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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影蝶双飞-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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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才矜泪盈于眶,缓缓道:“本宫自然清楚。不过本宫也清楚,只要你开口,他会放过他。”

    十几年的夫妻,十几年的宫廷生活,为何还不明白?一位王要做的事情,任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杀才国舅只是一个信号,一个要令才氏家族在淦国支离崩析的信号。“王后,臣不认为自己有这个影响力,王后何不一试?”

    “本宫试过了,他根本不见我!”才矜竭力保持住高婉的仪态,“宣相,不卖本宫这个人情吗?”

    这便是皇家人,除了他们自己,其他都不重要。奸人妻女,草菅人命,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午餐桌上多添的一道开胃菜,杀人偿命的游戏法则更不是为他们而存在。“王后,行刑在即,无力回天,请回宫吧。”

    才矜陡转怨毒道:“宣相,与本宫斗,你有几成胜算?”

    “王后,与臣斗,您又有几成胜算?”宣隐澜不再客气,命侍卫,“行刑在即,为免凤驾受惊,送王后!”

    才矜没有再看眼巴巴地寄望于她的亲弟一眼,拂袖而去。

    一切如他所料,毫无惊喜地,王后的梁子,她结上了。宣隐澜解嘲地抿抿唇角,甩出了监斩令,才国舅伏法。

    *

    半月后,勒瑀南巡,宣隐澜是随驾大臣之一。动身前,她一再叮咛苗苗在她返京前闭门谢客,不得轻易外出,王后若有请,推脱不过则到城外无怜庵礼佛吃斋,出行必须有侍卫相随。她从自己召募的贴身侍卫中,挑出十几个顶尖高手留驻相府,更将勒瑀派给他的卫队尽数给留下了。

    南巡队伍浩浩荡荡,黄旗蔽天,她骑马混迹于这支庞大的队伍中,有一刹那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的错感。这些阵仗,原只是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得到的,如今自己竟然身置其中,追溯到十年前,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有此奇遇吧?

    前面有侍卫转马过来:“丞相大人,王上有请。”

    苦哇,命苦不能怨政府,连片刻舒心日子也过不了。宣隐澜心里自怨自嗟,催马赶到了雕龙嵌玉的王家御辇侧,扬声道:“王上,您找微臣?”

    勒瑀挑开侧窗,见她略有薄汗,问:“天气很热吧?需不需要队伍停下来避避暑再走?”

    拜托,刚刚不是才歇了一个时辰吗?看看后面那些随行官员的眼光吧?“正晌早过了,没有那么热了。再停,怕不能在日落前到达驿馆。还是,王上想歇息了?”

    “你很习惯把朕的好意给转嫁掉,”勒瑀亦不气恼,“到了郯城,行程是如何安排的?”

    “首日先请王上调息一日。翌日上午,接受当地官绅贺拜,聆听当地政务民风;下午是当地官绅为王上洗尘的筵宴,晚间安排了当地民曲。第三日上午,王上处理京城快马送来的要折,下午回请当地官绅,晚间为当地歌舞。至于第四日以后,则按王上所需灵活调度。但每隔三日便要腾挪出一日,供王上批阅奏折。”其实这些都已经早早以书面呈给他了,但是既然别人要问,她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质询“你没看微臣拟定的日程簿”,客户是上帝,客户永远是对的,拿到这里,依然适用,不过换一下主语而已。

    勒瑀甩下帘拢,有时,她的聪明真会令人无力,时刻保持的清醒理智更令人气燥,负气般地不想再理她。可是,等他情不自禁地又想看看她的身影时,她不知又跑到队伍哪端去了。这个——女人!他怀疑是自己太宠她了。

    这一次,他倒是错怪了她。宣隐澜并非有意避开,而是安排人到前方驿站送信,准备餐点、洒扫清理,以迎接他们这位脾气不太好的王。虽然只耽一晚,也马虎不得。

    **

    戎晅收到淦王南巡已达剡城的消息之际,是他达良城的第五日之时。五日内,他撤了卫国大将军归善在良城的帅职,改用卫宇大将军厉鹞接掌帅印;杀了从战争中大肆搜刮民脂的良城知府,改由今年出炉的新科状元湛睿取而代之。

    厉鹞接任帅职后,立即召集中层将领议事,面对这些并不属于厉家军的面孔,以及他们或戒惧或警疑的各色眼神,他坦言:自己临危守命,是王上不希望这场战争再耗下去,不希望在座各位因为这场战争而长年忍受与父母妻儿的别离。如果诸位亦想结束目前军旅生活的话,请大家配合厉某,击溃敌军,早日返乡。

    原军帅归良为人贪婪苛薄,除了几个心腹外,对其他将领从无好脸色。不但是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且私设酷刑体罚下属,这一项,甚至连他的心腹也未能幸免。戎晅等人是轻车简从微服到达良城的,先暗中用五六日时间搜罗了归良的罪证,进驿馆亮出身份后,直命归良见驾,当场拿了,收了他的兵符。后又如法炮制,缴了他那几个心腹将领的军权。所以,剩下的将领之于归良的去势不但毫无悲愤,反而是暗存雀跃,只不过在新帅面前不好太过彰显罢了。厉鹞的威名他们岂能无耳闻?在军队中,“厉鹞”二字,代表着不败的神话。而这位神话的缔造者面容虽然是冷峻的,但言谈之间毫无半点如归良类高人一等的姿态。于是,一场军议下来,厉鹞已从他们的眼中收到了服从的讯息。

    厉鹞和随行而来的伯昊也得到了淦王南巡的消息。厉鹞认为淦王此举是探察亦是示警,与畲国之战更需速战速决。

    伯昊初闻拈须不语,后道“一切皆有定数,不足为虑”。

    戎晅不以为忤:这位老先生,用翎儿的话说总喜欢“装深沉”,随他去罢。

    经过一番紧急操练修整,厉鹞在接帅印后的第十日,向畲国全面开战。

    换了新帅的煊国兵士,饷银按时发放,伙食大幅调善,天神般的厉将军体恤下属,甚至最普通的伙头兵都充分感觉到了被给予的重视。且将军亲口允诺一旦击退畲军,除了丰足的赏赐外,众兵士均可获探亲长假。所以,全军上下军心大振,斗志重燃。开战后,更是奋勇杀敌,群情激昂。节节败退的畲国兵将原本诧异于煊兵战斗力的前后迥异,后才愕然注意到迎风飘展、黑底白字的帅旗上飞舞着的“厉”字,而它的下面,那位一骑火色宝驹上黑甲玄衣、傲岸如山、冷面如霜的将军,不正是他们的恶梦厉鹞么?何时,“军神”从远在千里的北国来降临到了这里?一面是气势如虹,一面是兵败山倒,畲军退兵五十里,煊军鸣金收兵,这一场交火,是近半年来跟畲军的交战,煊军胜得最完整、最彻底的一回!

    为励士气,戎晅把前任良城知府搜刮来的金银珠宝拿了出来,犒赏三军。整个良城,沉浸在久违的胜利喜悦中。

    **

    淦王勒瑀获知煊军大捷,不喜不忧,批完牍上奏折,才问:“煊王不怕郴国借机兴乱吗?如何敢把镇守北陲的厉鹞调过来?”

    他是在问坐在下垂的宣隐澜。后者推开眼前公文,道:“您是王,应该更能体会一个王者的心态。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料他不会这么做的。”

    “获相当如宣卿,获将当如厉鹞,”淦王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宣卿以为呢?”

    宣隐澜顺着他的话题问道:“那若是拿微臣来换厉将军,不知王上和那位煊王谁比较划算?”

    “宣卿想知道么?”淦王捕获到了她美眸内的一丝兴味。

    “臣还想知道假若当真有人提出这项建议,王上和煊王谁会应允或拒绝得比较快?”

    “假若是宣卿呢?”勒瑀心情大好,难得自己的少相捧场,“假若是宣卿面临这个提议,你会怎么做?选你自己还是厉将军?”

    “自然是厉将军,”宣隐澜未假思索,“不止微臣,您若是问您的百官大臣,无一例外。安邦定国,平内攘外的军神,岂是微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以相提并论的?”

    勒瑀冁然:“但目前的情形是,煊王有厉鹞,仍有战火不断,朕有宣相,却有太平盛世。相对来说,谁比较划算呢?”

    “可是,王上并不乐见世界太平不是么?否则此刻,王上和臣,不会坐在这边批阅快马传递过来的奏折公文。”

    “朕的宣相在隐讽朕的黩武了。”勒瑀颇受用她的薄嗔,比起她一向的稳静沉敛,这才是他更乐于一见的真性情,“枉你绝顶聪明,猜得透朕此行的心思,却也漏了紧要的一头,朕在行前到你府中提到过郊游及宣卿的告假,你不奇怪朕为何会提起么?”

    宣隐澜暗笑:奇怪?要是紧着奇怪,本姑娘早被好奇心给杀死了。

    不待她出言,“朕一刻少不得你,又不忍见你太过操劳,带宣卿南巡,正好藉此舒散心情,宣卿不准备领朕这个人情罢?”

    人情?宣隐澜哑然失笑:“王上,您向微臣讨人情?臣所拥有的,王上全有;臣所有不拥的,王上也有,臣可不会妄自尊大到认为自己有能力偿还王上的人情”明眸一转,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双颊微绯,住口不语。看来是装男人太久了,有时候连自己也忘了自己是女人,而且是对面这个男人有所图谋的女人。

    虽然是是稍纵即逝,勒瑀仍然乐见到她脸上的薄窘情状。若说她尚有不足,便是她的情绪太清淡了,没有纵气放声的大笑,没有畅快淋漓的大怒,任何时候,任何状况,说任何话,做任何事,笑总是淡得没有痕迹的笑,怒总是浅得不着沟壑的怒,温润如玉,高贵秀雅。这样的一个人,若单是做丞相,会令人心生敬畏;而若是做女人,总会少了三分烟火气,太不易把握。而那稍纵即逝的窘态,无疑将她拉下凡尘,他心情更加的好了。

    宣隐澜突觉眼前光线一暗,仰头,他已经长身立于她前。又是轻功,实在是不习惯人类的速度可以移动得这么快。

    “宣卿,你确定你没有能力偿朕人情吗?还是,你不愿意?”

    顶头上司在站着,她也不好坐着,非常“微臣”地起身,“王上,臣——”身子被人从桌案后硬给“拔”了出来,撞进一个滚热的怀抱,听见自己可怜的鼻尖磕在硬岩上的声音,疼,疼得呲牙咧嘴。这是人类的胸膛吗?足以跟相府后园的花岗石称兄道弟。声音从头顶方向传来:“相信朕,宣绝对有能力偿还朕的任何人情。”

    她没挣扎,他不是说过“抱一下会死吗”,反正给他抱抱不会死,只要不过“楚河汉界”,还是少惹一只随时会食髓知味的大老虎为妙。

    勒瑀感觉到了她不同于以往僵直的柔顺,心旌神摇,向那两片梦寐以求的樱唇探索而去,她螓首微偏,一吻印在了她的颊上。

    这一幕,好不好教领着四名小婢奉送茶点进来的常容瞧在眼中,他一个急转,把紧跟在身后垂首低眉的两婢一推,两婢在尚不知发生何事的情况下向后面跌去,绊到了紧随的同伴,四女当即滚成一团,杯杯盘盘,汤汤水水,夹杂着娇呼不断。

    宣隐澜趁此脱出了箝制,整冠理袍之际人已经到了门口,瞪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婢及出声叱责的常容,问:“常公公,何事喧哗?”

    常容恭敬答道:“启禀宣相,这几个孩子人小活嫩,步子不够稳,刚刚被门槛绊着了,大惊小怪的叫唤,惊了王上和宣相,老奴代这些孩子赔个不是。”

    切,照您这演技,扔到现代绝对能拿个奥斯卡回来。适才正是从窗里远远瞅见他领着人过来,才放心大胆地让勒瑀“不会死”的抱一下,只是那个吻是意外。“没伤着人就好,换一些茶点重新拿过来吧。”望着他匆而不乱地领命而去,宣隐澜忍不住暗自喟叹:做太监难,做一个帝王身边的太监更难,主子的丑事不但要学会视而不见,还要帮忙遮掩。唉!

    “你对下人如此体贴,她们怕是要爱上你了,”勒瑀在身后笑谑,“看小丫头们临去的眼神,定是对你这位丰采如玉的少相暗生爱慕呢。”

    “岂敢,小丫头们的眼神,怕是因为王上的英武呢。”宣隐澜客客气气的反唇相讥。

    勒瑀长笑:他的丞相大人,开始学会了“撒娇”,而不再一迳以君明臣恭的姿态将他撇得一清二楚。虽然进度慢了些,但起码有所转变,不是吗?“为奖宣卿对朕的如实颂赞,朕邀宣卿明日微服共游剡城!”

    宣隐澜的所谓转变,是刻意为之。共事多年,她无法不了解勒瑀,他一旦对某项事物心存觊觎,非势必得之,即势必毁之。她不愿为他得,更不想为他毁,既然他说了会拿出有限的耐心与她周旋,她就不能一味以僵硬避抗使他那有限的耐心告罄。为扩大谋划后路的战机,她不介意做些许小小调整,给人产生她正在逐步软化的错觉,满足大男人的征服欲,使之享受在一点一滴攻城掠地过程的快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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