚的道:“那个,我想坦白一件事情,可以请你听吗?”
白恒好奇起来,竖着耳朵凑过去道:“什么事?连子琰也不知道吗?”
夙轩点点头,“嗯,子琰不知道。”他望着湖面冰莲,呆呆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坦白道:“其实,在白大人你跟花言二位大人昨天来王府之前,我、我我一直没有认真地想过要恢复记忆。”
“”白二公子听的愣了一下。
“我觉得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子琰,很安心;每天跟在他身后,他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偶尔他回头看我一眼,很安心;吃饭能看着他吃,睡觉能拉着他的手,很安心。而最重要的是”
白恒:“什么?”
夙轩:“我一直觉得,他好像很高兴我失忆一样,比起恢复记忆,子琰好像更希望我不要恢复记忆。”
白恒:“”
夙轩:“”
白恒:“”
夙轩:“”
白恒:“咳,你哪来的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夙轩:“不过我现在知道了,那种想法可能是错的,因为我一个人,父皇母后也好,太子皇兄也好,好像大家都在不安,我自己也开始不安,不清楚子琰到底是希望我恢复记忆还是不希望。见到你们和云王炎王之后,我忽然觉得有一份完整的记忆也挺好的。那样,虽然可能我就不能够再像现在这样悠闲了,可能我会像白大人你说的那样戴着面具不知道是累还是不累的过每一天,不过,能够记起来所有我跟子琰的过去和现在,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白恒:“嗯。”
夙轩:“其实我偶尔做梦,会重复的梦到我跟子琰很小很小的时候的事情,每回醒来,都分不清真假。”
白恒:“”
夙轩:“白大人,你知道我和子琰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吗?”
白恒:“十岁。”
夙轩:“十岁?看来那真的只是个梦了。梦里面我们才只有五岁。”
白恒:“”
夙轩:“唉,炎王说,只要失忆的人脑袋再受到同样的重击,就能恢复记忆,我都已经撞的这么用力了,怎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呢?唔,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白恒:“”
澜王府·莲湖水榭墙外。
白恒看见前方安静站在那里的夏平,抬了抬眉,低头笑了笑,走过去停在他身边道:“回来了,你都听到了?”
夏平没看他,只轻声回了一个“嗯”音。
白恒看着他,单手抬起,伸到他颊边时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转而十分自然的拍在他的肩上,在阳光下,真诚地扬唇笑道:“迟来了一句,希望你不要介意。子琰,恭喜你和夙轩大婚,还有——”
可以的话白头偕老吧
——虽然
还是有点不甘心
*
京城街头——
路人甲:“听说了吗?澜王和澜王妃和好了!”
路人乙:“咦?真的吗?”
路人丙:“真的真的!早上我亲眼见到他们一起有说有笑的从王府出来的!”
路人丁:“我也看到了!而且不光看到这个,我还看到澜王先送澜王妃上轿时偷了个香~”
路人戊:“谢天谢地,澜王夫夫终于和好了!刚才路过‘最爱公子社’听到消息时我还半信半疑,现在终于可以确信了!”
路人甲乙丙丁:“”
京城巷尾——
张家阿婶:“听说了吗?从白虎国来的客人去了花府后,跟住在花府的那个乞丐打起来了!”
李家阿婆:“啊?有这等事情?!真的假的?”
赵家表姑:“我也听说了,两个人是为了花小公子打起来的!还说花夫人昨天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喜的,晕过去了!”
钱家大姨:“花小公子难道就任由他们打吗?”
孙家媳妇:“我觉得,花小公子巴不得他们打得越凶越好呢。”
张家阿婶李家阿婆赵家表姑钱家大姨:“”
大街左侧——
杂货店大叔:“听说了吗?从朱雀国来的客人被言家奉为上宾,定为准三少夫婿、还是夫人来着!”
饰品店大婶:“听说了!言府里的小丫环今天来买东西时说,言夫人现在成天眉开眼笑,心情好极了!”
饰品店大叔:“那能不好吗?言夫人只要言三公子能成亲,什么手段都用过了,这回好容易主动上门倒贴来一个,听说条件还样样好,言夫人现在恐怕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杂货店大婶:“”
大街右侧——
药铺婶:“听说了吗?白二公子昨天晚上被白夫人打了!”
铁铺叔:“哈?真的吗?不可能吧?”
药铺婶:“邻里邻居的,我还能骗你不成,昨天夜里白府的下人跑我这儿来拿的棒伤药!”
铁铺叔:“棒伤药?你是说白夫人对白二公子用了家法?!”
药铺婶:“可不是吗?我还听说白夫人已经下令,从今天起就关白二公子禁闭,不许他踏出白府半步!”
铁铺叔:“”
*
夙轩的失忆来的简单,好的更简单。
那一天,站在水榭墙外听到夙轩那些话的夏平,在白恒离开后,一个人又静站了许久。
在他的脑海里来回循环着夙轩说的话,青龙帝后说的话,步霄说的话,白恒说的话,还有很多很多。
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幼时记忆在苏醒之后,像是打开了密匣之锁,封存许久的过去被放了出来,连同后来的一切,一时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淹没了他的心绪。
他抬起清眸,隔着花墙窗口看向记忆中的“小骗子”——
那时小小的蓝衣身影,不知不觉,一点一点在记忆中改变。
从初见时的阳光天真,到五年后再见时的陌生疏离,再到淡淡如水的同窗几年,之后,四国赛时的自然相处,突如其来的圣旨赐婚,一去无踪的离别光景,择婚后两情相悦的大婚,海外游历的比肩同行过往种种在光影流转中交错浮现,一幕一幕纷至沓来。
回忆越多,夏平俊俏的面容上表情越浅。
“子琰!”夙轩仿佛有所感应,转身朝他望来,上一刻还在苦思冥想的脸上,此刻双眸蓦地闪闪晶亮,笑容喜悦明朗,眼睛中像是只能看到他一个人一样,脚步啪哒啪哒,急匆匆的绕过花墙。“你回来了?来,我有东西给你看,快来!”
“诶?什么东西?”夏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失忆前的夙轩,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夙轩,又好像两者都喜欢。
“你看就知道了!”夙轩开心的说。
他拉着夏平的手,一前一后飞快的在王府走廊上跑着。一路上,隐隐听到府中女侍小小的惊呼声。
“王爷!王妃!”
“太乱来了,在府里面跑这么快——”
“慢点跑啊,小心脚下!”
“王妃的官服还没有换呢!王爷太胡闹了!”
穿过几道回廊,两个人停步在书房门口。
夙轩让夏平等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去拿东西,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
“喏,这个送给你。”他像是献宝似的,把一对雕琢好的暖玉人偶递给已经发怔住了的人。
夏平握着色泽匀称线条漂亮的暖玉人偶,说不出话来。人偶像一个是夙轩的模样,一个是他的模样。被用来雕刻的那块青玉胚石,是夙轩失忆前最后护在怀里的东西。
“不好看吗?”夙轩见他不说话,误以为他不喜欢,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