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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幕约听到咳嗽声,赶紧从李谦之身上跳起来,该死,又被带着走了。
“幕约,我有些饿了。”收到岐山楂的暗示,李谦之了然的对着何幕约说道。
虽然有些不情愿,何幕约还是对李谦之点了点头,“那我去后厨看看早点是否做好。”
当然了,如果何幕约乖乖的去了后厨,那他就不是何幕约了。
在经过走廊的时候,何幕约一个转身,躲在了石柱子后面,既能探听到厅里所交谈的内容又能隐藏身躯的绝佳位置。
能武的李谦之自是一听便知晓了何幕约的动静,而丝毫没有武功底子的岐山楂当然是全然不知了。
“是挺酸的,”岐山楂将手里半个馒头放到茶供上,接着道:“若你要这石头的理由充分,这石头给你也无妨。”
“这么说,你是要一个说法了。”
“正是。”
李谦之摊手,“那就无法了。”
“什么意思?”
“这块石头是我老爹指名所要,至于理由,他连我这亲儿子也不肯告诉。”
岐山楂起身,“既然如此,那就让要的人直接来找我罢。”
要保证自己还有小枣他们的安全,恐怕只有知己知彼才行了。
“呵,我若强要,恐怕你也留不住。”李谦之眯了眯眼威胁道。
“你要强要,这石头恐怕早已不在我身上,”岐山楂面向李谦之,“直到刚刚我还疑惑你为何迟迟不动手。”
李谦之见岐山楂停了话头,便接着道:“噢,那此刻呢?”
“猜到了七八分。”岐山楂紧盯着李谦之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的变化,“只怕是你比我更好奇这石头背后的原因。”
李谦之大笑却并不作答。
岐山楂得到了能从李谦之处所能得到的答案,便拱了拱手,微笑着在转身之前道:“我在枣村随时恭候。”
岐山楂刚走,何幕约便从石柱后钻了出来,串到李谦之面前疑道:“谦之,你猜你爹为何如此执着于那块普通的石子?”
李谦之但笑,拉了何幕约走出厅堂,“你才睡不足一个时辰,再去睡会罢。”
“可不解惑会睡不着。”另一只手拉上李谦之的袖子,何幕约小声道。
李谦之看到何幕约这副样子,心里虽觉好笑,但面上仍一片平静道:“正好能继续对账本了。”
“啊,别、别,还是睡觉好了!”何幕约立刻恢复了正常音量,只在心里嘀咕,怎么谦之总是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呵,”李谦之回头,“那只老狐狸所想一向异于常人,不过,他也该被逼急了,所以应是很快就能知晓原因了。”
高升的太阳大方的洒下阳光,落在李谦之一身白衣上,泛出一圈光晕,那笑容相比于人前少了分不羁多了分柔情,这人,即使每日相对,似乎也总看不够。
其实何幕约并非那么好奇的想知道答案,只不过是想抓住每一个跟他有关的话题,然后就可以有正当理由的缠着他,看着他。
牵起嘴角,“那伯父什么时候来?”
“嗯。。。快则这几日便会到罢。”
58
58、碎石记忆(下) 。。。
从岐山楂偷偷摸摸从自己怀里起床的时候何幕帷就醒了,明白他若不肯让自己知晓定有他自己的计较,便配合着装睡。
只听得他一阵静一阵‘嘭嘭嗵嗵’的离开后,何幕帷才从床上起来,只见厅堂的木桌上用白瓷盘盖着几个碗,摸上去热热的应是刚做好没多久。
心情大好的吃完早点,环视整间屋子,勾勾嘴角,也许该送份入住礼才是。
所以在岐山楂拖着又饿又乏的身子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么一番情景。
本该一派优雅的何幕帷,此刻竟站在他家那把年代久远的老梯子上举着扫帚打扬尘。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何幕帷回头向下看去,只见岐山楂已站在院中看着自己,于是笑道:“回来了?”
岐山楂点点头,虽然明知但还是故问:“你这是在干啥呢?”
“打扫。”何幕帷从梯子上下来,顺带一阵灰尘的飞扬。
“哈啾!”岐山楂揉揉鼻子,搭上何幕帷的肩膀,“不错嘛,自觉性可嘉!”
“多谢老爷夸奖!”何幕帷拱手‘谦虚’。
“哈哈!”
“不过,你这样子似乎不适合做这些个粗活。”岐山楂围着何幕帷转了半圈,觉着这身锦缎长袍实在是不适合做卫生,于是建议道:“换件轻便的衣服再接再厉吧!”
何幕帷在听到岐山楂前半句的时候,微微一笑刚准备表明心迹‘既然已选择了与你在一起,这些活自然是要早些熟悉才是。’可这话刚酝酿好却被岐山楂那下半句给噎回了肚子,只留了个哭笑不得在面上。
不过再一回转思衬,这话也只有眼前这人会如此轻松的对自己说出口了,忍不住浅笑道:“可老爷,小的这身已是最轻便的衣物了。”
听到这句话,轮到岐山楂纠结了,这要是换了个人说,他一定以为这人是有钱的得瑟,可说这话的人是幕帷,岐山楂也只有空抽抽的份了:“那干脆穿我的好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岐山楂一直认为反过来应也说得通,可如今算是改观了。
看着眼前正一身粗布麻衣躬身在园子里施肥的何幕帷,岐山楂很是郁闷。
自从前几日大扫除开始,何幕帷这几日一直穿自己的衣服,粗麻裤子短上衣,迎风不鼓,抬手不香,可他穿起来就有那么种返璞归真、清新的田园气息,反观自己这一身相同的行头却怎么看怎么地道的农民一个。
就在今早的时候,收到何幕约那小子遣人送来的几大牛车肥料,于是岐山楂怀着复杂而邪恶的心情,邀请何幕帷一起到园子里施肥。
何幕帷自然是二话不说一口答应,且施起肥来动作还很熟练。
肥‘香’环绕,粗布加身,咋那人就没有个‘入乡随俗’的样子?岐山楂是不会承认这是本质上的区别的。
“你怎么会施肥?”岐山楂依靠在自制的施肥工具——一个小木桶上捆绑着一根长棍上看着何幕帷娴熟的动作‘找茬’道。
“前日买菜之时,卖鱼的郝婶教与的。”何幕帷停下,回忆着郝婶的话,“说是这施肥的关键在于舀肥之时用力要轻以免碰洒出来,浇灌于田地之时要看准根系均匀浇灌,像咱们园子这般大的枣树每次只需浇灌大半舀即可。”
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不过,“郝婶对你还真不错啊,教的如此巨细无遗,你若是问我,还不一定能答的这么周全呢。”
岐山楂拔起脚边的一颗狗尾巴草边甩边说,琢磨着是不是该把何幕帷测底改造成一个不会让人心动的山野村夫。
岐山楂明显的醋意何幕帷自然是听出来了,弯起眉眼避重就轻道:“是啊,枣村之人待人如亲,住在此处,一辈子怕也只是转瞬即逝。”
一辈子。。。
岐山楂扭头,“今天天气真不错,哈,哈哈。”
见岐山楂标志性的转移话题语句,何幕帷也不恼,只因发现那突然充血的耳朵。
“今日天气确实怡人。”这话答的算是顺溜,却是由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来表达的。
循声望去,只见一四十上下气宇轩昂的男子迎面走来,人未近声又至。
“哈哈,世侄好久未见啊!”清爽的声音散发着热情的气息。
岐山楂还未来得及反应,何幕帷早已迎了上去:“李世伯!您怎生亲自到此偏远山乡来?”
“来看看你门。”说此话的李成举虽握着何幕帷的手,眼神同时也扫过岐山楂。
岐山楂走近二人,微笑着站到了何幕帷身边。
“这位想必就是张公子了。”李成举拱手,与这华服锦缎外露的贵气不同,言语动作间倒是一派谦谦风雅。
“正是在下。”跟何幕帷耗在一起的‘张公子’怕是除了自己也无他人,岐山楂拱手应到。
想来李世伯应是已从谦之哪儿得知自己跟山楂的关系了,何幕帷便只含笑默认,并不多加介绍。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却是何幕帷没有料想到的,在简单的闲聊之后,伯父竟要求跟山楂单独相处。
料想定是跟山楂这几日的反常有关,还好对象是李世伯,应是不用太过担心。
“贤侄,不知可否?”李成举见何幕帷不作答又出声寻问道。
何幕帷看了看岐山楂,见他对对自己点点头,才答道:“既然是世伯要求,只要山楂不反对,幕帷自然是无话可说。”
看着岐山楂一副痛快的样子带着李世伯走远,何幕帷握了木舀继续施肥,汗滴到土里蹭起一小束灰尘,也许,山楂的事情也快解决了罢,希望一切顺利。
“张公子,在下有一不情之请,烦请公子带在下看望令尊。”并排着走了一会,李成举便看门见山道。
“不行。”岐山楂果断回绝。
就这干脆的二字惹得李成举一阵心颤,修言,难道是你至今还不肯原谅自己?
有些怕自己猜对又有些不甘心,李成举还是略带颤音的开了口:“为何?”
“怕你掘坟。”岐山楂把玩着一直拿在手上的狗尾巴草斜睨着李成举道:“李谦之说你们是仇人。”
“呵,若是可以,我倒真想掘开再看他一眼。”
那清爽的声音听起来竟陡的暗淡了好几个音阶,岐山楂侧头却寻不到任何身影,回头才发现那人已停下脚步,在自己身后几步之遥处,一脸凝重。
“我们之间若只有仇恨倒好了。”
岐山楂不知道这人跟‘爹’到底是何关系,可能明显感觉到是面前人的心痛,两个人纠纠葛葛的结局,有什么比得一生一死两处茫来得更加无可奈何?
那想要扬起却无力扬起的嘴角边和似看着眼前又似看着远方微微湿润的眼角边那些细小的皱纹,都隐约透露出一股难以舍弃过去的沉重和岁月掠过的沧桑。
“带你去看也行,作为交换,请将事情的始末告诉我,可以吧?”岐山楂看过去,眼神明亮,表示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让步。
得到对方的点头答应,岐山楂才继续往前走,目标直指‘清山’——枣村人死后都会进这座山头,据说是风水很好的一座山。
走近那座又长满荒草的坟头,石碑上只简简单单的印着张修言三字,岐山楂停了步子,他知道这人需要一点空间,他和他的空间。
李成举感谢的点了点头便走近了去。
将宽大的玄黄外袍脱了随意折叠在石碑下,又撩了袖子。
岐山楂眼看着这中年男子一颗一颗的拔去坟头上的杂草,然后无所顾忌的直接坐到了石碑旁,拿起外袍轻拭,一下又一下,仿似擦的不是石碑而是稀世珍宝。
转头走到山坡下捡了个方便的石头坐等,仰望天空,岐山楂知道有些话,只在心里说,太憋屈了。
李成举下山的时候,天已全黑,却见得岐山楂还等在山脚下。
远处看来毫无变化的李成举,还是在近处被岐山楂发现那微微红肿的眼睛。
“谢谢。”
岐山楂摇摇头,转身带路。
一路静默无言,直至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李成举才幽幽开口。
对于他和他之间的事,虽只简简单单概括了出来,可岐山楂明白那是另一场惊心动魄。
清爽的低音慢慢描述曾经的纠葛,是压抑的平调。
初识是在考场之上,他一进场我的视线便被吸引了过去,虽是一身布衣长衫,却端的是风度翩翩。
他的应答很快便洋洋洒洒的写满了考卷。
而我却是瞻前顾后落笔三思。
结果,他中了榜首,而我则刚刚挤进前三甲。
第二次见是在国宴之上,皇上将公主许给他,而点派我去边关驻防。
第三次见却是在战场之上,杀的昏天暗地之时突然发现他一身火头兵装扮冒着刀林箭雨里将伤重之人搬到安全之地以免被战马乱踏。
后来在初战告捷的篝火会上,他问我‘你明明是武将之才为何偏偏应考文试?’
我回之‘你明明是不羁淡薄之人为何偏偏上考场参科举?’
尔后是相视一笑,举酒畅饮。
若是能够,真希望那段边疆的日子永远持续下去。
可世事往往背道而驰,凯旋后,他当众抗旨,不愿聘娶公主为妻。
按律当斩。
我跪求父亲——当时算得朝中首屈一指的武将给他求情。
经过父亲的周旋疏通,结果是我娶公主,他被流放。
最后一次见他,大婚之前,牢狱之内。
他问我是否愿同他浪迹天涯。
我只说‘你可知我为何名叫成举?此乃我父之愿望,也是我的。”
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由不得我不愿意啊!
他从怀里拿出那块自边关带回的石头,我才知他居然一直保留着这石头。
他说,只要这石头在一天,就证明我欠他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